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李自成道:“天命軍的律法里,并沒有限制娶妻妾的數量,羅將軍女人多,似乎也沒有違反天命軍的律法!”
“這……”羅汝才見李自成輕描淡寫的樣子,心中更加不安,李自成果然已經知道了。
“不過,羅將軍娶了這么多妻妾,總有不好的地方,”李自成的臉上,雖然掛著笑意,但言語卻是冷冰冰的,“本都督最初聽說的時候,還以為羅將軍私藏了不少財物……”
羅汝才忙道:“大都督明鑒……”
“那羅將軍如何養活這些女人,以及她們將來生下的孩子?”李自成擺擺手,道:“別忘了,天命軍的俸祿并不高!”
“所以……所以屬下才要求見大都督……”
李自成看著羅汝才的雙目,凝視片刻,方才嘆了口氣,道:“羅將軍的心中,是否有怨氣?”
“沒有沒有,”羅汝才忙拱手道:“屬下哪敢怨恨大都督?都是屬下的錯……”
“革命尚未成功,我們仍需努力!”李自成緩緩地道:“天下的百姓,還有很多連肚皮都吃不飽呀……”
“大都督,屬下……屬下……”
李自成擺擺手,道:“本都督亦有一妻數妾,不過,當日娶了高氏之后,失散多年,這才娶的孫氏,”幽幽嘆口氣道:“其余的妾室,都是……都是為了與當地的人物合作,甚至是為了歸化異族……”
羅汝才忙拱手道:“屬下不敢自比大都督,也沒有盤問大都督的意思……”
“罷了,本都督的事,將來去了西寧,羅將軍就會明白,”李自成的目光變得陰郁起來,沉思良久,方道:“羅將軍是何時發現自己的錯誤?”
“晚飯的時候,”羅汝才道:“天命軍的飯食,官兵一樣,士兵們都能吃飽,軍官不會特殊化……”
“是呀,天命軍現在還是窮,如果不是官兵同食,沒準有人就想著克扣士兵的糧餉!”李自成覺得,羅汝才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一定是因為官兵的飯食一樣,恐怕是無法養活他的這些小老婆。
九十六個,即便女人的飯量小,每頓的飯菜也不是小數字,獨立成營的時候,錢糧由著他使用,加入天命軍后,微薄的俸祿根本養不活這些女人,除非私藏了錢糧……
而私藏錢糧的行為,在天命軍中是絕對不會允許的,羅汝才除非叛逃……
羅汝才忽地起身,向李自成長身一揖,朗聲道:“大都督,屬下知錯了,求大都督責罰,屬下絕無怨言!”
“算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李自成擺擺手,讓羅汝才坐下,道:“羅將軍打算如何處置這些女人?”
“屬下打算……打算……”羅汝才一咬牙,道:“如果將士們愿娶,屬下只留下一兩個,其余的就賞給將士們……”
李自成笑道:“羅將軍真的舍得?”
“如果在以前,屬下實在舍不得,”羅汝才道:“屬下以前窮怕了,所以,所以手頭上有了浮財之后,便過上了奢侈的生活,當初‘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的口號,早就丟到腦后,在大都督身邊,屬下感悟頗多,也知道屬下以前的日子,注定不會長久,不是被他人火并,就會被朝廷所滅……”
“羅將軍能看清局勢的發展,實在是可喜可賀!”李自成起身,挽著羅汝才的手,笑道:“咱們回去吧,火兵應該備好晚飯了!”
兩相視而笑,起身回到大營。
大軍在毛家集趕上百姓,李自成將他們沿途安置下去,主要是汝寧府南部的州縣,又去看望了駐扎在信陽州的第七營第四團楊辰虎部,然后才沿著經過信陽州的官道緩緩北上。
行至汝寧城的時候,已經過了中秋。
李信將李自成迎入城內,還要為李自成設宴接風,被李自成拒絕了,“李將軍,楊文岳怎么樣了,還在西華駐軍嗎?”
“還在,”李信雙目發光,如同見到魚腥的貓,“大都督,楊文岳部只是一支孤軍,要不要將他趕走?”
“楊文岳不是傻子,難道外圍沒有游騎警戒?”李自成緩步來到城頭,遙遙地看向城下,“楊文岳不過是我們的看門狗,沒有援軍,楊文岳不敢來攻城,如果有其它的援軍,楊文岳一定聞風而動,只要盯緊了楊文岳,就能看出明軍的一些端倪!”
李信和李自成身后府牛金星相視而笑,“看門狗?哈哈,大都督的比喻太恰當了!”
李自成掃了李信一眼,道:“城中的糧食怎么樣?”
“大都督放心,城中糧草充足,”李信忽地皺了眉頭,道:“大都督,今年的夏糧,接近豐收的水平,遠遠不是外界所說的‘餓殍遍地’,難道河南的干旱,都是官府的騙局?”
