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李自成在皇極殿設宴，親自為安歸接風，然后將他安置在昆明城內，一座獨立的小院，既安靜又寬敞，不過，房子是暫借的，等到回北京，才會在十王府街送給他一座正式的府邸。
安歸也可以先去北京，他是海國公，有相應的俸祿，但并沒有具體的職務，可以在昆明游山玩水，也可以去北京安享晚年。
李自成卻沒有休閑的福氣，第二日一早，便召見了剛剛從關外回來的國防部長牛金星，詢問北疆的形勢。
牛金星并沒有落座，而是踱了兩步，顯然在做著重要的決斷，遲疑了很久，方道：“皇上……”
李自成心中一動，“難道北疆有什么隱患？”
“皇上，北疆暫時無事，”牛金星的神情十分凝重，“不過，這只是表面現象……”
“愛卿有什么話就直說”
“是，皇上，”牛金星遲疑片刻，道：“華夏的北山都督府向北推進至北山，安西都督府推進至黑龍江上游的斡難河，已經是前朝大明奴兒干都司的北界了……”
“在朕的心目中，奴兒干都司就是華夏的國土，推進至北界有什么不對嗎？”李自成淡淡地道：“別說奴兒干，為了華夏北疆的永久太平，將來還是要向北推進，愛卿以為，拓北團會永遠在北山都督府休整？”
“皇上，這就是臣擔心的地方，”牛金星道：“北山都督府和安西都督府以北，都有俄羅斯人的身影……”
“俄羅斯人的身影怎么了，”李自成笑道：“牛愛卿以前的銳氣哪兒去了？”
“皇上，僅僅俄羅斯，臣自然不會擔心，皇上說過，俄羅斯只有偏師，他們的主力在歐羅巴作戰呢”牛金星苦著臉，似乎俄羅斯人欠著他十萬華元不還，“可是安西都督府已經延伸至金微山，金微山的西面，便是瓦剌蒙古的準噶爾部……”
“準噶爾？”李自成在腦中過了一遍，覺得天不會塌下來，“準噶爾部對華夏充滿敵意嗎？愛卿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現在倒沒有，”牛金星道：“北山都督府北面是充滿敵意的俄羅斯人，西面隔著金微山，是敵我不明的準噶爾人，萬一俄羅斯人與準噶爾人聯合，駐扎唐努的鷹騎兵就危險了，整個安西都督府，只有三千鷹騎兵，救援都來不及。”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愛卿這是最壞的打算吧？”
“臣自然要做最壞的打算，皇上不是教臣未雨綢繆嗎？”牛金星道：“萬一，臣是說萬一，俄羅斯人與準噶爾人聯合圍攻北山都督府……”
李自成沉吟不語，牛金星這種最壞的打算，不是沒有道理，只要有利益，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如果俄羅斯人以利益相交，沒有戰略眼光的準噶爾人，會不會越過金微山攻打鷹騎兵？
誰都不能保證萬一
“牛愛卿的意思，現在怎么辦？”
“臣不知道，”牛金星微微低頭，因為不能為皇上分憂，他感覺心中有愧，“皇上，臣回來的路上，思索了許多，曾想增加安西都督府的駐軍，可是，安西都督府并不出產糧食，軍隊多了，糧食運輸又是問題，安西都督府與邊墻
之間隔著大漠，路途太遠，糧食運輸實在不便……”
李自成淡淡笑道：“難道沒有法子應付當前的困局？”
“除非……”
“如何？”
“除非讓第七營出關，駐扎河西都督府的黑水府，黑水府有居延海，雖然深入大漠，淡水倒是不缺，便是運送糧食，也是便利得多……”
“黑水府雖然有道路通向安西都督府，但是距離唐努府還遠著，便是有戰事，也是增援不上。”
“不用增援，”牛金星道：“第七營駐扎黑水府，隨時可能越過金微山，威脅著準噶爾部，讓準噶爾部不敢輕易攻打鷹騎兵。”
“用第七營威懾準噶爾人，的確可以緩解北面鷹騎兵的壓力，”李自成皺眉，“可是，這樣一來，準噶爾人恐怕對天命軍充滿敵意，這是逼迫他們與俄羅斯人聯合。”
“這……”
“在唐努府的西面，俄羅斯人與準噶爾人的土地，應該接壤吧？”
“皇上的意思……”
“以俄羅斯人對土地的貪婪，難道俄羅斯人不會蠶食準噶爾部的土地？”
“皇上是說，俄羅斯人與準噶爾人也會有矛盾？或許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戰爭，只是我們不知道？”
“或許，”李自成的確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否進行過戰爭，不過，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以俄羅斯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做南下的試探？無非是戰爭規模的大小而已，“牛愛卿，如果俄羅斯人與準噶爾之間曾經發生過戰斗，我們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牛金星心中一動，皇上雖然坐鎮昆明，但運籌帷幄呀，“皇上的意思，我們要派人查探一番？”
