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韃子終于走了,帶著數十萬男女青壯、上百萬金銀珠寶,驅趕著數不清的大車,生擒就藩濟南府的德王朱由樞、郡王朱慈穎、奉國將軍朱慈賞、監軍太監馮允許等。</p>
從大明這方面,是無法統計韃子此次入塞的斬獲,僅僅人口一項,韃子究竟帶走了多少人口,就根本無法統計,大明損失的人口中,只有壯男壯女,韃子才會看上眼,而這些青壯中,只有體質好、又十分順從的人,才會被韃子帶回沈陽,其余的人口,都是就地屠殺,不留活口……</p>
韃子帶走的錢財,更是無法計算,錢財多是**之物,外人很難得知,原先的主人生死不明,如何計算財物?</p>
勤王諸將中,總督薊遼的洪承疇,總督保定、山東、京畿的孫傳庭,以監軍身份掌控遼東軍的高起潛,眼睜睜地看著韃子將人口、牲畜、財物從青石口出關,只是遠遠地隨著送行,卻不敢截戰。</p>
敢截戰的只有盧象升,可惜盧象升已經死了……</p>
朱由檢聽說韃子出塞的訊息,頓時長出了一口氣:戰爭,總算結束了!</p>
勤王的遼東駐軍,還要去關外繼續與韃子對峙,不可久留,朱由檢立即召回高起潛,同時傳旨讓遼東駐軍立即返回原先的駐地。</p>
知道京畿周邊被韃子禍害得不成樣子,他派出兵部尚書楊嗣昌,前往戰爭受災區,安撫當地百姓,處置勤王諸軍。</p>
楊嗣昌離開京師后,考慮到濟南府受災最重,便直奔濟南而去,并從青石口將洪承疇、孫傳庭召回。</p>
濟南城中,浮尸遍地,幾乎難以下腳,房屋毀壞嚴重,財物被劫掠一空……幸好天冷,尸體尚未發臭。</p>
此時的濟南府,衙門已經不復存在,無論的官員,還是小吏、衙役,早已不見蹤影,也不知是被俘運出關外,還是逃亡了。</p>
沒辦法,楊嗣昌只有親自組織人手,開始清理尸體,并運出城外集中安葬。</p>
楊嗣昌看著一具具尸體被運往城外,心中大罵著朝中的言官們,如果不是他們阻撓,如果與大清達成和議,濟南何曾會血流成河?</p>
連續清理了兩日,城中的浮尸似乎不見少,楊嗣昌心中郁悶,但現在的濟南城,已經是一片廢墟,想要找個酒館都不可能。</p>
他帶著親兵,去最先清理過的城東閑逛,卻是遇上兩名受傷的錦衣衛,聽說是兵部尚書楊大人,兩名錦衣衛說是有要事面陳。</p>
楊嗣昌吃了一驚,難道還有什么更壞的局勢?他看著衣衫襤褸的兩人,遲疑片刻,終于打定主意:他們可能是錦衣衛,也可能是冒充的。</p>
將這兩人帶到一處墻角,楊嗣昌也不檢查他們的腰牌,卻是冷著臉道:“說吧,究竟有什么重要的訊息?”</p>
兩人對視一眼,又四顧無人,方才小聲道:“楊大人,小人冒死打探出一條訊息……”</p>
“訊息?什么訊息?”楊嗣昌倒背著雙手,目光卻是定在那面殘缺的破墻上,“有什么話就快說吧,本官還要忙著清理濟南城!”</p>
“是,是,”一名錦衣衛咬了咬牙,方才道:“小人深入韃子軍營,探得韃子東路軍主帥岳托,和他的親弟弟瑪占,都死于軍中……”</p>
“奧……啊……”楊嗣昌大驚,岳托是韃子東路軍主帥,如果他死于軍中,可是振奮人心的訊息,在這場戰爭中,可能是大明唯一的亮點……</p>
楊嗣昌回過身,死死盯住這兩名形跡可疑的錦衣衛,見兩人并無恐懼之情,方才收回目光,道:“你們探得的訊息,是否屬實?”</p>
“千真萬確,”剛才說話的那名錦衣衛道:“岳托和瑪占死后,杜度臨時接管了軍隊。”</p>
“死因是什么?”楊嗣昌道:“為何戰場不見傳說?”</p>
“他們應該不是死于戰場,”那錦衣衛道:“小人千方百計探得訊息,他們應該是死于天花之類的疾病……”</p>
兩名成人,會死于天花嗎?楊嗣昌不太相信,不過,這么好的訊息,他實在舍不得放棄,韃子本就是茹毛飲血,成人患上天花,也不是沒有可能!</p>
他的心中五味雜陳,沉思良久,道:“將你們的腰牌拿出來!”</p>
兩名錦衣衛知道尚書大人要驗明他們的身份,忙解下腰牌,雙手奉上,“楊大人請看,這是我們的身份腰牌!”</p>
楊嗣昌接過腰牌,將他們的姓名銘記在心,又隨口問了幾句,沒有發現發現破綻,心中已是信了,便將腰牌還給他們,“你們能探得如此重要的訊息,也是大功一件,我自會著人查探,如訊息屬實,本大人不會吝嗇賞賜!”</p>
兩名錦衣衛面露喜色,遲疑片刻,剛才搭話的那名錦衣衛道:“楊大人,小人探得訊息,在歸途中不幸被韃子發覺……小人的兩名兄弟戰死了,小人與這位兄弟,都是有傷在身……”</p>
楊嗣昌皺了皺眉頭,回身與親衛耳語幾句,親衛掏出兩錠五十兩的元寶,分別遞給那兩名錦衣衛,“這些銀子你們拿去,趕緊找個郎中!”</p>