“接近豐收的水平?”李自成一愣,隨即道:“李將軍是說,我們已經征得不少賦稅?不用從南陽、洛陽向此處運送糧草了?”
“是呀,屬下見百姓獲得豐收,才和知府大人商量著,按照十五稅一征稅,百姓沒有反對,更也不會挨餓,”李信道:“所以屬下估計,河南大旱,或許是地方官弄出來的騙局!”
“河南有這么多地方官,豈能人人欺騙朝廷?”李自成淡淡笑道:“河南的干旱應該是有的,但并非像地方官所說的那般嚴重,”頓了一頓,又喃喃地道:“**大于天災呀……”
牛金星笑道:“大都督是說,河南征稅太重,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明知賦稅無法完成,不敢批評朝廷,所以將河南的旱情無限擴大?”
“一定是這樣,”李自成微微頷首,道:“朝廷為了遼東的戰事和平賊,不斷向百姓攤牌各種軍餉,動輒百萬兩,正常年景,百姓也就圖個溫飽,朝廷這般加賦,豈不逼著百姓造反?地方官府明知道百姓不堪重負,卻是不敢向朝廷進言,唯恐丟了自己的紗帽!”
“……”
“地方官為了推卸‘官逼#民反’的責任,便是將旱情無限夸大,”李自成道:“如此一來,百姓被迫造反的責任,既不是朝廷,也不是地方官,而是上天……只有如此,官員們的口徑方能保持一致!”
他實在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官員們謊報旱情,客觀上并沒有減輕百姓的負擔,只是將“**”的責任,轉移為“天災”,既保住了自己的官位,又維護了朝廷的體面。
但對百姓來說,“天災”與“**”的結果一樣,都會讓他們破產,讓他們餓著肚皮,讓他們失去了賴以傳承的土地!
如果沒有這些天災**,或許天命軍來到河南后,發展不會如此順利……
朝廷和他任用的這些官員,欺天瞞地,結果卻是加速了大明的滅亡!
羅汝才陰陰一笑,道:“大都督,各位,朝廷大肆加賦,為的便是平賊,可是,朝廷能平滅他們口中的‘流賊’嗎?”
李自成面色凝重起來,朱由檢的存在,本身就是歷史悲劇,自小生活在皇宮的人,能知道百姓的疾苦?
他想起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故事。
玉帝來人間視察,看到富人喝酒吃肉,喝酒的人咧著嘴,便以為那是人間最痛苦的事;又見用水車車水的百姓,卻是哼著小調,不用說,那肯定是人間愜意的事了。
凡是不服管教、殺人放火之徒,便罰他喝酒吃肉,而遵紀守法、有功之人,則是賞他用水車車水……
朱由檢這樣的皇帝,能治理好這個亂局的國家嗎?
勤政是一回事,關鍵是能不能接受歷史的檢驗。
朱由檢的悲劇,是封建王朝的悲劇,是士大夫當政的悲劇,也是愚民政策的必然結果。
李自成抬起頭,見眾人都是看著自己,知道自己走神了,遂淡淡一笑,道:“朝廷平了十多年的流寇,可流寇卻是越來越多,朝廷啥時才能平息流寇?”
宋獻策忙道:“屬下游遍了中原,讖語說得不錯,‘十八孩兒主神器’!”
李自成笑而不答,有人為自己造勢,宣揚“天命所歸”,自己何樂而不為?況且,自己的心中,早就有了那個“華夏”……
過了好一會兒,方道:“朝廷的麻煩,不僅僅是流寇制造的烽火狼煙,還有關外,韃子牽制了明軍的大半主力,聽說八鎮總兵的兵馬,正在錦州與韃子作戰!”
說到關外的韃子,眾人都是語塞,他們雖然聽說過韃子的殘忍和兇悍,但所有的訊息,都是道聽途說,真實的情況,卻是兩眼一抹黑。
誰能有“李自成”數百年的人生經驗?
這些話語太過沉重,而且韃子離河南還遠著,多說無益,還是做好眼前的事情。
李自成輕輕嘆口氣,率先下了城頭,“楊文岳一直在西華監視我們,我們現在不缺糧,就陪他這么耗著!”
李自成在汝寧城內安置下來,一連數日,不是微服在市集上閑逛,便是帶著親兵,在城外視察農田,軍務上的事,交給了李信和牛金星,民政上的事,全部交給宋獻策和羅汝才。
這日傍晚,李自成剛剛回到城內,尚未到達軍營,羅汝才忽地迎上來,“大都督!”
“嗯?”李自成勒住馬,心中卻道,羅汝才半道截住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難道是說女人的事?遂淡淡地道:“有什么事嗎?”
羅汝才卻是一拱手,小聲地道:“大都督,張獻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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