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坤猛地從地上坐起來,大口地喘氣,似乎還是心有余悸。</p>
“林坤,林坤,你怎么樣了?”</p>
林坤醒過來的時候,陳飛雪已經(jīng)在他邊上,她關(guān)切地看著林坤,不停地給他擦著汗水,豆大的汗珠子不停地往外滲,他往背上一摸,發(fā)現(xiàn)衣服已經(jīng)濕透。</p>
“我去!什么情況?”</p>
“你怎么了?嚇死我了。”</p>
林坤擺了擺手,吁氣道:“還好只是場夢。”</p>
“后來怎么樣了?那里怎么會有符咒,真是嚇死我了?”</p>
“整個石窟就著了火,火一下子就把我吞噬了。”</p>
他摸了摸手邊的冶江,依然遲遲不醒,感到一絲不妙,“怎么還沒醒,會不會出事了?”林坤下意識地往他額頭上一摸,眉頭微微一皺,又趴在他胸口聽了聽心跳,“沒事啊?”</p>
“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這小子心寬得很!”</p>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林坤只覺得周圍突然有風(fēng)了,呼嘯著在耳邊,不禁哆嗦了一下。</p>
“誰?”林坤環(huán)顧了四周,院子里荒草叢生,枯井的井欄依舊光滑如洗。</p>
“畫夢終止,結(jié)界便已經(jīng)破了,你們又進入了玲瓏幻境里面。”</p>
這是個女人的聲音,說話聲細膩沉穩(wěn)。</p>
陳飛雪聚精會神地盯著院子里的風(fēng)吹草動,不自覺地往林坤邊上湊了湊。</p>
“出來吧。”</p>
院門緩緩地打開,風(fēng)一下子灌進來,一下子迷住了他們的眼睛。只見兩個身影從外面慢慢地走來,一前一后,有條不紊。林坤刻意留心了對方的腳步,每一步都踏得異常穩(wěn)健,“一步一秒,從進門開始剛剛四四十六步,看來是個講究人啊!”</p>
“道上的朋友,怎么稱呼?”</p>
“南來的。”</p>
“巧了,在下也是南來的,不知山門哪里?”</p>
“印山老母峰,會稽陽明洞。”</p>
“你就是玲瓏幻境的主人?”林坤正極力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p>
白嫩的皮膚,宛如出浴般,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整個人看上去無比水潤。一頭栗色的波浪形卷發(fā)垂在肩上,襯著那松松垮垮的淡紫色上衣。深藍色的牛仔褲緊緊貼在她那修長的腿上,把她的凹凸有致身材襯了出來。</p>
林坤不自覺地被她的臉蛋吸引,瓷器般細膩、白皙的肌膚在半遮半露的栗色秀發(fā)的映襯下流露出極致的美感,美好的五官找不出一絲瑕疵。月光下地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狹長的羽睫半垂著,卻遮不住那烏黑深邃宛如黑水晶的眸。</p>
她的眼神散發(fā)著機靈和沉穩(wěn),臉龐上泛著淡淡的紅暈,微微有些厚實的嘴唇使得五官更加立體也更加性感。</p>
五指纖細的手掌上放著兩枚袖扣大小的玉髓質(zhì)地的物件兒,狀如小碗,像極了女生愛用的美瞳。</p>
“這就是重瞳。”她的目光與林坤的眼神一觸,相顧無言,場上的氣氛卻陡然凝重了起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懂得畫夢,真是不簡單。”</p>
“彼此彼此,年紀輕輕竟然擁有重瞳這樣的寶貝,更難得的還是個美女。”</p>
“你是神鬼契約人?”</p>
“你怎么知道的?”</p>
“別忘了,你們是在我布置的玲瓏幻境里,你的一舉一動怎么能逃得過我的眼睛呢。”她微微地笑了笑,笑得時候習(xí)慣地用手擋住嘴巴,“一指之力穿透墻壁,這樣驚世駭俗的指力,普天之下出來禹陵后裔還能有誰?”</p>
說著,她大方地伸出了右手,笑道:“我叫冉冉,很高興認識你!”</p>
