此后幾天,一直到開學,周克都過得很平靜。
芝大有開設給應屆新生自選的暑期預科課程。
基本上不涉及專業(yè)知識,而是些提升思維能力和眼界的通識教育,幫新生適應大學生活,順帶了解一下種種規(guī)則。
這種課學校并不會考勤(真的都來了,也坐不下那么多人),只是那些暑假沒事兒、又恰好身在芝加哥的學生,自愿來聽聽。
周克當然也屬于這一類人,所以他基本上每天都去。
只不過,對于他來說,聽課什么的不重要,盡快把自己的SNS好友列表加足夠多的人,才是關鍵。
于是他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積極參加學校的義務工作,比如幫忙接待其他新生什么的,趁機瘋狂跟人搭訕、加好友。
短短一周,連點頭之交都算上,周克的好友列表足足拉出了四五百人。
除了同級生之外,還有學長學姐,甚至同學的兄弟姐妹——都是送親人來報道時,被周克截住搭訕、然后加上好友的。
看起來,終于像是一個社交關系網絡很正常的普通守法公民了。
相比之下,那天面試時同組的另外幾個男生,就沒周克這么熱心公益了。
席多川是個顧影自憐的娘炮,特別怕曬。絕對不會做出那種在大太陽底下、幫后報到的新同學辦手續(xù)、帶路、拿行李之類的粗活。
維根斯坦和羅森則是因為傲慢。
辛雨真倒是會不時來幫忙料理一些志愿工作——不過并不是因為她熱心,而是因為她早早地就被校學生會,任命為44屆新生分會的主席了,很多組織工作都是她分內應做的。
毫無疑問,學校是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為了向聯(lián)邦監(jiān)管部門表示誠意,才把本屆新生分會的領導職務交給了她。
在美國的私立大學,這種交易是很常見的,也沒人會覺得不公平——私立大學本來就是拿著股東和捐贈過日子的,從來沒人要求私立大學公平。
哪怕在2010年代,哈佛商學院或者賓大的沃頓商學院,里面的學生干部也都是一水兒的華爾街銀行家子弟。
“你爹是大金融家,所以默認你有領導同學的才華”,這是一個再硬核不過的理由。
耳濡目染,短短一周之內,辛雨真跟周克就有了十幾次見面和交集,漸漸熟絡起來。
……
這天,已經是正式開學的日子,新生報到工作終于結束了。
站在校門口的接待處,看著自己手中的電子名單上,最后一個同學的名字也變色成了“已辦理”狀態(tài),辛雨真終于松了口氣。
她拿出塊濕巾擦了擦汗,順手又把另一塊還沒拆的遞給周克,隨口攀談:“倒沒看出來,你還挺熱心公益的。這么熱的天,一天到晚在學校里,怎么不見你陪女朋友呢。”
“她有自己的事情吧,我們不太干涉相互的生活。”周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就先這么搪塞。
他和莫娜畢竟只是用男女朋友的關系打掩護,事實上毛事兒沒有。所以當周克有正事得辦的時候,他完全就會忘掉陪莫娜。
再說,也沒什么好陪的,陪多了反而尷尬。
辛雨真覺得難以理解,隨性地嘆了口氣:“你這人還真是奇怪,說真的,這段時間我對你的看法,改變了好幾次,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看懂一個人的眼光。”
“是么,說來聽聽。”周克反正也空下來了,不介意多了解一下對方。
當然,是懷著戒備之心的。
因為,過去的這一周里,他已經秘密查了一些資料,摸清楚辛雨真的底細了——她那個當聯(lián)邦高官的處長姐姐辛雨芽,正是幾個月前去邁阿密追查過他和左宗瑯案子的那家伙。
周克當初監(jiān)聽FBI邁阿密分局辦公樓里的錄音時,就聽到過艾登隊長提到辛雨芽的名字、職位和指示。
所以,周克如今在辛雨真面前,言行都是非常謹慎的,堪稱戲精。
他一方面不想跟辛雨真交往過深,另一方面又希望在對方注意自己時,盡快傳達一種人畜無害的姿態(tài)。
畢竟,周克以己度人,覺得辛雨芽肯定會非常信賴自己的親人。
他如果能取得辛雨真的信任,那么即使將來在芝大發(fā)生什么可疑的事兒時,特別搜查部的人也不容易查到他頭上來。
誰會覺得辛處長妹妹信賴的朋友、會是壞人?
辛雨真卻不知道自己被周克算計了,她還拿周克當真心朋友,當下直言相勸:
“其實,那天面試之后,我覺得你這人挺有親和力的,三觀也正,應該是個學習上的好伙伴。
不過,后來看你那么拼命拉關系加好友,我覺得你對圈子的執(zhí)著,已經超出了大學生的尺度,太市儈,功利。學生就該純粹點,好好讀書最重要——當然,我不是說不要社會實踐。”
“讓你失望了?其實,我只是因為剛回國,沒什么朋友,所以才……”周克小心斟酌著自己的措辭。
他也非常希望通過這一次交流,把自己“獲取第一桶社交圈子”的漏洞給圓過去。
辛雨芽聽了,展顏一笑:“不用解釋,因為后來我又看清了——你雖然加了那么多好友,不過沒幾個有權有勢的,跟那些玩圈子的貴族子弟不一樣。你也沒刻意圍著美女同學轉,甚至連自己的漂亮女朋友都沒時間獨處:總之,你不像那種懷著目的去交朋友的人。”
周克松了口氣,故作寫意地聳聳肩:“那必須的,如果我是為了認識美女,那還每天幫那么多新同學干嘛?這不舍近求遠了么——全校有誰比你漂亮。”
辛雨真不禁臉一紅,氣鼓鼓地糾正:“喂!你怎么說話的呢?我是靠實力的,可不是花瓶!”
