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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大半個時辰,馬有水部的士兵,已經伏在東城門外一里左右的草地上,此處并沒有樹木遮擋,加之今夜月色很好,他們不敢再向前靠近。</p>
十個百戶的士兵,比完全睡熟了還要安靜,連一點鼾聲都沒有。</p>
馬有水伏在隊伍的最前方,一動不動地盯著城頭的方向,除了他自己,至少有十名士兵,也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緊緊盯著前面的城頭。</p>
月光停滯了,時間停滯了,前面的城頭也是停滯了,只有耳畔微微的夜風,向他們昭示著,這并不是一個虛擬的世界。</p>
在他們身后不到三里的地方,數百騎兵正偃旗息鼓,騎兵不時撫摸著戰馬的脖子,唯恐他們受驚,一旦戰馬發出嘶鳴聲,打破的就不僅是夜的靜謐,還有李自成的偷襲計劃。</p>
大敵當前,誰也不敢等閑視之。</p>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有水似乎聽到一些聲息,側耳傾聽,又什么都聽不到,他皺起眉頭,心中默默禱告:游騎可千萬別處什么岔子!</p>
前面忽地出現了一點火光,雖然不過延續了兩個噴嚏的時間,但對馬有水來說,已經足夠了,此刻的火光,不啻于天主的福音,給他指明了方向,照耀著他去前方戰斗。</p>
他甚至不及等到火光再次出現,已經翻身從草地上爬起,“兄弟們,游騎得手了,快些準備!”</p>
馬歐水的聲音不高,但在這漆黑而安靜的夜晚,還是能蓋過遠處歡快的蟲鳴,傳達至梅一名十八大耳中,他們紛紛從草地上爬起身,開始整理行裝。</p>
就在這時,前面再次出現了火光,連著閃爍了三次,隨即又熄滅了,從位置上看,還是在城頭,馬有水頓時將手中的腰刀指向長空,大喝道:“兄弟們,快,搶占城門!”</p>
“噠噠噠……”</p>
身后遠遠傳來了馬蹄聲,馬有水知道,李過和自己一樣,也是等不及了,他得趕緊入城,然后給騎兵讓路。</p>
一直跟在馬有水身邊的那名游騎,此時快得像是離弦之箭,“馬千戶,我去和城門處的兄弟們對對暗號。”</p>
“嗯,去吧,快些,兄弟們一旦沖起來,就會立腳不住。”</p>
才一里的路程,士兵們剛剛直起腰身,已經來到城下了,這時城內的游騎已經打開城門,夜色中馬有水帶著數名士兵,趕在最前面,看到剛才的那名游騎還在,他頓時放下心來,“游騎的兄弟們,你們辛苦了!”</p>
“馬千戶連日行軍,又要夜半攻城,你們才辛苦呢!”游騎嘿嘿直笑。</p>
游騎接應馬有水入城,后面的士兵,像剛開閘的潮水,頓時一擁而入,雖然是子夜,但月色郎朗,士兵們倒是沒有相互踩踏,千余士兵,不過一泡尿的時間,已經全部入了城。</p>
馬有水沒有時間點兵,月光下大吼道:“按照計劃,留下一個輔兵百戶把守城門,其余的輔兵,沿著城墻兩側,分別搶占各座城門,接應各城門外的騎兵入城,戰兵以百戶為單位,跟我殺向城內的軍營!”</p>
此時李過部的騎兵,亦已趕至城門,輔兵接著,紛紛入了城內,也是殺向城南的軍營。</p>
順著東門大街,穿過街心,再拐入南門大街,行不過兩里,就是蘭州衛的駐地。</p>
自從曹文詔趕走了盜賊,蘭州承平已經數月了,蘭州衛的軍官們總算過幾天安穩的日子,又是在城內,晚上并沒有安排值守的士兵,就算安排了,這時刻,如果無人查崗,恐怕早就熟睡了。</p>
天命軍的步伐,終于驚醒了熟睡的蘭州衛將士,但已經遲了,天命騎兵步兵,已經將軍營包圍起來,而在不遠處,還有大量馬蹄的“噠噠噠”聲,清晰地傳了過來。</p>
火把綽綽,隱約的火光中,天命軍士兵開始喊話。</p>
“蘭州城以破,你們被包圍了!”</p>
“你們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投降!”</p>
“降者免死,否則格殺勿論!”</p>
……</p>
大部分蘭州衛的士兵,此時已經起身,在軍官的帶領下,與天命軍對峙,但來到是什么人,他們并不清楚,更不知道來了多少敵兵,除了圍在軍官身邊,求得一點安慰之外,他們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p>
隱隱約約中,一名蘭州衛的軍官穩住心智,大聲責問道:“你們是什么人?為何突襲蘭州?難道你們不怕朝廷的大軍嗎?”</p>
“朝廷的大軍?朝廷的大軍還在山西,你就別狐假虎威,給你一泡尿的時間,若是再不投降,我們一但突入軍營,整個蘭州衛將片甲不留!”</p>
那軍官一時語塞,知道遇上了新的盜賊,多說也是無益,不知道這又是那一伙,為何盜賊入了蘭州,自己沒有得到任何示警?</p>