“林坤。”林坤伸手在她的手指上禮節(jié)性的輕輕觸碰了一下,依然不敢掉以輕心。</p>
“你也太謹慎了。”冉冉笑了笑,她轉(zhuǎn)身比了比身后的人影。</p>
林坤和陳飛雪都覺得眼熟,“她是——花九娘?”習(xí)習(xí)的涼風(fēng)撩起她面前的亂發(fā),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p>
“沒錯,她就是花九娘。”</p>
“你......”林坤試探性地問了問,他自然沒有明說,言語之間明顯有些吃驚。林坤雖然早就懷疑冉冉道行高深,卻也意外她竟然可以控制花九娘。見著花九娘唯唯諾諾地跟著冉冉,林坤的眉梢間聚起愁云。</p>
眼前的這個女人,給他一種惶恐的不安。陳飛雪似乎給不怎么感冒冉冉,并不友善地白了白她,“林坤,這個女的邪得很,你給我小心點。”令人意外的是,冉冉似乎也很反感陳飛雪,甚至都沒有正眼敲過她。</p>
“你是想問為什么花九娘會受我差遣嗎?”</p>
“你還蠻明白事理嘛。”</p>
“花九娘的怨念不化除了那段封建迷信導(dǎo)致的含冤而死以外,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冉冉的話剛剛講到一半,陳飛雪便不耐煩地打斷道,“切,有什么嘛,不就是后來洪水沖走了棺材,讓她沉尸湖底嘛!這些我們走就知道了。”</p>
冉冉依舊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顧自說道:“當(dāng)然不是這樣,九娘正是因為沉尸湖底才能洗盡怨念,修行成為鱗尸,所以真正的原因不是這些!”她的聲音細膩中還透著一股子英氣,明明楚楚動人卻總讓人感覺桀驁不馴。</p>
林坤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似乎對冉冉的話表示認可,“從花九娘的際遇來看,你所說的的確有道理,至于你剛才講到的那件更重要的事情,如果我所料不錯是不是跟那口井有關(guān)?”</p>
冉冉聽到林坤這句話,臉上立刻湛露出笑容,贊賞道:“果然厲害,盡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p>
“你先別急著夸我,其實從我來到玲瓏幻境的時候我就一直納悶,眼前的這個莊家堡究竟有何玄機,即便背后操縱之人有所指引,也絕不會沒有意圖。”林坤轉(zhuǎn)身看了看陳飛雪,笑道:“當(dāng)我和飛雪來到義莊的時候看到冶江躺在地上,從他的口中我們發(fā)現(xiàn),原來是我們誤打誤撞走進了為他設(shè)置的玲瓏幻境之中,可是有一點說不通,那就是為什么他會暈倒在地上,而那只白布繩化成的靈又為什么要伏擊我們?”</p>
“有了這個疑問同時為了破解玲瓏幻境,我便想到了畫夢。你一定知道啟動畫夢必須要排列陣位,而這玲瓏幻境方位顛倒,要想準確的判斷方位還需要找到一個不變的中心,緊接著我便在莊宅發(fā)現(xiàn)了那口干枯的深井!”</p>
林庫嚼著口香糖,似乎成竹在胸,“那口深井自然是你安放重瞳的所在,但那畢竟只是幻象,即便我探進井底也無濟于事。所以當(dāng)時就有一個疑問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究竟是為什么會讓你選擇這口突兀明顯的水井作為安放重瞳的地方,是隨即還是另有隱情?”</p>
冉冉此刻的表情很微妙,臉上隱約看到欽佩的笑意,卻盡力地舒緩著肌肉。陳飛雪的眼神里滿是疑惑,她打量著林坤的表情和他說的每一句話,彷徨無措。</p>
“帶著這個疑問我和飛雪便進入了畫夢,其實從那個陰森可怖的山洞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便已經(jīng)有所察覺,冶江在這個夢里就好像沒有痕跡一樣,反而迎面而來的都是血尸和粽子。”林坤頓了頓,“試問既然花九娘有意引冶江來為自己昭雪冤情,這些恐怖的東西是不是很多此一舉?”</p>
