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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已是臘月二十九，但武關關城內軍營太小，已是無法容納十五個百戶的士兵，即便搭建營帳，也是非常寒冷，李自成決定，干脆拿下南面的商南縣，讓士兵們在商南縣城內慶祝新元。</p>
騎兵率先南下，沿著官道，渡過清油河，在商南縣西面城郭山的山谷中停下來。</p>
山谷中并沒有積雪，卻異常陰冷，狂風隔著枯枝，吹在裸露的臉上，刀割般疼痛。</p>
李自成找了處避風的山窩，扎下營帳，進入營帳后，寒風雖然小了，卻還是寒冷，點了柴火盆，方才稍稍暖和些。</p>
數名士兵擠在一個營帳中，蓋上棉被，還是冷，干脆將行軍床拼在一些，當做旅館的通鋪，摟在一起睡了。</p>
天明之后，李自成派出游騎，換上百姓的服裝，去城門處打探訊息，其余的士兵，都在原處等待后面的步兵。</p>
直到午時，后面四個百戶的步兵方才趕過來，何小米興沖沖來見，忙道：“大都督，我們現在出發，天黑之前，應該能拿下商南縣城，漢清局的人不是說了，城內的明軍不過兩個百戶……”</p>
“不用強攻，”李自成道：“小米，你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嗎？”</p>
何小米撓撓頭，卻是不知道，忽地聽到外面的鞭炮聲，方才恍然大悟：“大都督，今晚是除夕……”</p>
是呀，這些士兵，為了華夏帝國，以及她的百姓，連漢人最重要的節日除夕都忘了……</p>
李自成陷入沉思之中，自己如此賣命，是為了心中的那份信念，士兵們是為了什么？難道就是為了他們口中所說的百姓嗎？</p>
也許他們只是為了吃飽肚子，為了那一點可憐的糧餉……</p>
哪種原因都不重要，他們為了新的華夏帝國，可是吃了不少苦，想到士兵們在山中受凍，李自成心中一軟，“小米告訴兄弟們，拿下商南縣城，每名士兵賞五兩銀子，總旗官以上的軍官，每人十兩。”</p>
如果用銀子來衡量，與士兵們吃苦相比，這些銀子實在不算什么……</p>
“謝大都督！”何小米卻是歡天喜地，剛要下跪謝恩，卻被李自成止住，“小米，為了百姓，兄弟們在此受凍，但只有拿下商南縣城，我們才能躺在城內暖和的炕床上，派出四名兄弟，先行趕往商南城外，在隱蔽的地上，打造一部云梯。”</p>
“一部云梯？”何小米迷惑不解，既然是攻城，一部云梯怎么夠？如果不攻城，要云梯做什么？</p>
難道城內的守軍，已經被漢清局的人買通了，任由天命軍的士兵登上城頭？</p>
李自成知道何小米的心思，淡淡笑道：“小米，既然知道今晚是除夕，為何不知道攻城之法？”</p>
“啊？”何小米頓時張大嘴巴，他剛剛想起是除夕，難道除夕與攻城有關系？</p>
仔細一想，不禁對大都督佩服得五體投地，除夕之夜，全城慶賀，天氣又是異常寒冷，守城的士兵必會喝酒、御寒、避風，城中守備松懈，又有鞭炮聲、風聲掩護……</p>
誰會想到，天命軍在除夕夜發起攻城？</p>
再說了，天命軍從攻打商州城開始，一直阻擋潰敗的明軍南下，現在商南縣城的守軍，恐怕尚不知道天命軍已經兵臨城下！</p>
李自成一手捧著茶水杯，卻是若有所思，稍頃，淡淡地看了何小米一眼。</p>
何小米忙點點頭，“大都督，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讓兄弟們好好休息，天黑之后趕路，子時攻城。”</p>
李自成含笑點頭，“小米有進步！”</p>
何小米訕訕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屬下日日跟著大都督，每日學習一點，常年累月，總會有進步，除非是傻驢……”</p>
“哈哈，”李自成大笑，他自然不希望何小米是傻驢，“通知火兵，今晚是除夕，給兄弟們加餐，每人兩葷一素，待拿下縣城，我再給他們過新元，”見何小米尚在發愣，補充道：“現在是戰爭期間，任何人不得飲酒！”</p>
“是，大都督！”何小米給大都督行了禮，歡歡喜喜去了，忙著傳達大都督各條軍令。</p>
入夜之后，天命軍的士兵飽餐一頓，雖然比不上除夕之夜的豐盛，但兩葷一素的菜肴，已經比平日好了一些，大都督已經說了，只要今晚拿下商南縣城，不但明日給兄弟們過新元，每個人還有五兩銀子的賞賜……</p>
與除夕的一頓飯相比，五兩銀子實在太誘人了，可以買到十石糧食，稍稍節約點，足夠一家三口吃上一年，如果尚未娶親，五兩銀子，足夠娶回一個大姑娘……</p>
士兵們雖然興奮，卻也不敢誤事，所有賞賜的先決條件，必須拿下商南縣城，如果今晚拿不下商南縣城，不但沒有賞賜，甚至還會有處罰，弄不好就會被強制退役！</p>
