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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后,氣溫急劇下降,晨風吹在臉面上,已經(jīng)涼絲絲的,牧草葉片上的露珠,打濕了士兵的布鞋,涼水混著淡黃色草沫粘在鞋幫上,軍鞋幾乎成了繡花鞋,雖然這里到處是大道,但泥土沒有夯實,不是寛整的官道,士兵們只能在牧草中穿行。</p>
但此刻誰也沒有心思低下頭看看自己的鞋面有沒有濕透,士兵們行色沖沖,似乎要與陽光在比賽速度。</p>
李自成騎著一匹黃驃馬,緊了緊上身的衣服,他親率了四個百戶的士兵,趕著去西寧,秦大年、謝廣則、宋文也有了戰(zhàn)馬,緊緊跟在李自成的身后,于他們來說,內(nèi)心比李自成更為緊張,一旦拿不下西寧城,屬下的士兵,包括他們自己,很可能就要完蛋,即便拿下了西寧,甘州也不會坐視不管,還有朝廷的大軍。</p>
雖然艷陽高照,但幾位百戶心中的陰霾,一時揮之不去,不過李自成接管了所有的兵權(quán),他們除了隨大流,連給西寧通風報信根本不可能,再說,就算他們?nèi)サ昧宋鲗,伍少陵會相信嗎?lt;/p>
以西寧現(xiàn)在的兵力部署,李自成十有**能拿下,那時李自成會饒過自己嗎?</p>
謝廣則一直在思索著,自己如何能脫身事外,李自成有二十余忠實的親兵,李過先行去了西寧,余下的八個小旗也是李自成接管,想要直接抓住李自成向西寧請功,根本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趁亂逃出去。</p>
能逃到哪里去呢?</p>
西寧肯定不行,一旦李自成破了西寧,自己還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甘州,對,只有甘州才是安全的,那時自己將西寧發(fā)生的一切,全部告訴總兵揚大人,不但能夠脫罪,說不定還有功,經(jīng)過李自成的禍亂,西寧一定要重新組合,自己以有功者的身份,升任千戶也不是沒有可能。</p>
他偷偷打量了一眼秦大年與宋文,這兩個傻貨,卻是一絲不茍緊緊尾在李自成的身后,“哼,到時候就知道了,跟著李自成,難道還能長久占領西寧不成?”</p>
劉云水部因為是騎兵,戰(zhàn)馬的速度極快,要晚一個時辰出發(fā),這也是盡量減少西寧以西出現(xiàn)大批的明軍。</p>
待到劉云水部離開之后,鎮(zhèn)海堡內(nèi)只剩下火兵了,李自成雖然有些擔心堡內(nèi)的平穩(wěn),但此時也顧不上了,鎮(zhèn)海堡以西還有三角城,那里聚集著數(shù)千牧民,還有周賓的一個百戶,只要蒙古人不來騷擾,鎮(zhèn)海堡應該不會出現(xiàn)大亂。</p>
萬一……萬一有什么變故,李自成已經(jīng)顧不上了,現(xiàn)在的關鍵是西寧城。</p>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p>
他殺死了甘州參將王國,盡屠王國的四十親兵,早已斷了后路,別說甘州,就是西寧也饒不過他,明著他是鎮(zhèn)守太監(jiān)伍少陵的親信,但雙方合作的時間并不長,關系并不牢靠,他又手握西寧衛(wèi)超過一半的士兵,早晚會遭到伍少陵的猜忌,即使不殺王國,他也無法在鎮(zhèn)海堡過上逍遙的日子。</p>
也許伍少陵此刻正在謀算著如何削了他的兵權(quán),至少也要削弱一些。</p>
雖然這僅僅是他的臆斷,但上次梁文成就提醒過,以伍少陵的性子,絕不可能允許在西寧出現(xiàn)一家獨大的局面,那會威脅伍少陵的權(quán)柄。</p>
只是李自成剛剛替西寧克復伏羌堡,伍少陵暫時沒有動作,但卸磨殺驢,那是遲早的事。</p>
“馬撇,這個明末,哪里都沒有讓人舒心的樂土!”李自成心中罵了一句,也是給自己尋找必須起事的理由。</p>
王國必須殺,他握著自己殺人的把柄,隨時威脅著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殺了王國,更是退不得,前進一步,也許還有一條生路,如果后退了,那就是萬劫不復,搞不好像后世一樣,**被直接消滅。</p>
他殺了王國,正好給了伍少陵借口和機會,只是讓一切提前一些而已,西寧對李自成的懲處,必定比想象中還要嚴厲一些,面對甘州的壓力,伍少陵會死保他李自成,或者會留下他的性命嗎?</p>
李自成緩緩搖頭,以伍少陵陰沉的性子,不來個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自己一旦被甘州,或是西寧擒獲,絕對難逃一死。</p>
既然如此,唯有起來抗爭。</p>
李自成對屬下士兵的戰(zhàn)斗力比較自信,關鍵是西寧城中的士兵太爛,這些缺乏訓練的牧民士兵,只要得到“敵襲”的訊息,他們不是想著抗爭,而是逃跑。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將士們的忠誠問題,除了劉云水部,其余的士兵都是收復不久,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都有反水的可能。</p>
