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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后，李自成正在大帳中，與李過、宋文商討下一步的行動，外面忽地變得鬧哄哄的，正覺奇怪，親兵卻是來報：“大都督，從千戶趙光瑞大人，按照大都督的指示，原本已經釋放了所有的戰俘，但戰俘不肯離開，非要加入天命軍，他們正跪在營外，趙大人請示大都督……”</p>
“不肯走？”李自成暗道，這些戰俘還有些良心，難道非要見上自己一面，說些感激的話？他暫停了軍事會議，從大營中出來，營帳外面，果然黑壓壓跪了一地的戰俘。</p>
“大都督來了，你們有什么事，快跟大都督說，”趙光瑞見到李自成，頓時像見到了救星，忙小跑著過來，“大都督，屬下辦事不周，求大都督責罰……”</p>
“光瑞，起來說話，”李自成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p>
“回大都督，這些戰俘，都不肯回去，全部要求加入天命軍，”趙光瑞起身后，目光向戰俘一瞥，沒好氣道：“可能是覺得天命軍這兒有免費的午餐……”</p>
“奧？”李自成淡淡一笑，指著面前的戰俘道：“他們都要加入天命軍？”</p>
“是，大都督，”趙光瑞道：“屬下查過了，原本一千五百余戰俘，現在留下來不肯走的，超過一千二百……”</p>
“這么多？”李自成不知道是喜是愁，他預備釋放戰俘，原本是為了減少累贅，如果留下他們，從天命軍來說，不但要供給糧食，還要著人看管，戰爭還早著，哪有許多人手看管他們？</p>
“大都督……”趙光瑞對戰俘生出厭惡之情，“這些戰俘，怎的將天命軍當做他們的家了？就知道吃喝，如果留下他們，還不將我們的糧食啃光了？”</p>
將天命軍當做他們的家……</p>
李自成心中一動，他可不是這么看的，戰俘們既然真心歸順，那就不是糧食的問題了，天命軍南征巴蜀，騎兵加上步兵一功只有八千人，要想控制整個四川，兵力實在太少，擴軍是必然的事。</p>
戰俘們如果加入天命軍，也許不是壞事，只是將計劃中的擴軍稍稍提前了一點點！</p>
最重要的是，他們是主動要求加入，自己沒有半分強迫，說明天命南下巴蜀，開始贏得民心了。</p>
民心是個看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民心向背，卻對未來的走向，起著意想不到的作用。</p>
或許他們的確像趙光瑞所說的那樣，只是為了豐美的晚餐，或許是感于自己的仁義，這么好的機會，難道要白白放棄嗎？</p>
李自成的心中，已經有了新的想法……</p>
他朝下跪的戰俘們擺擺手，道：“你們有什么話，先起來再說吧！”</p>
趙光瑞跟著喊道：“大都督讓你們起身，聽到沒有，先起來再說！”</p>
戰俘們相互對視幾眼，終于還是起身，立在李自成面前，一時不敢說話，只是用渴求的眼光望著李自成。</p>
李自成道：“聽說，你們想要加入天命軍？”</p>
“是呀，小人想要加入天命軍！”</p>
“求大都督收下小人吧！”</p>
“小人一定竭盡全力替大都督效命！”</p>
……</p>
人多嘴雜，這樣下去，沒法說話，李自成伸手向下壓了壓，讓他們暫時閉嘴，“你們是真心加入天命軍嗎？如果完全出于真心，請站到右邊！”他唯恐戰俘們分不清左右，還用手比劃了一下。</p>
有人開始移動了，但大部分人分不清左右，經過提醒，方才隨著人群向右移動，原先立在左邊的人，唯恐大都督誤會了他們的意思，忙向右擠過去，也不知走了幾步，剛才移動右邊的人，一時立腳不住。</p>
人群一陣騷動，這哪像軍隊，完全就是監獄中的一伙犯人，連普通的百姓都不如。</p>
李自成心中暗嘆，他伸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p>
在李自成的面前，戰俘們十分乖巧，全部停腳住口，靜靜地等待著李自成的宣判，似乎李自成的每一句話，都能決定他們的生死，只要他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脫離十八層地獄。</p>
李自成卻是微微皺起眉頭，道：“我也想收下你們，但天命軍一向軍紀嚴明……”</p>
“大都督放心，無論什么樣的軍紀，小人都會遵守！”</p>
“小人一切都聽大都督的！”</p>
“如果小人違反了軍律，任由大都督處罰……”</p>
……</p>
李自成待戰俘們安靜下來，方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優秀的士兵，可是，天命軍的糧食，那是定量供應，現在根本沒有多余的糧食，即便要收下你們，也不可能這么多，除非……”</p>
“除非什么？”</p>
“只要大都督收下，小人，小人什么苦都能吃，總好過以前餓肚子……”</p>
“小人完全聽大都督的，大都督讓干啥就干啥……”</p>
……</p>
李自成無語，這些戰俘，似乎吃定自己了，可是看他們說話的樣子，那樣半分軍人風范？一個個比監獄的犯人還要喧囂？難道他們沒有操訓過？</p>
他思索片刻，道：“你們當中，有誰家住成都城內？”</p>
“我、我、我……”</p>
