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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山回到家，立即讓人將四小姐穆思蓉找來，他因為心中有太多的疑慮，倒是沒有放量喝酒，雖然面色上微微泛紅，心里卻是清楚得很。</p>
李自成請他過去赴宴，根本的目的還是在于蒸餾酒，利用他的商人身份，將西寧湟酒的名聲打出去，如果李自成真的將西寧湟酒交給他出售，利潤應(yīng)該也是可觀。</p>
不過，穆青山心中有些不爽，李自成事先沒有透露任何訊息，他有種被利用的感覺。</p>
如果拒絕李自成的意思，對蒸餾酒不聞不問，又該如何？</p>
穆青山不禁打個寒顫，沒有穆青山，西寧還有其他的商人，李自成就是讓沒有經(jīng)營經(jīng)驗的士兵來出售，利潤上也是可觀的，至少比一般的貨物更為賺錢。</p>
這種由賣家說了算的貨物，也許一輩子也遇不上一件，作為商人，誰不希望自己的貨物，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但這樣的貨物，卻是可遇不可求，貧瘠的西寧，更是難得一見。</p>
想到西寧，穆青山心內(nèi)又是一驚，李自成的意思，是要開發(fā)西寧市場，打造“西寧”這個品牌，難道他的手中還有其它的奇貨？</p>
自己是商人，如果與李自成合作，自己應(yīng)該占據(jù)優(yōu)勢才對，不說掌控李自成和他的西寧衛(wèi)，至少也要讓自己立于主動的地位，然而，李自成手中掌握著蒸餾酒，這在西寧可是獨一無二的。</p>
穆青山嘆口氣，李自成身上有太多的迷，不到萬一，還是不要和他斗法。</p>
“爹，怎么了？剛剛吃完酒回家，就唉聲嘆氣的！”穆思蓉像一只驕傲的孔雀似的，一頭闖了進來。</p>
“蓉兒？坐！”穆青山已經(jīng)泡好了熱茶，讓穆思蓉在他對面坐下。</p>
穆思蓉乖乖坐下，卻是問道：“爹，怎么了？蓉兒覺得爹今日怪怪了，酒吃多了嗎？還是有什么不順心的事？說出來聽聽，也許蓉兒能替你拿個主意！蓉兒在先生那兒，可是學(xué)到不少學(xué)問。”</p>
“學(xué)問？”穆青山眼珠一轉(zhuǎn)，問道：“蓉兒在先生那兒學(xué)到什么學(xué)問了？說出來看看，比爹爹還差多少。”</p>
“蓉兒學(xué)了很多，”穆思蓉白了她爹一眼，“蓉兒在先生那兒學(xué)到的知識，都是爹爹從未教過蓉兒的，說出來爹也不會懂。”</p>
“不懂？那你說說，你現(xiàn)在認(rèn)識了多少漢字？”女生外向，倒也不奇怪，但穆思蓉口口聲聲“先生”兩字，顯然將她爹忘在腦后，穆青山感覺到在她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氣息。</p>
穆思蓉頓時吃癟，巴巴望著她爹，“這個……這個……先生說，待過了新元，便開始教習(xí)漢字。”</p>
“沒有教習(xí)漢字？”穆青山皺起眉頭，“那先生教了什么？”</p>
穆思蓉?fù)P起小臉，驕傲地道：“先生教的很多，有拼音，有數(shù)學(xué)，還有……還有很多科學(xué)上的知識。”</p>
“拼音？數(shù)學(xué)？科學(xué)？這些是什么”穆思蓉更加疑惑了，“先生不是說，用三年的時間，就可以讓學(xué)子們學(xué)完別人十年時間才能學(xué)到的漢字嗎？怎么會沒有漢字教習(xí)？”</p>
“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蓉兒拿來給爹看，”穆思蓉梅花鹿似的的竄出屋子，不一會兒，將她平時的作業(yè)拿過來，厚厚的一大本，“爹，這些就是先生所教的學(xué)問！”</p>
穆青山接過來一看，卻是嚇了一跳，這哪是什么漢字，滿滿的紙上都是鬼畫符，簡直與西域的文字有幾分相似，翻了五六張，都是如此，心中的疑問更緊了，難道李自成這是要教外文？</p>
“先生平時就教這些？”</p>
穆思蓉撇撇嘴，“先生說，這叫‘拼音’，是給漢字注音的，學(xué)會了這些，將來所有的漢字都能認(rèn)識，不認(rèn)識的也可以查字典！”</p>
“字典？《永樂大典》上有這些鬼畫符嗎？”穆青山神色更加凝重起來，蓉兒這是怎么了，說到先生，滿臉都是敬佩之色，連眼神都是不一樣，難道李自成給她吃了什么藥？</p>
不行，明天早點過去，一定要當(dāng)面問問她，千萬別把蓉兒教壞了。</p>
穆思蓉卻是不服，道：“先生說，字典需要我們自己編寫，必要的時候，他會協(xié)助我們。”</p>
穆青山搖搖頭，一本《永樂大典》，耗費了多少人力和錢財，這還是永樂盛世時代的事，朝廷要是弱些，恐怕都編不出這本字典，又豈是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學(xué)子所能完成的？他又翻看了下面的作業(yè)，卻是與剛才的鬼畫符不一樣。</p>
“蓉兒，這又是什么？”</p>