所以自從決定起事,他就封鎖了鎮(zhèn)海堡的四門,嚴禁任何人出堡,就是擔心軍士中有趙峰或是伍少陵的人。</p>
這道軍令執(zhí)行得比較徹底,西寧城內(nèi),暫時應該還不知道鎮(zhèn)海堡的變故。</p>
“噠噠……”</p>
一陣馬蹄聲遠遠傳來,在大軍前方大約兩里里的地方,一匹白色戰(zhàn)馬正如飛而止,馬背上的漢子前胸幾乎貼著馬背,顯然是希望減小風的阻力。</p>
李自成皺起眉頭,“攔住他,帶過來!”</p>
何小米把手一招,帶著七八名親兵迎上前去,將那戰(zhàn)馬團團圍住,馬上的漢子也不慌張,見到何小米,只是放緩馬速,恰好在何小米前面數(shù)步的地方停下,顯然控馬技術熟練。</p>
“小米?”</p>
“子生?是你?”何小米驚異地發(fā)現(xiàn),來者竟然是以前的同伴趙子生,自己成為大人的親兵之后,他隨著王安平成了游騎,現(xiàn)在已經(jīng)升為小旗官了。</p>
“小米,大人在嗎?”趙子生喘著粗氣,在大軍里面搜尋著,但距離太遠,軍士們又都穿著鎧甲,一時看不清。</p>
“大人在呢,西寧的情況怎么樣?”</p>
趙子生張張嘴,欲言又止,最后道:“我還是直接向大人匯報吧,免得耽誤時間!</p>
“大人正在等著你呢,快去吧!”何小米撥轉(zhuǎn)馬頭,在前面引路,趙子生雖然以前是他的同伴,還是大人的嫡系士兵,但現(xiàn)在畢竟是游騎,長時間在外,比不得自己這個親兵,沒有大人的命令,不得隨意靠近大人。</p>
李自成遠遠看到何小米并沒有采取強制措施,估計來者是熟人,近前一看,原來是趙子生,那是派在西寧城中的游騎,不覺大喜,“子生,是你?”</p>
“大人!”趙子生在十余步就月下戰(zhàn)馬,緊走幾步,翻身跪倒在李自成馬前,“屬下趙子生,奉游騎總旗官王安平令,前來傳訊!</p>
“起來,子生,”李自成翻身下馬,目視左右,馬有水立即指揮親兵將周圍的士兵驅(qū)散開去,中間空出一大片區(qū)域,便于趙子生向李自成單獨匯報。</p>
“子生,西寧城內(nèi)如何?軍隊有異動嗎?”李自成低聲問道。</p>
“大人,”趙子生也是壓低聲音,“西寧城內(nèi)一切如常,軍營并沒有士兵調(diào)動的跡象,我們的人一直在嚴密監(jiān)視!</p>
軍隊沒有調(diào)動,那就表明西寧暫時還不知道鎮(zhèn)海堡發(fā)生的事,李自成放下心來,看來自己突襲西寧的計劃,并沒有泄密,“還有其他的訊息嗎?”</p>
“李百戶已經(jīng)進入城內(nèi),他讓屬下給大人傳言,他們子時開始動手,一旦奪取城門,會按照先前的約定,引導大人入城!</p>
“嗯,知道了,”李自成揮揮手,“子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p>
“是,大人!”趙子生轉(zhuǎn)過身,躍上戰(zhàn)馬去了。</p>
李自成看著焦急的士兵,特別是三個百戶,知道不透露些訊息,他們不會放心,邊讓何小米召三人近前,“三位兄弟,西寧城已經(jīng)安排妥當。”</p>
“大人神算!”宋文知道李自成向西寧派出游騎的事,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想了一想,以西寧目前的那幫大佬,能守得住西寧城才怪。</p>
謝廣則心道:看來西寧城是守不住了,但李自成得了西寧,于己無益,西寧乃是四戰(zhàn)之地,西有蒙古察哈爾部,東西南三面,都有明軍的衛(wèi)所,小小的西寧,萬難起事,當今上策,還是偷偷逃去甘州。</p>
盤算已畢,口中卻是道:“恭喜大人,看來今夜西寧便要易主。”</p>
李自成笑道:“一切還要靠兄弟們努力!”</p>
“大人放心,兄弟們定會唯大人馬首是瞻!”謝廣則滿臉堆笑,躬身向李自成行禮。</p>
“既然如此,我們加快速度,到了目的地,還能讓兄弟們休息片刻!崩钭猿煞砩狭藨(zhàn)馬,原來停下來的士兵,又開始了向東行進,比原來的速度還要快些。</p>
未時末,大軍距離西寧城尚有十里,這里有一道山坡,密林恰好阻擋了西寧城頭的視線,李自成每次乘馬來西寧,都是將戰(zhàn)馬藏在這里。</p>
這一次也不例外,大軍在山坡以西停下,吃些干糧喝些清水,休整體力。</p>
李自成也和士兵們一樣,找塊斜坡躺下,看著橫七豎八躺倒的士兵,李自成心中有些內(nèi)疚,為了自己一人,連累了這些士兵們,不知道今夜過后,有多少士兵要永遠和家人陰陽兩隔。</p>
天色漸漸暗下來,附近的牧民們早就趕著各自的牛羊回家了,何小米悄悄來到李自成身邊,“大人,咱們何時出發(fā)?”</p>
“現(xiàn)在什么時間了?”李自成感覺天色才剛剛黑下來。</p>
“大人,酉時快要結(jié)束了,我們離西寧還有十里呢!”</p>
“還早著呢,戍時中再出發(fā)!”李自成心道,到達城外,士兵們還要趴在草叢里,比現(xiàn)在辛苦多了,而且在城外,一旦有任何動靜,很容易被城頭的守軍發(fā)現(xiàn),“劉百戶到哪里了?”</p>
“大人,劉百戶已經(jīng)按照大人的要求部署到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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