舉手的人不少，有人唯恐李自成看不到，竟然將雙手高高舉起，雖然不知道李自成的用意，卻是不甘人后。</p>
李自成點點頭，讓何小米將這二百余人帶下去，卻是對著剩余的戰俘道：“我可以收下你們，但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糧食，糧食都在德陽城，只有拿下德陽，我們才有足夠的糧食！”</p>
戰俘們面面相覷，說來說去，大都督還是不要自己這些人？</p>
“只有打敗王維章的軍隊，進入德陽城中，天命軍才能收下你們，”李自成目視著面前千名戰俘，緩緩地道：“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如果你們幫助了天命軍，那是天命軍的功臣，到時候，天命軍就不會有任何理由拒絕你們了！”</p>
“我們愿意為大都督做任何事情……”</p>
“好，好，在本都督的心目中，你們都是合格的士兵，”李自成的臉上，終于綻開了笑顏，如沐春風，讓人十分舒爽，“我需要你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不但會收下你們，還會給你們每人一兩賞銀。”</p>
他讓趙光瑞將兩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堆在空地上。</p>
戰俘們的雙目中，頓時閃出攫取的光芒，在明軍中，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領到賞銀了，眼前的銀子……</p>
每個人的賞銀，不過一兩，但畢竟才是開始！</p>
當然，銀子暫時還不會屬于他們，他們需要為大都督做一件事……</p>
“請大都督吩咐！”</p>
“別說一件，就是十件，小人也愿意做！”</p>
“大都督說吧，就是刀山火海，小人也絕不會推辭……”</p>
……</p>
李自成雖然沒有收下這些戰俘，但一番言語，已經讓他們覺得，他們已經是天命軍的一員了，在心中對比明軍和天命軍，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p>
李自成淡淡地道：“今日依然放你們回去，數日之后，我們就會南下，與明軍對峙，待到子時，聽到炮響，你們就在營中吶喊，‘天命軍偷營了，快跑……’，同時在營中放幾把火……”</p>
“啊……”戰俘們頓時驚呆了，沒想到大都督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p>
李自成看著戰俘們，笑道：“沒關系，如果你們不愿意，本都督絕對不會勉強你們，本都督信守承諾，依然會放了你們，你們走吧……”</p>
戰俘們呆若木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李自成已經回轉身，欲要回到營帳，他將手指曲在身前，扳著指頭一根根數起來……</p>
“等等，大都督，小人愿意……”終于有人沉不住氣了，忙不迭脫口而出，雖然……但大都督這樣和氣的長官，明軍中哪兒找去？</p>
“對，小人等愿意！”更多人的應和著。</p>
“這可是大逆之事，你們真愿意？”李自成剛剛數到“三”，便回首面對著戰俘們，“你們可是想好了？”</p>
“小人等已經想好了，這世道，不當兵餓死，當了兵窮死……小人等就跟著大都督干了……”</p>
“好，好，”李自成道：“天命軍就需要你們這樣果決的士兵！”</p>
“大都督，那小人等……”</p>
“我一會就放你們回去，剛才說的話，你們都記住了？”</p>
“小人等記住了！”</p>
“記住，一旦戰斗開始，刀槍無眼，你們抱成團，雖然天命軍的士兵不認識你，但只要你們說‘我們投降’，他們絕對不會傷害你，”李自成道：“你們每個人的名字，我們都記下了，戰斗過后，本都督會論功行賞！”</p>
戰斗過程，肯定混亂，大都督還能記掛著他們這些戰俘……戰俘們心中感動，“大都督……小人等……都記住了……”</p>
“最后一點，”李自成淡淡地道：“明軍的騎兵，逃跑起來特別快，如果有人在吶喊的同時，能打開馬槽，將戰馬放跑了，我再增加一兩銀子！”</p>
“增加一兩？”戰俘們大喜，“大都督，是給打開馬槽的人馬……”</p>
“不，是給所有的人，”李自成道：“當時很混亂，一個人肯定無法完成，你們自己合計合計！”</p>
李自成又給戰俘們交代一番，便放他們回去了，他來到另外一座營帳，何小米和那二百余戰俘，都在這里等待著。</p>
他從中挑選出一百余人，組成一個百戶，“你們當中，有誰原先便是軍官？”</p>
“小人原先是百戶官！”一名士兵出列道。</p>
“你叫什么名字？”</p>
“小人叫吳秋！”</p>
“好！”李自成沖著他低聲耳語幾句。</p>
吳秋呆了片刻，卻是面色一凜，“大都督放心，小人一定會按照大都督指示去做。”</p>
“你們的名字，我都記錄在冊，事成之后，每人賞十兩銀子。”李自成點點頭，最后對吳秋道：“至于你，本都督將升職為千戶官！”</p>
“小人多謝大都督！”吳秋忙叩頭謝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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