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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接到宋文的訊息,屈指盤算,秦良玉不過七千士兵了,而且,經(jīng)過忠州城外的戰(zhàn)斗,士氣必定低落,遂決定繼續(xù)向貓耳山迫近,同時傳令李過、張令部,開始從西面向貓耳山擠壓。</p>
秦良玉回到貓耳山大營,又將秦拱明找來,細細詢問了一遍,神情更加蕭瑟,雖然沒有親歷戰(zhàn)場,但從秦拱明的話語中,她已經(jīng)強烈地感受到,天命軍的戰(zhàn)斗力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即便是她親自上陣,也沒有絕對把握擊敗天命軍。</p>
射程上的巨大優(yōu)勢,絕對不是勇猛所能彌補的,從戰(zhàn)斗本身來說,將士們越是勇往直前,傷亡就會越快!</p>
她開始相信了自己的直覺,天命軍放石砫兵過獎,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一個想要全殲石砫兵的陰謀。</p>
秦良玉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她將秦拱明趕出去,一個人獨自坐在馬扎上,將整個事件在腦中過了一遍。</p>
運輸船已經(jīng)被天命軍繳獲,暫時無法回到石砫宣慰司了,貓耳山本身太小,長不過兩里,只能依托扎營,卻無險可守,必須盡快離開。</p>
因天色已晚,秦良玉暫時沒有行動,但她立即讓秦翼明向秦拱明、秦佐明傳令,做好一切準備,明日一早,便往黃草山、金華山一帶轉移。</p>
隔日早晨,秦良玉早早起床,待將士兵吃過早飯,正待拔營,忽地前方飛過一騎,尚在百步外,戰(zhàn)馬已經(jīng)“噗嗵”倒地,馬背上的游騎被摔出好遠。</p>
游騎勉強爬起來,一面向秦良玉面前行進,一面叫道:“將軍,黃草山、金華山發(fā)現(xiàn)敵情……”</p>
“快扶過來!”秦良玉端坐馬背上,見那游騎走得歪歪扭扭,也不知是受傷,還是極度疲勞。</p>
親衛(wèi)們七手八腳,幾乎將那游騎架過來。</p>
“將軍,將軍,”游騎喘著粗氣道:“黃草山以東,發(fā)現(xiàn)一支五千人的軍隊,打著天命軍的九州軍旗……金華山以東,也有五千人打著天命軍的旗號,都是騎兵……”話未說完,已是暈背過去。</p>
“什么?”秦良玉大吃一驚,流寇怎么先自己一步,已經(jīng)占據(jù)了黃草、金華二山?難道自己的一切行動,都在天命軍的算計之中?她無力地揮動手臂,“將他帶下去休息,好生治傷!”</p>
天命軍已經(jīng)出了黃草、金華二山,石砫再要西去,顯然不現(xiàn)實了,最讓她吃驚的是,天命軍在二山之地預備一萬士兵,而且還有五千騎兵!</p>
有了這五千騎兵,萬一石砫兵戰(zhàn)敗,逃跑都無路。</p>
秦良玉表情呆滯,愁容滿面,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十歲,她無力地揮揮手,沖著秦翼明道:“傳令,回營!”</p>
“是,傳令回營!”秦翼明已經(jīng)清楚了,既然黃草、金華二山被天命軍占據(jù)了,石砫兵再要前去,已經(jīng)沒有了可能,天命軍或許正在等著石砫兵呢!</p>
秦良玉下了戰(zhàn)馬,將馬韁交給親衛(wèi),抬起眼打量著身邊的貓耳山,良久,見親衛(wèi)門已經(jīng)搭建了中軍大帳,也不管里面是否收拾妥當,一頭鉆了進去。</p>
她靠在行軍床上,用棉被墊著后背,腦中一直在想著天命軍的事。</p>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地有游騎來報:豐都方向的天命軍,正在向貓耳山方向行進;忠州方向,天命軍也是出了城,正在向貓耳山方向趕來。</p>
秦良玉像是在珠峰上洗涼水澡,從頭到腳都是冰冷。</p>
后路被斷,前方有一萬天命軍出了黃草、金華二山,目標顯然是貓耳山,兩側各有五千天命軍,正一步步向貓耳山方向靠攏……</p>
能不能借助山勢,從天命軍的夾縫中穿行過去?</p>
秦良玉很快就放棄了,貓耳山四面都是丘陵地形,道路雖然崎嶇,但并沒有復雜的山勢,扎營可以,如果逃跑,步兵能逃得過天命軍的戰(zhàn)馬嗎?</p>
四面都是天命軍的游騎,以李自成的算計,天命軍恐怕預備了無數(shù)種方案和陷阱,等著石砫兵來鉆。</p>
秦良玉有些恐怖地感覺到,她就像是落在蜘蛛網(wǎng)上的小蟲,無論如何掙扎,都是徒勞的,最后都會是蜘蛛的午餐。</p>
這個蜘蛛,就是李自成和他的天命軍!</p>
她能體會到馬祥麟的心思了,也許當日,馬祥麟面臨的就是她今日的局面,她甚至清晰地感覺到,一向十分驕傲的馬祥麟,在面對山窮水盡的局面時,是怎么的一種無助和無奈!</p>
馬祥麟兵敗被俘,秦良玉偷偷罵過他不能為國盡忠,然而現(xiàn)在,她后悔了,不是她這兒兒子懦弱怕死,不是他不想戰(zhàn),而是不能戰(zhàn)……</p>