……
裝生氣歸裝生氣,該給的好處還是得給。哪怕再是自矜于實力的女生,也不會真的因為別人說她漂亮而翻臉的。
這不,后勤處來放盒飯的時候,辛雨真第一個就拿給了周克,然后才給其他一起幫忙的同學放飯——這是學校的福利,所有幫忙接待新生的人都拿得到。
食堂里的菜而已,不值幾塊錢。
放完飯,辛雨真跟周克走到旁邊的回廊下,找了個位置坐下吃。
美國的便當當然不會是米飯,周克打開了他那一份,是一個小餐包,幾顆珍珠甘藍和番茄片,還有滿滿的油炸絞牛肉餅。
“又是牛肉!不要錢一樣。”辛雨真嘆了口氣,下意識確認了下周克的眼神,看他似乎不反感,就把一個牛肉餅叉到了周克飯盒里,“我膩了,吃不下,你把珍珠甘藍給我兩顆就好。”
“牛肉有什么不好,你不吃我吃,吶,你要的甘藍。”周克也不廢話,直接達成了交易。
辛雨真用過來人的口氣,促狹地教訓:“以后你待久了就知道,牛肉會膩到吐的——芝加哥的牛肉太便宜了。”
美國的牛肉確實很便宜,比如2018年沃爾瑪超市里的牛絞肉,都是2美元一磅。哪怕到了2044年,也才通貨膨脹到5美元。(同期大明已經漲到200多人民幣一斤,大明這邊我嚴格按照每8年物價翻倍來推演。)
這一方面是因為美國的農業(yè)過度發(fā)達,產能過剩太嚴重。另一方面是美國人有錢,都舍得吃大塊原切牛排,所以邊角料滯銷(在美國,大塊牛排比碎肉貴好幾倍。這點國內人很難想象,因為國內大多數(shù)消費者甚至分不清原切牛排和卡拉膠合成牛排)。
芝加哥又是美國的屠宰業(yè)中心,全美70%的牛肉是在這里宰的(所以芝加哥的NBA球隊才叫“公牛隊”。)
因為轉運延遲和滯銷,那些即將過期的牛絞肉,便宜到了令人發(fā)指的程度。直接自提拉貨的話,均價才每磅幾十美分。
周克來這兒還不久,所以不是很清楚行情。
聽辛雨真提起,他上網查了一下,才知道美帝的大學食堂有多黑心:
“干,原來絞肉這么便宜,難怪食堂連巨無霸漢堡都不肯做——轉基因玉米粉都得2美元一磅了吧,牛肉餅比面包片都便宜了。”
巨無霸漢堡可是需要兩片面包來夾兩片牛肉餅的!多奢侈!
當然要換成一片面包、三塊牛肉餅了。
計劃通。
辛雨真很快吃完了飯,就順手統(tǒng)計起這周幫忙做義工的人員名單。數(shù)據(jù)都是直接可以拉出來的,幾秒鐘便一目了然。
她發(fā)現(xiàn),周克是最勤快的,幾乎每天都來,其他人都比他少。
新圩鎮(zhèn)心中一動,問:“你是不是想加入學生會?為什么你比別人勤快那么多呢。我本來還想拉席多川他們一起來做事,但他們總是推來推去貌似很忙。”
“學生會?沒興趣。”周克一邊婉拒,一邊假裝設身處地找理由。
說自己是為了交更多朋友才來做義工,那肯定是不行的。
他稍一思索,計上心來:“其他人可能是忙著暑期打工,我聽說席多川家境并不優(yōu)裕,估計是想自己賺錢補貼點學費吧。”
芝大如今的學費要8萬美元一年,對于貧困家庭來說是很難承受的。當然亞裔普遍靠考個好成績,然后拿獎學金減免。
“原來是打工……慚愧,我從小到大,還沒打過工呢。”辛雨真喃喃自語,不由有些慚愧。
這個時代的失業(yè)雖然很嚴重,但打零工的門檻也變低了——
就像網絡小說的興起,讓嚴肅作家們集體失業(yè)了,但也讓寫書的門檻資格大大降低。很多初中肄業(yè)、學洗剪吹也學不好、還嫌搬磚累的人,紛紛來網上碼字。
賣臉這種生意,門檻就更低了,比寫書都低。如今的美國中學生普遍都在做,而且這畢竟是正當合法兼職,比媛交好多了。
“沒想到你居然從來沒兼職打過工,是你姐姐怕有辱門楣么?其實體驗生活什么的,也沒那么嚴重吧。”周克不無惡意地揣測。
他的話稍稍有些重。
畢竟在他如今的印象里,辛雨真的姐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是把靈魂出賣給總統(tǒng)的幫兇。所以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就不給人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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