穆思蓉接過來一看，道：“這是數(shù)字，記賬是會用得到！”</p>
“記賬？你會記賬嗎？”穆青山朝他女兒翻著白眼。</p>
穆思蓉想了一會，昂起頭道：“嗯……現(xiàn)在還不完全會，還未學(xué)完，先生說，等學(xué)完了這些，記賬其實是非常簡單的事。”</p>
“先生，先生，就知道先生，”穆青山有些惱怒，“現(xiàn)在給你一些賬務(wù)，你會記賬嗎？”</p>
“應(yīng)該不會，”穆思蓉晃動著腦袋，“蓉兒現(xiàn)在還不識漢字，不過，如果爹爹能將賬務(wù)上的字跡讀出來，蓉兒倒的可以幫著算算，賬目上有什么不對的地方。”</p>
“蓉兒是說，你可以查賬？”穆青山作為東主，自己的事情太多，賬目交給別人打理，多少有些不放心，如果蓉兒真能查賬，倒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p>
他從抽屜中翻出一個賬本，“蓉兒，那爹爹將賬目讀出來，你幫著算算，看看有沒有出入的地方。”</p>
“蓉兒也不確定，數(shù)學(xué)尚未學(xué)完，如果數(shù)目很大，蓉兒便難以計算，”穆思蓉歪著腦袋，盯著她爹手中的賬本，她也想在爹爹面前表現(xiàn)一下，便道：“不過，蓉兒可以試試！”</p>
“那爹爹找一頁數(shù)目小的，”穆青山終于找到一頁數(shù)目不超過百兩的，“蓉兒聽好了！”</p>
穆思蓉去了紙筆在手，方才點點頭，示意她爹可以說了。</p>
穆青山緩緩將一頁賬目全部讀完，見穆思蓉停下筆，白紙上只有幾串他看不懂的符號，“蓉兒說說，這一頁的總賬目，應(yīng)該是多少？”</p>
“八十八兩六錢！”穆思蓉見她爹瞪大了眼睛，以為算錯了，“爹，你再說一遍，蓉兒重新計算一下。”</p>
“蓉兒，不用重新，你算得很對，”穆青山的眼神驀地放光，比他女兒說到先生時更有光彩，再次看了眼他女兒在白紙上寫的那幾串符號，“你就這么幾筆，就核對了一頁的賬目？”心中還有些不信，別是她偷看了賬目上的數(shù)字。</p>
“是呀，爹，怎么了？蓉兒算對了嗎？”得到她爹肯定的答復(fù)，穆思蓉幾乎要跳起來，“蓉兒就說嘛，先生的學(xué)問大著呢！”</p>
穆青山換了幾頁，結(jié)果差不多都是一樣，只有一次，穆思蓉算錯了，但再次計算時，也給出了正確的答案。</p>
關(guān)鍵是穆思蓉在查賬時，賬房記錄的滿滿一頁，到她筆下，只有寥寥數(shù)行，盡管這些符號他一個也看不懂。</p>
穆青山合上賬本，陷入沉思，難道自己看錯了嗎？難道李自成是一個奇人？他是商人，穆思蓉又是女兒，倒不指望著她能科舉，這樣的知識，對他這個商人之家，真是太實用了。</p>
這個李自成，真是讓人捉摸不透。</p>
穆青山自小經(jīng)商，閱人無數(shù)，從商的經(jīng)歷，讓他覺得一向看人很準(zhǔn)，哪怕是西寧的第一富商金東主，他也自問相當(dāng)了解，但今天，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對李自成沒什么把握。</p>
“爹，你在想什么呢？”穆思蓉算對了所有的賬目，頓時像一個驕傲的公主，“爹爹要是有什么……有什么難題，蓉兒可以為爹分憂，蓉兒已經(jīng)長大了。”</p>
穆青山這才發(fā)覺自己走神了，是呀，蓉兒長大了，自己就要老了，腦子也不好使了，心中一動，他忙轉(zhuǎn)移話題，道：“蓉兒，那數(shù)目大的，為何你算不出？”</p>
“這個，先生還未教，畢竟時間太短了嘛！”穆思蓉哪知道她爹的心思，臉上洋溢著笑，“不過，爹放心，新元之后，蓉兒還會去學(xué)堂，那時就該學(xué)會了！”</p>
穆青山卻是打翻了五味瓶，這個李自成，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萬一……自己千萬不要錯過了這個機會，如果李自成真的像他所想象的那樣，那自己跟著他，早晚會奪回西寧第一富商的頭銜，雖然錢不是最重要的，但那是家族的榮譽，爹丟了這個第一，死的時候，雙眼都合不上，別人也許不知道原因，但他一直跟著爹走南闖北，爹的心思他最清楚了，“蓉兒，你說，先生是個啥樣的人？”</p>
“這個……蓉兒說不好，蓉兒覺得先生是個有大學(xué)問的人！”</p>
“大學(xué)問？”穆青山心中一陣悸動，也許李自成真的像蓉兒認(rèn)為的那樣，望著女兒燦爛的笑臉和一臉的崇拜之情，他又有了新的想法，“蓉兒，你喜歡先生嗎？”</p>
“蓉兒倒是喜歡先生，她常常給我們講些有趣的故事，”穆思蓉忽地斂了笑臉，撅起雙唇，道：“但先生太忙了，也不是每天都能見到他。”</p>
穆青山自然看穿了女兒的心思，就像她自己所說的，她已經(jīng)長大了，可惜，蓉兒只是庶出，要是嫡出就好了，不過，他隨即有些自嘲地笑笑，這才哪里呀？無論如何，明天見了李自成再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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