兩名錦衣衛給楊嗣昌叩了頭,歡天喜地正要離開,卻被楊嗣昌喝住,“等等!”兩人吃了一驚,以為楊嗣昌改變主意,忙用手捂住懷中的元寶。</p>
楊嗣昌看著這兩名錦衣衛,咳嗽一聲,讓身后的親衛又給了兩人各一錠元寶,然后冷冷地道:“這樣的訊息,未經查實,千萬不要泄露出去,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包括你們的指揮使駱大人!”</p>
“小人明白,小人什么也不說,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兩人又給楊嗣昌叩了頭,方才相互攙扶著離開了。</p>
楊嗣昌無心閑逛了,回到暫住的軍營,沉思了半日。</p>
這樣的大事,一定要充分利用好,關鍵是用在誰的身上!</p>
傍晚時分,孫傳庭來到濟南,楊嗣昌將清理濟南城的任務,交給他的軍隊,卻是在軍營中單獨召見了孫傳庭。</p>
“卑職叩見大人!”孫傳庭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禮。</p>
“孫大人遠來勞頓,就不用多禮了,”楊嗣昌心中高興,便給孫傳庭賜了座,“孫大人,韃子已經出塞,但大明的局勢……以孫大人看,朝廷接下來該如何自處?”</p>
“屬下斗膽,”孫傳庭拱起雙手行禮,“依屬下看,韃子出塞,一時半會不會再來,倒是各地的流寇……”</p>
楊嗣昌面目含笑,道:“孫大人有什么話,盡管明言!”</p>
孫傳庭也不做態,道:“屬下所慮,乃是流寇,陜西一向是流寇的多發地,所以,屬下向朝廷請求,立即讓屬下返回陜西,繼續圍剿流寇!”</p>
“孫大人說得是,我也有這種想法,”楊嗣昌見孫傳庭與自己的想法十分一致,心中高興,已經有心將岳托戰死的功勞,嫁接至孫傳庭的頭上,“孫大人可以回陜西,但屬下的兵馬必須留下來。”</p>
“為何?”孫傳庭吃了一驚,沒有兵馬,回陜西如何平賊?他立時瞪圓了雙目,“楊大人,屬下帶來的秦兵,都是屬下自行招募、操訓的,沒花朝廷一文錢,”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剛烈,便稍稍緩和了語氣,“當然,屬下接管盧象升部的士兵,可以歸還……”</p>
楊嗣昌面上變色,遲疑半響,道:“孫大人,所有的士兵,都是朝廷的士兵,都是皇上的士兵,皇上和兵部有權調遣。”</p>
“這……”孫傳庭卻是不肯松口。</p>
“孫大人,這也是皇上的意思,”楊嗣昌道:“皇上暫時不會與韃子議和,所以必須加強遼東、宣大的駐防,孫大人若是回到陜西,可以重新招募士兵……”</p>
“絕對不行!”孫傳庭聽到與韃子議和,頓時火冒三丈,沒頭沒腦說了一句。</p>
楊嗣昌臉上掛不住,沉默半響,道:“這是皇上的意思,不久之后,皇上一定會下旨,孫大人還會抗旨不成?”</p>
“屬下不敢!”孫傳庭氣呼呼地道:“屬下剛才忘了,屬下素來眼疾,最近又犯了,這陜西平賊的事,還是交給別人吧……”</p>
楊嗣昌冷哼一聲,便端茶送客,待孫傳庭走后,他將手中的茶水杯摔在地上,“不識抬舉,虧我還準備提拔你……”</p>
次日上午,洪承疇趕到濟南,求見楊嗣昌,楊嗣昌整理心情,依然在軍營召見了他。</p>
“卑職叩見大人!”</p>
“洪督軍勞苦功高,不必多禮!”楊嗣昌離座,將洪承疇扶起,賜座,又讓親衛奉了茶水,“洪督軍手中有多少韃子的首級?”</p>
洪承疇面上一僵,幾乎說不出話來,“這……”</p>
“沒關系,朝廷知道韃子狡猾,”楊嗣昌淡然一笑,道:“韃子即便戰敗,也是奮力搶奪尸體,想要留下韃子的尸體,實在太難!”</p>
“大人說得是!”洪承疇不知道楊嗣昌的本意,一時不敢多說,只是向楊嗣昌拱手行禮。</p>
“不說這了,”楊嗣昌一擺手,“現在韃子已去,洪督軍對時局有什么看法?”</p>
“洪某只會帶兵打仗,”洪承疇深知朝廷局勢的復雜性,不敢輕易開言,只含糊道:“洪某一切聽從朝廷與大人的安排……”</p>
“不是這話,”楊嗣昌向座椅上一靠,先是點點頭,隨后露出一絲笑意,道:“洪督軍目下總督薊遼,對韃子的看法……”</p>
洪承疇知道,楊嗣昌一直主張與韃子議和,遂道:“洪某一切以朝廷的旨意為準,在朝廷的旨意傳達之前,洪某自當寸土必爭,至少不能讓韃子看輕了,將來……也好……”說到此處,突然停住話頭,只把目光向楊嗣昌的臉上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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