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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關內有多少盜賊,又有多少財物,明軍士兵們并不知道,但總兵大人說了,讓他們屠城三日,想必城內的財物、女人不會少,如果僅僅城頭上這些人,屠城又何須三日?</p>
也許城頭上的,只是城內的壯丁,老如婦孺就在城下……</p>
士兵們得到屠城的軍令,立即像打了鴨血、吃了后世的興奮劑,一個個爭著搶著向云梯攀爬,體力弱點,就是想要攀爬,也會被別人擠出老遠。</p>
曹文詔屬下的這些士兵,都是百戰精銳,在與盜賊的戰斗中,已經受過戰火一重又一重的洗禮,身上的血腥味特別重,聽說可以屠城,自然與財物、女人聯系在一起,似乎都是唾手可得。</p>
為了得到最好的財物、最年輕美麗的女人,他們早已忘記了城頭上還有天命軍在守衛,除了遼東的韃子,他們的眼中從來不曾有過別人!</p>
云梯上聚集了更多的明軍,為了搶占有利的位置,他們甚至在云梯上推搡起來,就連一直操持盾牌合成盾墻的士兵,也是加入進來,盾墻后面已經沒有士兵了,自然不再需要這面巨大的盾墻。</p>
明軍士兵們這樣一擠,暴露在天命軍面前的部位就越大,周賓見明軍忽然不要命似的搶著向云梯上攀爬,知道曹文詔的話起了作用。</p>
他心中暗喜,如果明軍躲在盾墻后面,他實在沒什么好辦法,步槍的子彈根本不能穿透盾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城墻下逍遙。</p>
現在明軍搶著向云梯上擠,一方面可以加快攻城的速度,便于快速攀上城頭,但另一方面,也給了天命軍機會,明軍擠在一起,天命軍的槍手們都不用瞄準,只要將子彈射在云梯的下部,保準不會落空。</p>
周賓神色一凜,大聲道:“每個小旗盯住一架云梯,人員分作兩撥,齊射!”</p>
“砰……砰……砰……”</p>
原本雜亂的槍聲,逐漸恢復了操訓時的節奏,槍手們從兩側沒有盾牌護衛的地方,拼命將子彈射出去,他們也是明白,這是明軍最后的攻擊,只要頂住了,軍功就要到手。</p>
明軍越是集中,傷亡得就越快,曹文詔也是看出來了,他一直在期待,期待著士兵們能攻上城頭,只要攻上城頭,論起肉搏,他的士兵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一定能將盜賊斬盡殺絕!</p>
然而,他期望的情形一直沒有出現,明軍雖然英勇,奮不顧身,但一直被壓制在云梯的底部,連攀上中上部都不可能,更不用說攀上城頭、殲滅盜賊了。</p>
“大人,盾墻至少縮小了一半……”</p>
曹文詔皺著眉頭,睨著身邊的親兵,“你說什么?”</p>
“大人,你看城下的尸體,都是我們的人——兄弟們快要打光了……”</p>
“。俊辈芪脑t急速看向前方,每架云梯附近,幾乎都成為尸山,那些都是明軍的尸體,他已經看清楚了,城上并沒有盜賊落下來,而且從這個方向望過去,盾墻后面一清二楚,除了數十士兵搭起盾墻,再也沒有需要他們保護的士兵了。</p>
曹文詔腦子“嗡”里一下,血液在體內竄起數丈高,隨即又重重地砸下來,“撤軍,快,傳令撤軍!”他手指著正前方,每吐出一個字,都要使出全身的力量。</p>
“是,撤軍!”</p>
傳令兵敲響了銅鑼,但它發出聲音,遠遠顯示不出當初的清越,銅鑼已經生銹了,敲擊下去,倒有一種悲壯的雄厚,在他的記憶中,這面銅鑼應該很久沒有敲響過了。</p>
聽到撤退的號令,明軍士兵多有不甘,但軍令無情,他們只是呆呆地向城頭觀望了一小會,隨即迅速撤退。</p>
就是這樣的一小會,也是讓部分士兵遺憾終身,不,是遺憾一生!</p>
周賓聽到明軍撤退的號令,知道曹文詔頂不住了,一旦躲入盾墻之后撤退下去,城上的槍手們就會失去目標,他立即大喊道:“快,射擊,別讓明軍跑了!”</p>
就是他這一嗓子,讓城下稍稍遲疑的那些明軍,永遠沒能撤下去。</p>
如果說,倒在對手的槍下不丟人,這些明軍士兵的確沒有給曹文詔丟臉,他們在天命軍的槍口下,苦苦支撐了半個多時辰,雖然近乎被全殲,但他們都是倒在對手的槍口下的,就連最后的這些士兵,也是前胸、腦袋中彈,他們從來不會將自己的后背丟給敵人!</p>
明軍已經撤退至兩百步之外,又是躲在盾墻的后面,周賓果斷下了命令:“停止射擊!”</p>
步槍的子彈比較金貴,不能白白浪費,而且,關于步槍的射程,暫時不能讓明軍知道太多,他的任務已經完成,固關固若金湯,接下來就看馬千戶了!</p>
槍手們都是收回步槍,放在地上自然冷卻,因為不知道明軍會不會再來,他們不敢大意,萬一明軍殺個回馬槍,好不容易搶到的這點軍功,恐怕就要泡湯了,大人可是說過,明軍還有騎兵,不知道會不會攻城。</p>
