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下了逐客令，陸一偉也不好意思多待。可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見康老爺子，看來只能等到明天了。
“阿姨，那您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陸一偉剛轉(zhuǎn)身，一側(cè)的臥室傳來轟鳴般的響聲：“誰來了？”
康桂云立馬沖著陸一偉擠眼，示意他快走。撒謊道：“爸，是小凱回來了。”
說話間，康老爺子開門慢悠悠走了出來。看到陸一偉眼皮一抬，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是一偉來了啊，快坐。”
陸一偉見狀，趕緊上前扶著他道：“老爺子，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
康適之抓著陸一偉的手臂緩慢向沙發(fā)走去，坐下道：“不礙事，這段時間睡眠不好，正好想找人聊聊天，沒想到你就來了，呵呵。”
康適之快八十了，耳不聾眼不花，身體倍好，精神狀態(tài)俱佳，讓人好生羨慕。要是到了他這個年紀(jì)還能如此，這輩子值了。當(dāng)然了，他和普通人沒有可比性。作為北州市碩果僅存的老領(lǐng)導(dǎo)，各方面待遇自然差不了。市委為其配備專車，專職醫(yī)護(hù)人員，只要他想動，全國各地的療養(yǎng)院隨便挑，一切開支都由市里承擔(dān)。
如此待遇讓人羨慕，殊不知他為北州做出了多大的貢獻(xiàn)。作為北州第一任行政長官，慘淡經(jīng)營，風(fēng)雨飄搖幾十載，經(jīng)歷了文g洗禮，以不屈的斗志頑強地生存下來。時至今日，在北州乃至全省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每任市領(lǐng)導(dǎo)上任后第一件事先來拜訪他，省里的領(lǐng)導(dǎo)每年都會前來慰問，如此國寶級別的人物，有此等待遇理所當(dāng)然。
看到了他，陸一偉不由得想起了譚良年。這位老爺子是郭金柱的恩師，同樣在西江省有著絕對權(quán)威，即便是退休了，他的話或多或少影響著西江政壇走勢。若不是此，以郭金柱的性格能站穩(wěn)腳跟，實屬奇跡。
陸一偉連忙關(guān)心地道：“是不是身體有恙，要不我?guī)ゾ┏强纯矗俊?br />
本來是客套話，康適之聽著很舒心，擺擺手道：“年紀(jì)大了，自然就覺少了。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最近也睡不好？”
陸一偉點點頭道：“事情太多，睡眠嚴(yán)重不足。”
康適之緊緊地攥著他的手道：“工作固然重要，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多家休息。”
“嗯，謝謝關(guān)心。”
康適之見女兒站在那里，道：“別站著啊，給一偉倒水。”
我趕忙道：“不用不用，我不渴。”
康適之始終抓著他的手紋絲不動，盯著他不停打量著。微微一笑道：“說吧，找我什么事？”
他的眼睛果然毒辣，不愧是半個世紀(jì)的老領(lǐng)導(dǎo)。陸一偉故意道：“我今天就是來看看您……”
“別撒謊了，你那點小伎倆能逃過我的眼睛？行了，都是一家人，別那么客氣。”
他把自己比作一家人，著實有些感動。陸一偉總結(jié)過自己的從政歷程，貴人很多，小人也多，很慶幸的是，每次都有人站出來排憂解難，化險為夷。他不再客套，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袄蠣斪樱J(rèn)識趙國慶嗎？”
“趙國慶？”
康適之轉(zhuǎn)動眼珠子努力回想著，陸一偉趁機提示道：“他在江東汽車廠……”
“哦，是他啊，當(dāng)然認(rèn)識了。這小子就是我一手栽培起來的，而且還是我給他介紹的媳婦。他媳婦是我原先老同事的，可惜十幾年前就離世了。”
得到這個重要消息，陸一偉興奮不已。進(jìn)而小心翼翼道：“告訴您個不幸的消息，他在今天早上的時候離世了……”
等陸一偉講完，康適之半天沒說話，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沉默許久道：“國慶這孩子挺不錯，就是有些軸，說話直。那年他要上廠長的時候找過我，希望拉他一把。可我力不從心，畢竟退休很多年了。不過我給當(dāng)時的省長打了個招呼，遺憾的是，位置已經(jīng)有人選了，哎！他頂多六十多歲，離開的有些不體面啊。”
“可不是嘛，事發(fā)突然，我沒能及時制止，頗為懊悔。”
“這不怪你，是他自己作孽。怎么了，是在賠償問題上有了阻力？”
陸一偉一五一十把情況告訴他，康適之再次沉默，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沙發(fā)扶手。進(jìn)而坐起來道：“你現(xiàn)在撥通他妻子的電話，我和她說。”
陸一偉撥通曲文洲的電話，想辦法交給了他妻子。聽到老領(lǐng)導(dǎo)的聲音，還不等說話，對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康適之好一通寬慰，道：“秀萍啊，國慶離開誰都不愿意看到，近些年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些事，每當(dāng)?shù)弥磉叺娜艘粋�個相繼離去，心痛不已。人死不能復(fù)生，以后你要好好活下去，聽到了嗎？”
“尸骨未寒，不能死不瞑目，入土為安，才是對他最大的告慰。事故原因交給政府，相信他們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復(fù)。另外，你要配合政府，讓國慶早點到極樂世界吧。”
康適之的話果然管用，對方表面了態(tài)度。掛了電話后，他的眼眶有些濕潤，嘴唇不停地顫抖。過了良久，慢慢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地道：“一偉啊，你知道人這輩子最痛苦的是什么嗎？”
陸一偉搖了搖頭。
“最痛苦的莫過于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特別是至親至近的人，哎！”
陸一偉知道他在說蘇蒙，不知該如何寬慰。咬咬嘴唇道：“老爺子，有些事無法避免的，相信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
康適之頻頻點頭，看著他道：“有些遺憾無法彌補，但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的人。蒙蒙是我最疼愛的人，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很感動。以后要經(jīng)常過來看我，看到你就好比看到了蒙蒙。”
陸一偉抿著嘴唇頜首道：“放心吧，以后我會經(jīng)常來看望您。”
康適之松開他的手，緩慢起身道：“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好好干，有什么困難盡管來找我。”說完，在康桂云的攙扶下回到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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