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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李自成所料，天明之后，剛剛起床，正在漱洗，親兵便來向他匯報，吳庚序聽了天命軍在西寧、蘭州和四川的事，加上他的小妾在一邊勸說，已經(jīng)轉(zhuǎn)了性子，要求面見大都督。</p>
他知道吳庚序有些學究味，雖然探討了天下大勢，但并沒能收心，只是以家眷要挾，離開之后，便讓親兵和吳庚序談談，實際上就是告訴吳庚序，天命軍不是流寇，雖然是反賊的性質(zhì)，卻是割據(jù)一方。</p>
當今天下的反賊中，像天命軍這樣割據(jù)數(shù)省，并且不斷向外擴張的，恐怕僅此一家，只要吳庚序不是腦子進水了，一定會重新審視這個世界。</p>
李自成想要吳庚序留任，并不是看著吳庚序?qū)Τ⒌闹邑懀膊惶宄䥇歉虻氖┱芰ΓP(guān)鍵還是時間。</p>
新元一過，很快就是春耕，必須在春耕之前，將耕地分下去，如果耽誤了春耕春種，就會影響百姓一年的收成；此外，等待李績的第四營騰出手來，李自成便要帶著商洛山的主力，遠赴河南，去朝廷的肚皮中活動，吸引朝廷的注意力，減輕天命都督府屬地上的軍事壓力。</p>
所以，無論是商州，還是商南，都需要盡快穩(wěn)定下來。</p>
李自成在縣衙二堂的書房召見了吳庚序。</p>
吳庚序的眼袋十分明顯，昨夜顯然沒有睡好，他的眼中，再也沒有了昨夜的羈傲，見到李自成，翻身便拜，“叩見大都督！”</p>
“哈哈，不用多禮，”李自成讓吳庚序起身，在對面的木椅上坐了，又讓親兵奉上茶水，“怎么樣，吳知縣想通了？”</p>
吳庚序就像是新婚的小媳婦給公婆敬茶，面上一紅，道：“屬下……屬下愚鈍……”</p>
李自成知道，吳庚序剛剛轉(zhuǎn)了性子，心中難免還有些尷尬，便岔開話題，“吳知縣可知道天命都督府的律法？以后在商南縣施政，必須熟悉天命都督府的各項律法！”</p>
“屬下只是從士兵兄弟口中得知一二，卻是不太詳盡……”</p>
李自成淡然道：“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還是新元期間，距離正式上任還有一段時間，給你三日時間，我會著人給你們解讀天命都督府的律法。”</p>
“我們？”</p>
“對，商南縣不能只有一名知縣，未來的商南，事務更多，你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李自成捧起茶水杯，用杯蓋驅(qū)趕著茶沫，抿了一小口熱茶，“吳知縣知道，我們昨夜已經(jīng)將城中的官員、士紳請過來了，本都督要安撫城內(nèi)的百姓，不知道吳知縣能否代替我去會會他們？”</p>
“大都督的意思，是讓屬下勸降他們……”</p>
“商南已經(jīng)是天命軍的屬地，城內(nèi)的官吏，不是天命軍的人，就是天命軍的敵人，”李自成面色一沉，冷聲道：“他們都是天命軍的戰(zhàn)俘，如果不能為天命軍效力……”說到此處，輕輕搖了搖頭，將茶水杯放下，面色卻是一寒。</p>
他倒希望有部分士紳不開眼，專門與天命軍做對，這樣一來，天命軍就可以名正言順查抄了他們的府邸，不但耕地能收過來，還能得些財物。</p>
如果士紳們都愿意為天命軍效力，只要他們不是有命案在身，天命軍也不好追究他們的過去，這場戰(zhàn)斗下來，天命軍并沒有財物上的收獲，只是擴大了屬地而已，甚至為了安撫百姓，還要向商南縣投入銀兩。</p>
他倒是希望，有幾個士紳不開眼，與天命軍對著干，那就讓兄弟們?nèi)コ覝缱澹惹皶r允諾的賞銀就有了……</p>
吳庚序隔著五六步的距離，都能感覺到李自成的冷凜，忙低下頭道：“大都督，屬下會盡快說服他們……”</p>
“給你半日時間吧，”李自成依然冷著臉，“這還是新元期間，吳知縣，辛苦你了！”</p>
“不辛苦，不辛苦……”吳庚序卻是感覺到，加入天命軍，或許是他的新生。</p>
李自成自顧喝著茶水，良久，很隨意地道：“天命軍暫時不準備擴張，為了守護商南縣，吳知縣認為，這東南方向，防線應該設(shè)在何處為好？”</p>
“東南方向？”</p>
“對，東南方向，西北方向，本都督已經(jīng)部署完畢，”李自成淡淡地道：“商南縣的東南，似乎就是河南省與湖廣省，何處是險要的關(guān)隘？”</p>
“東南方向原本沒有關(guān)隘，因為河南、湖廣都是朝廷的土地，也不需要關(guān)隘，”吳庚序思索片刻，道：“富水驛。”</p>
“富水驛？”</p>
“縣城東二十里的地方，有一處廢棄的驛站，叫富水驛，驛站南面不足五里，便是金鐘山，正好扼守商山道，地理位置非常優(yōu)越，”吳庚序只是文官，對于軍事上的事情，畢竟不過確定，“大都督，這只是屬下的一點建議，需要大都督實地勘測……”</p>