周賓倒是心知肚明,曹文詔麾下雖然有千余關寧鐵騎,但任誰也不會用精銳的騎兵攻城,除非守軍已經搖搖欲墜!</p>
他在城頭上晃悠了一圈,見一直沒機會參戰的輔兵,實在有些可憐,便過去拍拍百戶官的膀子,無限同情地道:“兄弟,實在對不住了,都說曹文詔是名將,誰知道一樣不中用,可見傳聞不能當真……”</p>
那百戶官聳了聳肩,笑得比哭還難看,心中卻道:我們好歹也是等候了半日,一直與戰兵戰斗在一起,沒有功勞也有伴勞……</p>
周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咧嘴大笑:“不過,兄弟放心,我會將你們的實際狀況,原原本本告訴大都督,也許大都督會賞你們一張戰功月票……”</p>
曹文詔端坐馬背上,一動不能動,心中卻是深深震撼,戰斗這就結束了?明軍傷亡這么大,難道就這么算了?</p>
他極不情愿將目光投向前面撤退的士兵,這一次,他看清楚了,雖然盾墻尚在,但盾墻的后面的士兵,已經不足百人——也許還有百人吧……</p>
待得離開城墻,明軍立即拆了盾墻,紛紛向曹文詔下跪,“大人……”</p>
曹文詔想要下馬,安撫下這些殘兵敗將,但他的身上,幾乎虛脫了,實在提不起氣力,便端坐馬背上,淡淡地道:“起身吧,盜賊的火器極為犀利,戰斗不利,不是你們的過錯!”</p>
大人沒有責怪,殘余的明軍方才心安,他們起身后,呆呆地立在曹文詔的周圍,等待曹文詔新的軍令。</p>
曹文詔卻是抬起頭,看向城墻下面,尸體群中,還有不少翻滾的動作,顯然有不少是傷兵,但他的身邊,只有不足百名士兵,顯然無法將傷兵帶走了。</p>
他無奈地閉上雙目,腦袋一低,撥轉馬頭,“走,先去和騎兵匯合!”</p>
明軍腰刀還鞘,只拿著盾牌,他們和主帥差不多,都是垂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好似三日沒曾吃過飽飯了,他們跟在曹文詔的后面,向東面的山道退去。</p>
“砰……砰……砰……”</p>
剛剛進入谷道的入口,左面突然傳來了槍聲,致密而有節奏。</p>
曹文詔第一反應,這是天命軍的火器——他們被伏擊了!</p>
騎在馬背上,目標太大,曹文詔只能將身子貼在馬背上,雙腿一夾馬腹,率先向山下奔去。</p>
殘余的明軍士兵,做夢也沒想到,盜賊敢在兩側的密林中伏擊他們,待得清醒過來,已經折損了數十人,剩余的士兵,趕緊舉起手中的盾牌,擋在左面,一個個貓著腰,盡量將身子全部縮在盾牌后面。</p>
但這樣一來,他們行進的速度,比蝸牛都不如,雖然他們明白,在山谷中多待得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險,但誰敢將身子探出盾牌之外?</p>
總兵大人已經走了,在這樣的谷道中,盾牌是他們唯一的依靠!為了快些穿過谷道,后面的傷兵盡管發出一聲聲慘烈的叫喚,他們硬是沒有時間回頭。</p>
天命軍就在左側的林木后面,隨時可能再次射擊。</p>
明軍到了此時此地,一個個心驚膽戰,但隱藏的林木中的天命軍,并不打算放過他們,時不時朝他們的腿腳上放上一槍。</p>
然而,令他們感到奇怪的是,右側同樣是一片茂密的林木,還有緩坡,為何沒有天命軍?這里靠近固關,天命軍不可能不熟悉地形。</p>
天命軍沒有讓這些明軍失望,右側的林木中,槍手們借助枯枝敗葉的掩護,已經向他們瞄準,他們在等待機會,等待明軍將盾牌移向對面。</p>
現在的明軍,右側門戶大開,除了鎧甲,已經沒有任何防護設備。</p>
天命軍的槍手們,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陣整齊的“砰砰”聲之后,曹文詔麾下這些最后的步兵,已經與他們的同伴一樣,在這幽深的山谷中,撕心裂肺、鬼哭狼嚎……</p>
能發出聲音的士兵是幸運的,至少他們沒有死透,還有活命的機會,但他們自己也知道,總兵大人已經走了,這樣的谷道中,還有誰來拯救自己?</p>
曹文詔也沒跑出多遠,戰馬就中了彈,一頭栽到在下坡道上,將他甩出十余步遠。</p>
恰好關寧騎兵聽到谷道中傳來槍聲,派出人手前來接應,見到曹文詔,士兵們慌忙下馬,將曹文詔扶上馬背,他們都是一人雙騎,空余很多戰馬。</p>
曹文詔剛才摔暈了,此時被士兵們救醒,腦子還迷迷糊糊的,見到關寧騎兵,奮力抬起手臂,指向固關方向,“兄弟們……還在……還在后面……”話未說完,又昏迷過去。</p>
一名騎兵軍官咬了咬牙,道:“你們帶著大人先走,我帶兩個百戶的兄弟,前去接應步兵兄弟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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