“如果曾經發生了小規模的戰斗，漢清部的人，恐怕很難查出端倪，畢竟是過去的事了，”李自成思索片刻，道：“我們可以向準噶爾部派出使臣”
“使臣？”牛金星點頭，“皇上是要試探準噶爾人對華夏的態度？”
“俄羅斯人有可能拉攏準噶爾人，朕為何不能？如果準噶爾人站在華夏的一方，那就是俄羅斯的厄運了，”李自成道：“無論準噶爾人是否站在華夏的一遍，我們至少要知道準噶爾人的態度。”
“皇上，誰可出使準葛爾部？”
“朕倒是有一個現成的人選，”李自成道：“瓊華伯吳克善”
“吳克善？”
李自成淡淡笑道：“為了提高吳克善的分量，朕打算敕封吳克善為外交部副部長。”
外交部除了部長南居益，已經有了副部長張獻忠，不過，多一個副部長也無妨，外交部的人常常要出使，這個時代，交通不算便利，出使一趟，需要很長時間，目前的外交部，南居益出使巴達維亞，張獻忠出使葡萄牙，都不在昆明。
“皇上圣明”牛金星長身一揖，“吳克善原本就是蒙古人，對準噶爾部不算陌生。”
暫時無法對準噶爾部采取任何行動，必須等吳克善傳回訊息之后，根據準噶爾人的態度再做決定，牛金星便告辭離開，快要到宮門處，李自成忽然問了句：“如果朕要滅了準噶爾部，有幾成把握？”
牛金星身子一沉，腳步猛地停住，皇上這話，只有一個聽眾他緩緩轉過身，面向李自成，“皇上，臣也考慮過，恐怕不太可能”
“為何？”
“其一，準噶爾部實力強大，人口眾多，遠非漠北三部相提并論，以俄羅斯人的性子，放棄南下，卻是向更遙遠的東方擴張，準葛爾部的實力可見一斑，”牛金星繼續道：“俄羅斯軍隊與華夏一樣，都列裝了火器……”
李自成的嘴角一陣抽動，難道準噶爾部強大到華夏都不能蔑視的程度？難怪后世的滿清，用了六十年時間，歷經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才最終征服了準噶爾部。
“其二，準噶爾部地域廣大，臣沒有確切的數字，但臣知道，準噶爾部一直延伸至極西，至少包括漢唐時代的西域，境內土地又是荒漠居多，如果要征服準噶爾部，非傾國之力不可，但糧食又是問題，即便華夏不缺乏糧食，但不能保證運輸途中的安全……”
李自成思忖，糧食運輸的確是問題，遠征西域，糧道只有一個狹窄的河西走廊，北面的河西都督府雖在華夏的掌控之中，但并沒有多少駐軍，只能彈壓當地的百姓，不足以保護糧道，而且，大量的糧食從河西都督府穿越金微山，也是不太現實，準噶爾部是草原騎兵，機動性強，隨時可能襲擾運糧部隊。
一旦糧食出現短缺，不用打仗，軍隊自身就亂了，再嚴格的軍紀，也不能阻止一場大潰敗……
“牛愛卿的意思，在征服天山以北的準噶爾部之前，先要征服天山以南的葉爾羌？”
“臣不敢”
“此非決策之時，愛卿不妨直言”
牛金星遲疑片刻，方道：“無論是征伐準噶爾部，還是征伐葉爾羌，皇上都必須做好大戰的準備，甚至是傾全國之力。”
“那倒不必，除了西洋諸國，東方還沒有華夏傾國一戰的國家，”李自成笑道：“牛愛卿知不知道，朕已經給第七營運送了兩個師的西寧步槍，加上原先的兩個師，第七營很快就是全部列裝西寧步槍，不出三個月，就能形成戰斗力。”
“全部列裝西寧步槍？”牛金星大驚，“皇上已經做好了攻打準噶爾、葉爾羌的準備？”
“未雨綢繆而已，”李自成淡淡一笑，道：“牛愛卿可知道，朕為何遷都云南？難道僅僅是為了緬甸省？”
“皇上的意思……”
“整個南方，包括安南、老撾，還有西面的烏斯藏都司和朵甘都司，”李自成的臉上古井不波，就像是喝蛋湯一樣輕松，“將整個西南納入華夏，從南面護衛河西走廊，加上北面的河西都督府，朕才放心讓軍隊越過河西走廊西征。”
“啊……”牛金星的心中，頓時驚濤駭浪，原來皇上在下一盤大棋，將所有人都瞞住了
按照皇上的設想，西南的烏斯藏、朵甘，西面的西域，包括北部的準噶爾和南面的葉爾羌，不知道更北面的俄羅斯，是不是皇上的菜？
牛金星像是被拋上五彩云端，尚未清醒過來，李自成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牛愛卿，朕已經準備了一個第四營，你說，是先征老撾、安南，還是先征伐烏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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