蘭州衛的士兵們小聲議論著,對于盜賊,他們已經打過多次照面,無非就是為了銀子和糧食,蘭州城內有肅王府,那才是最富有的地方,只要搞定了自己這些人,他們就會撲向肅王府,現在的盜賊,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p>
馬有水的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原來李自成也隨著入了城,“有水,怎么樣?”</p>
“大人,敵人尚未投降!”馬有水估計,剛才給的一泡尿的時間,差不多已經到了。</p>
“那還等什么?你手中的步槍,難道是打山雞用的?”李自成借著月色,用手向前一指,“先將這一群士兵射殺了!”</p>
“是,大人,”馬有水也是來了氣,這些不開眼的家伙,非得等到大都督親自出馬,“兄弟們,將這群不開眼的家伙射殺了,一個不留,以儆效尤!”</p>
“砰,砰,砰……”</p>
一陣亂槍,剛才突在最前面、最有可能反抗的那一群數十士兵,頓時倒在血泊中,部分尚未死透的士兵,在地上翻滾著,號呼著,寧靜的夜晚,將慘叫聲送得好遠……</p>
剛才發聲的那名軍官一時驚呆了,這哪是什么盜賊,他們手中的火#槍,比衛里的火#槍還要致命,這次一眨眼的時間,數十兄弟就這么沒了……他顫顫巍巍地問道:“你們不是盜賊,你們究竟是什么人?”</p>
李自成朗聲道:“我們的確不是盜賊,我們是西寧軍,現在叫天命軍!”</p>
什么天命軍,那軍官不懂,聽說是西寧軍,他的膽氣又壯了起來,“既然是西寧軍,為何來到蘭州,還殺了我的兄弟?”</p>
“你知道太多也沒有,”李自成沉聲道:“你只有兩個選擇,投降,或者死!”見那軍官尚在遲疑,李自成又道:“看來你是想為朝廷盡忠了,好,我成全你,兄弟們,準備射擊。”</p>
雙方的距離在百步之上,蘭州軍即便想要操起弓箭、火#槍,也是在射程之外,到目前為止,除了個別士兵因為害怕,手中的箭矢脫手外,蘭州軍并沒有還擊的準備,百步遠在他們的射程之外,除了壯膽,讓對方嘲笑之外,對敵人并沒有任何威脅。</p>
天命軍槍手已經舉起步槍,開始超前瞄準,這一次,他們的槍口是朝著剛才搭話的那名軍官的,只要扣動扳機,亂槍之下,那軍官絕無生還的道理。</p>
“慢著!”</p>
那軍官的身后,忽地走出一人,緩緩來到那軍官的身邊,抽出隨身佩戴的腰刀,就在眾人不明所以的時候,他的腰刀一凜,已經在身前反射出一道清亮的弧線。</p>
“哧……”一道血劍,畫出一段圓弧,從他的頸脖處噴薄而出……</p>
那軍官一手捂著頸項,一手握刀,卻已是說不出話來,他雙腿一軟,身子緩緩倒下去,手指猶自指著那謀殺他的兇手。</p>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眾人都是呆住了,連槍手們也是忘了射擊,李自成也覺得奇怪,怎么自己人打起來了?難道是被步槍嚇得失了神智?</p>
王安平一拉韁繩,悄悄來到李自成的身邊,低聲道:“大都督……”</p>
李自成霎時明白了,原來那人是游騎的人,或者說,他已經被游騎收買了,遂輕聲問道:“他叫什么名字?現在是什么職務?”</p>
“回大人,他叫邱時可,是蘭州衛的游擊將軍,剛剛被他殺死的那人,乃是蘭州衛的主官,掛參將銜。”</p>
“咦?蘭州衛已經成了戰兵嗎?怎么會有了參將、游擊?”</p>
“回大人,曹文詔整合隴右之后,因為擔心盜賊再至隴右,便上報兵部,將隴右的衛所按照戰兵編制配置!”</p>
“奧!那讓兄弟們暫時停止射擊!”</p>
李自成話音未落,卻見邱時可將手中的腰刀仰天上舉,大聲道:“兄弟們,外面來的可是天命軍,他們的火器,射程太遠,連京師、遼東的軍隊都比不上,豈是我們蘭州衛所能撼動的?參將大人要為國盡忠,但不能拖著兄弟們一同受死,兄弟們都有父母妻兒需要贍養,不能為了他個人陪葬……”</p>
士兵們都是茫然無主,剛才他們的確見識了天命軍的火器,實在太逆天了,況且參將已死,現在他說什么都沒用了,就連那參將的親兵,也沒有站出來替他說話。</p>
邱時可繼續道:“我們都是軍士,我不知道誰對誰錯,但我們當兵打仗,就要吃飽肚皮,就要用糧餉養活一家老小,可是,你們哪位能吃飽肚子?又有誰的糧餉可以養活自己的父母妻兒?這樣的參將,我們還追隨他做什么?”</p>
說道糧餉,剛才因受驚而沉默的士兵,頓時竊竊私語,因為沒有受到天命軍的阻撓,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p>
邱時可見兄弟們都是抱怨居多,頓時來了興致,他大喝一聲,夜色中像是突然開了炸雷:“兄弟們,反了吧,加入天命軍,凡是加入天命軍的,都可以吃飽肚子,都可以養活父母妻兒,你們還等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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