李自成點點頭，放下茶水，“吳知縣放心，本都督會實地查探。”</p>
送走吳庚序，李自成匆匆吃過早飯，便帶著親兵去城內(nèi)查看秩序，雖然是新元初一，但大街上卻是冷清清的，只有一小隊一小隊天命軍的士兵，在大街上巡視著。</p>
百姓們估計得到了商南城失守的訊息，除非迫不得已，都會躲在家中唉聲嘆氣。</p>
如果不能與百姓直接接觸，何日才能讓百姓安心？如果百姓不能安心，又如何用最快的時間完成分配土地？</p>
李自成皺著眉頭，思索片刻，將何小米找來，告訴何小米，城內(nèi)的百姓，現(xiàn)在正是提心吊膽的時刻，如果僅僅派出士兵在大街上巡視，百姓的恐懼感會進一步增加，為今之計，必須盡快宣傳天都督府的律法，讓百姓自動走出自己的房子……</p>
何小米聽了立在的話，立即讓巡視的士兵，敲鑼打鼓，在各條街道上宣傳天命軍律法、政策，重點突出“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不拿百姓一針一線”……</p>
午飯時，李自成城內(nèi)的天命軍士兵分做兩撥，一半士兵過新元，另外一半士兵執(zhí)勤，晚上過新元。</p>
對士兵們來說，現(xiàn)在是戰(zhàn)爭期間，一律不得喝酒，所謂過新元，就是加餐，十名士兵一桌，八葷四素，白面饅任吃，實行流水桌，一桌士兵吃飽了，立即離開，換下一撥士兵，直至所有的士兵都能過上新元……</p>
下午，大街上出現(xiàn)了少量的百姓，老人居多，都是來打探訊息的，希望天命軍像他們說宣傳的那樣，真正一心為民。</p>
遇到這樣的百姓，天命軍的士兵自然不肯放過，士兵們將這些百姓集中一處，當面宣揚天命軍的一貫做法，希望所有的百姓從此過上好日子，天命軍秉承天主的旨意，是百姓的軍隊，時刻維護百姓的利益……</p>
不需要天命軍的士兵舌燦蓮花，沖著他們對百步的態(tài)度，就能讓百姓放心，老人們笑嘻嘻地回家后，家中的青壯漸漸便大著膽子走上大街。</p>
到傍晚的時候，大街上的信任逐漸多起來，但士兵們卻是熟視無睹，只要百姓不主動向他們打聽天命軍的訊息，他們一般不會干涉百姓的生活。</p>
百姓們落得自在，相熟的人，常常圍在一起，每個人都從生活經(jīng)驗中做出自己的判斷。</p>
這樣的軍隊，從來就不曾聽說過，讓所有的百姓“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 “不拿百姓一針一線”，向百姓購買物品，真的會付銀子嗎？</p>
天命軍究竟是從哪里來的……</p>
李自成見大街上的百姓越來越多，心中高興，晚餐多吃了一個白面饅頭，剛才回到營房休息，吳庚序卻是求見，“大都督！”</p>
“奧？吳知縣這么快就來了，難道吏員、士紳們都很明理？”李自成見他的面上紅潤，估計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讓他在對面的木椅上落了座。</p>
“大都督，幸不辱使命！”吳庚序拱了拱手，“昨晚抓捕的人，都同意歸順天命軍。”</p>
“他們可是真心歸順？”李自成有些不解，他原本以為，肯定有部分擁有大量田產(chǎn)的士紳不肯歸順，只要抄了他們的家，軍士們的賞銀就有了，如何士紳們都是歸順，只能另外給軍士們預備賞銀了，“士紳們基本上都有大量的耕地，他們會主動將多余的耕地拿出來嗎？”</p>
“不瞞大都督，他們原先的確不肯，”吳庚序狡黠一笑，道：“屬下只是告訴他們，如果不肯放棄多余的土地，那就必須放棄自己的腦袋，讓他們自己選擇……”</p>
這個吳庚序，這么快就將自己要挾的本領(lǐng)學到了！李自成心中暗笑，但這樣的結(jié)果，雖然不能用抄家的方式得到銀兩，卻能讓商南縣盡快平穩(wěn)下來。</p>
原先的官吏留用，又得到士紳的支持，只要他們出面，百姓還有什么疑慮？</p>
“這些士紳，不會虛與委蛇吧？他們是真心歸順天命軍嗎？”</p>
“應該是真心的，”吳庚序道：“在他們同意歸順天命軍之后，屬下向他們宣傳了天命軍的一些律法，只要他們拿出多余的耕地，其余的財物，包括商鋪，天命軍一律不會征收，主動歸順的一些有功之人，還有可能來官府任職……”</p>
“能得到這些官吏、士紳們的支持，吳知縣功不可沒，”李自成向吳庚序拱手感激，“給你三日的時間，讓他們熟悉天命軍的律法，即便不能向天命軍的士兵那樣都能背誦，至少要明白，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事情不該做，今后施政，應該以什么為中心，另外，明天下午，我們將城中的百姓集中起來，你們到時候去露個面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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