晚飯后,秦良玉一時睡不著,便披衣出了營帳,仰望著夜色中的貓耳山。</p>
秋風習習,夜色如刀。</p>
貓耳山像一個巨大的怪獸,沉重地向秦良玉擠壓過來。</p>
秦良玉一聲長嘆,似乎要驅走壓在心頭的巨石,但“天命軍”這三個字,似乎刻在心頭一般,無論如何分神,卻是揮之不去。</p>
秦翼明悄悄走到秦良玉的身后,“姑姑……”</p>
“翼明,你也睡不著嗎?”秦良玉也不回身,只是緊了緊身上的衣裝,“這個天命軍,的確是平生僅見呀!”</p>
“姑姑,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p>
秦良玉似乎沒聽到秦翼明的問話,卻是道:“天命軍現(xiàn)在都到什么位置了?”</p>
“回姑姑,東北方向,忠州的天命軍距離貓耳山不足十五里;西南方向,從豐都來的天命軍,距離貓耳山三十里;西面,天命軍的騎兵還在五十里的地方逡巡不前。”</p>
秦良玉淡淡地道:“翼明,你現(xiàn)在只是我的侍衛(wèi)長,但在子侄輩中,你年齡最長,又有豐富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你說說看,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p>
“姑姑,忠州方向的天命軍,距離我們最近,又是殺害石砫兵的罪魁禍首,”秦翼明躬著身道:“依侄兒看,咱們先集中兵力,先擊潰忠州方向的天命軍,正好為將士們報仇!”</p>
“報仇是士兵們的說法,或許這樣能提振士氣,但對于將軍來說,必須全盤考慮,”秦良玉攏了攏被夜風吹散的頭發(fā),“翼明,前年有人彈劾你,讓你丟了所有的官職,我還為你鳴不平,看來,朝廷的決策也沒什么錯。”</p>
秦翼明身形微動,急道:“姑姑……”</p>
“翼明,戰(zhàn)爭是一門藝術,不是個人的好惡,”秦良玉道:“自信是必須的,但在戰(zhàn)爭勝負之前,必須做出準確的預測,這是一名將領必備的常識。”</p>
“……”</p>
“天命軍的騎兵距離貓耳山只有五十里,最多大半個時辰,就能趕到貓耳山,”秦良玉輕輕搖著頭,似乎在自言自語,“讓你來指揮,你能在大半個時辰內(nèi)擊潰忠州方向的天命軍嗎?”</p>
“這……”秦翼明一時語塞。</p>
“佐明不行,你不行,我同樣不行,”秦良玉回過身,看了秦翼明一眼,又回過身去,“聽佐明的描述,我們根本無法靠近天命軍,這仗還怎么打?”</p>
她用力吸了一口涼風,又緩緩吐出去,這個天命軍,這個李自成……真是自己平生僅遇 的敵手,不,自己根本算不上他的敵手!</p>
李自成究竟是什么樣的一個人?是縱橫捭闔的相才,還是運籌帷幄的將才?以前為啥不知道這個人?朝廷對他了解多少?有誰能對付他?</p>
朝廷……朝廷怎么辦?</p>
秦良玉不禁打了寒戰(zhàn),她看不到石砫兵的未來,看不清迷霧似的李自成,以及他的天命軍,更是替朝廷擔憂起來。</p>
秦翼明小聲道:“姑姑?”</p>
“翼明,你能看清眼下的困局嗎?”秦良玉道:“看不到明軍,我們的四周,都是天命軍,足足兩萬。”</p>
“姑姑是說,我們被重重包圍了?”秦翼明還是有些不服,“難道我們連突圍也不行嗎?”</p>
“翼明說說,從何處突圍?”秦良玉淡淡地吸口氣,“西面的天命軍騎兵,雖然逡巡不前,但他們隨時可以增援任何一處,豐都、忠州方向的天命軍,才是進攻的主力……”</p>
秦翼明道:“可惜,我們已經(jīng)喪失了運輸船,否則可以從石砫在抽調(diào)一些兵力……”</p>
“增加兵力又能如何?只要離開了石砫宣慰司,離開了方斗山,多少兵力也會被天命軍吃掉,”秦良玉失望的搖著頭,“忠州之戰(zhàn),就是天命軍給我們的警告,三千石砫兵,被五千天命軍聚殲,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p>
“……”</p>
秦良玉嘆口氣道:“哎,天命軍的兩翼,很快就會包抄過來……”</p>
“姑姑,我們能不能化整為零,讓將士們分散突圍出去?”</p>
“分散突圍?”秦良玉搖搖頭,她也曾想過分散突圍,可是外圍沒有明軍接應,就算能突圍,又能去哪兒?李自成有沒有后手,專門捕殺落單的士兵?</p>
天命軍的使者曾經(jīng)告訴她,李自成打算用五千士兵,與一萬石砫兵決戰(zhàn),不是擊敗,而是要全殲,當時她還暗笑李自成太過夜郎自大,想要完全殲滅石砫兵,絕對不可能,可是現(xiàn)在……</p>
自從秦佐明在忠州城下與天命軍戰(zhàn)斗之后,她完全相信了,李自成不是狂妄,而是有著極度的自信,他的這個自信,來自于天命軍的戰(zhàn)斗力。</p>
秦翼明小心地道:“姑姑,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p>
“怎么吧?”秦良玉喃喃地道:“沒什么辦法,雖然還有七千士兵,但我們已經(jīng)山窮水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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