休息了半個時辰，士兵們已經收拾好行裝，預備上路了，今晚咸魚、肉湯的份量都很足，趁著現在有力氣，身子暖和，趕緊去將商南縣拿下。</p>
外面一片暗黑，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看不清路徑，好在有官道，雖然不像蘭州的大道那般寬闊、平整，行路沒問題，至少不用擔心路途中有山石阻擋。</p>
步兵在前，騎兵在后，李自成在隊伍的中部，最前面的士兵，戴上厚厚的手套，提著一個燈籠，燈籠的光線很暗，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清路徑，他負責清理路上的雜物，其余的士兵，都是跟著前面的步伐。</p>
為免驚動沿途的百姓，行軍速度并不快，二十多里的官道，足足行了一個半時辰。</p>
接近城下的時候，下午預先來趕制云梯的士兵，已經跑過來接應，李自成命令士兵將燈籠滅了，免得驚動城頭上的守軍。</p>
四名士兵將臨時趕制的云梯拖過來，“大都督，現在就攻城嗎？”</p>
李自成搖搖頭，“現在才是亥時，城中應該還在歡度除夕，先等等吧！”</p>
士兵們停下腳步，找了一塊稍稍避風的地方，相互窩在一起取暖，李自成喚過何小米，讓他派幾名士兵摸到城下，看看城頭上守軍的動靜。</p>
何小米忙點起四名親兵，親自帶著，貓著腰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中。</p>
城內不時傳來鞭炮聲，但火光卻是不強，根本無法照射至城外，李自成在城外，借著火光，能看到城內的一些動靜，但城內的人，應該看不到城外。</p>
半個時辰后，何小米悄悄返回來了，“大都督，城頭行沒有任何動靜，這么冷的天，守城的士兵應該睡覺避寒去了……”</p>
“小米不可大意，”李自成心道，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千萬不要出了差錯，若是驚動了守城的士兵，勢必要強攻，或許兄弟們就要流血，“先將云梯運過去，靠在城墻上，如果沒有動靜，再攀爬城頭，小米，攻城的事，就交給你了，得手之后，盡快打開城門，接應兄弟們入城，注意，云梯要遠離城門！”</p>
“是，大都督！”何小米大喜，跟著大都督，今日總算撈到立功的機會了，他點起一個百戶的親兵，抬著云梯，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p>
他親自帶著兩名士兵在前面探路，八名士兵抬著云梯，悄無聲息地跟在后面，其余的士兵，遠遠跟在后面，借著城中間或傳來的燈光，一步步向城下移過去。</p>
何小米找準位置，距離城門很遠，幾乎在西城墻與南城墻的交接處，慢慢停下腳步，先是將云梯運到城墻下，然后合眾人之力，將云梯豎起，靠到城墻上，一點點向上移動，終于靠近城頭。</p>
后面的士兵終于趕上來了，何小米讓四名士兵扶住云梯，把手一招，就要帶著士兵們攀登。</p>
百戶官早有所料，忙一把拽住何小米的胳膊，用手指指腦袋，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說，你是我們這支隊伍的首腦，不可輕易犯險，還是讓屬下先上吧。</p>
何小米大怒，老子好不容易等到立功的機會，你小子要和我搶？他在哪百戶官的頭盔上“崩”了一下，又向后一指，讓他去后面督陣。</p>
百戶官沒法，知道無法與千戶大人爭功，只得在夜色中朝自己瞪眼，悄悄縮到隊伍的最后面。</p>
何小米第一個攀上云梯，一步一頓，不時天下來，用耳朵聽著城上的訊息，十幾步的高度，用了半柱香的時間，方才攀上城頭。</p>
他單手扶住女兒墻，仔細傾聽，確信城上沒有聲息，方才將另一只手伸出去，雙手抱住女兒墻，探起身子，向城上張望著，但天氣太黑，什么也看不到，此時恰好沒有鞭炮的火光，只能依靠聽覺了。</p>
還是沒有動靜。</p>
何小米伸出右腳，跨過垛口，身子向上一縱，騎坐在垛口上，然后將左腳跨過去，轉過身子，趴在垛口上，身子一點點向下移，直到腳尖點到地面，方才身形一矮，整個身子已經貼著女兒墻落在地上。</p>
他不敢起身，靠在墻角的暗影里，目光卻是雷達般掃了一個扇形，沒有發現守軍的身影，方才沿著女兒墻，小心地城門方向移動一點，將后面的位置讓出來。</p>
不過片刻，已經有五名士兵攀上城頭，人數太多，只得向兩側移動，為后面的士兵騰出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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