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善工聽著嘖嘖稱奇，沒想到高仿居然也能登上大雅之堂？

    “這算什么？”王老邪擺擺手，笑道：“民國35年里，仿制明清官窯瓷器有多少？其中珍品也不下萬件！誰能鑒別其真贗，當時只有兩個人，孫會元和師弟耿寶昌。這段仿制的歷史，他們是親身經(jīng)歷，是真是假，用手一掂，一敲，就知道！”

    耿寶昌！

    魯善工大吃一驚，孫會元沒有聽過，可耿寶昌老爺子是誰？故宮最權(quán)威的瓷器鑒定大師，可謂一言九鼎！

    書畫當年有幾個鑒定權(quán)威，徐邦達、啟功、謝稚柳，號稱三大鑒定流派。

    首席鑒定專家謝稚柳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性格說，認為鑒定的標準，是書畫本身的各種性格，即它的本質(zhì)。

    一個畫家可以產(chǎn)生水準高的作品，也會產(chǎn)生低劣的作品，問題不在于標準高低、寬嚴，而在于對書畫本身的各種性格的認識，性格自始至終貫穿在優(yōu)與劣的作品中。

    老爺子本身也是知名畫家，用他的話來說，鑒定就是望氣！看書畫的精氣神！

    徐邦達特別注重考證，諸如題款、題跋、印章、紙絹綾、裝潢形制、著錄等等，用極其嚴謹?shù)目茖W態(tài)度，對書畫作品進行客觀的研究。

    如果說謝稚柳的望氣具有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特色，那徐邦達的鑒定手法則具有系統(tǒng)性、可傳授性，后世稱為技術(shù)鑒定。

    啟功的書畫鑒定又另辟蹊徑，以學問支撐鑒定。作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館長、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他對古典文學、文獻學、目錄學、版本學、考據(jù)學、歷史學、音韻、訓詁、書法等有很深的造詣，他在歷代書法碑帖的鑒定和文獻考據(jù)方面，具有過人之處。

    當時有三位老爺子在，加上一群高手，故宮書畫鑒定可謂人才濟濟�？蓪τ诖善黝I(lǐng)域來說，高手不多，除了耿寶昌，還有過世的孫瀛洲，堪稱大家。

    “說起耿寶昌老爺子，那也是咱們琉璃廠出來的人才！”

    王老邪得意道：“當年只有14歲的耿寶昌來到京城，機緣巧合進入孫瀛洲的敦華齋做學徒。孫瀛洲也來自農(nóng)村，白手起家創(chuàng)立敦華齋，珠寶翠玉、金石、書畫、文玩都做，逐漸發(fā)展到全國�！�

    “學徒試工期最少三年，中間不能回家，任何事情都要做。孫瀛洲對學徒要求嚴格，要求一定要把兩只眼睛搞準，別把兩只眼睛搞窮�！�

    “他時常給大家發(fā)紙條，考鑒定，考試不及格，該走的就走；強調(diào)立論準確，認定的就是認定的，必須三問不更色。”

    “當時人們往往把明代器物誤認為清代，比如明代有名的永樂、宣德青花瓷器，卻被標為雍正。遍地都是一摞摞的雍正款，天天有人給孫瀛洲推銷，十一二塊錢，比其他盤子貴兩塊錢。”

    魯善工聽完長嘆口氣，可惜自己沒有趕上好時候，那時候官窯遍地是！

    “學成后耿寶昌和幾個師兄弟離開敦華齋，堂兄開振華齋，耿寶昌擔任經(jīng)理。后來因公私合營，敦華齋、振華齋都被迫關(guān)門。一時間文物市場蕭條，孫瀛洲受聘于故宮，專門從事古陶瓷的研究和鑒定，耿寶昌則轉(zhuǎn)行去折紙盒子。

    “后來經(jīng)孫瀛洲、徐邦達等前輩推薦，耿寶昌才有機會進故宮工作。孫瀛洲花十年工夫，陸續(xù)把自己多年收藏的3000多件文物捐給故宮，就連院長都說：故宮有兩大恩人，一是捐贈瓷器的孫瀛洲，二是捐贈字畫的張伯駒�！�

    “耿寶昌初進故宮，百廢待興，大批文物等待清點。先進入修整組，即現(xiàn)在的科技部工作。大量從各地搜集來的文物需要修復，粘的粘、補的補�！�

    “每個工作組都有指標，陶瓷藏品三十五六萬件，每人每天得整理250件左右。”

    “那時候就算在故宮，官窯還是哥窯，往往也會看錯。官窯、哥窯都產(chǎn)于兩宋，前者一般是產(chǎn)自國都附近窯場的御用瓷器，后者則指龍泉窯場的產(chǎn)品。受歷史條件所限，先輩們定級時可能并不嚴格，有時只是憑個人愛好�！�

    “計劃經(jīng)濟時代，一級品被用來創(chuàng)匯。那時候沒別的東西，只能靠工藝品出去換錢，所以又成立鑒定組。沒有固定標準，全靠老前輩決定。”

    “當時有外國公司訂貨，就組織鑒定組，鑒定完把東西收藏送庫，好的不許賣，全憑個人業(yè)務(wù)水平來取舍文物�！�

    “后來國家的文物商店制定出口標準：1795年，也就是乾嘉年間及其以后的文物，才可以出售。不過這個標準也有彈性，以瓷器為例，一般民窯能出口，官窯只準在國內(nèi)流通。個別有紀念意義、特殊意義的文物，即便符合標準，也不準出口�！�

    魯善工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給老爺子斟茶遞水，這種見聞可不容易知道，最能了解整個時代變遷。

    王老邪擺擺手，笑道：“說跑題嘍，回到后掛彩，當年內(nèi)務(wù)府管理著北城瓷器廠，那里積存著歷代剩下沒上釉沒上彩的素瓷器胎。后來被古董商發(fā)現(xiàn)，開始在素胎上做文章。從景德鎮(zhèn)請來繪畫填彩焙燒技師，架起小窯，大量燒造舊胎后掛彩官窯瓷器�！�

    “所謂后掛彩，其實就是在官窯瓷器的素胎上繪畫出各種圖案，填上各種彩色。燒成青花瓷或是青花釉里紅，青花瓷器上掛黃彩等等。”

    “后掛彩的技師要求手藝好，技術(shù)高，一專多能，會畫會填彩還會燒窯，可謂最尖端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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