陳飛雪恍然大悟地叫了起來,“哦,我明白了,你是說其實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什么血尸啊,粽子陣啊都是她故意來對付我們的!”</p>
“對付我們那倒是談不上,我想最多是試探吧?”林坤搖了搖頭,“從我跟著琴音走進石窟之后,我便已經(jīng)確定這根本不是冶江的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引我們前來。而后來花九娘借冶江之口道出事情原委,進一步確證了我的判斷。”</p>
說完,冉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微笑道:“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你不僅本事了得,而且推理如神。確實如你所說,這一切其實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否則也不會有今夜你我的相遇。”</p>
“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在畫夢里沒有找到琴聲的來源呢,那個琴聲一定是你弄出來的吧?”</p>
“沒錯,我就是靠它指引冶江來到了玲瓏幻境,又通過它指引你們走進了石窟。說起石窟,你一定印象深刻吧。”冉冉話音剛落,花九娘便向前走出幾步,她轉(zhuǎn)過身來,背上背著一個黑色的長形布袋。</p>
“就是這把‘天音’。”冉冉伸手往花九娘左側(cè)腰間的一個流蘇系帶上一抽,另一只手順勢把落下的琴身一接,然后身子微微一側(cè),布袋緩緩滑落。露出一個棕黃色澤的琴身,那琴器形飽滿、具細密、流水?dāng)唷S窕铡⒂褫F、玉足、龍池圓形,鳳沼長方形,琴底頸部刻“天音”二字,行草書填綠。龍池左右分刻隸書銘:“其聲沈以雄,其韻和以沖”、“誰其識之出爨中”,旁邊有一印章,印文剝蝕,隱晦不清。</p>
林坤只覺得這方琴年代久遠,風(fēng)拂琴弦時甚至能聽其自彈。而一旁陳飛雪更是臉色煞白,不敢正眼瞧看,細聲道:“這個靈極厲害,我怕。”</p>
“哦?”</p>
“天音的主人死后化靈依附在琴上,它是南朝的東西,跟隨我家已經(jīng)五代。”</p>
林坤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咱們說了這么多,你該告訴我枯井的真正深意了吧?”</p>
“你們在畫夢里最后見到的那個石窟不是平白無故出來的,我也是因為遇到了花九娘才偶然知曉了這個所在。花九娘告訴我她被族人處死之前,天降異召,那口長年不斷的井水突然一夜之間干涸見底,族人更加認為花九娘惹怒上蒼,便將其溺死。”</p>
“浮尸院的那個湖雖然是個人工湖,幾經(jīng)修葺,面貌早就不同以往,但卻湖水經(jīng)年清冽,必有源頭活水。”</p>
“你的意思是說,那口枯井還跟這個湖有關(guān)系?”林坤沉思了一對兒,“可是,這明明是先有了枯井之后才有淮軍挖的亂喪坑啊?”</p>
“這個我也還沒有完全搞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個石窟就位于這個湖底,它可能原來是一個地下河的天然洞穴,不知什么緣故突然斷流。”</p>
林坤聽完她的話,神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在這里發(fā)生的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復(fù)雜的多,“可那天晚上在湖邊殺人的那只東西又是什么?”</p>
“正也正是我要找你的目的。”冉冉的眉梢上有過輕輕的跳動,說起這件事她也十分嚴肅,鄭重其事道:“這件事說來話長。”</p>
“兩個月以前,我來到這里。為的就是想要解開浮尸院的真相,我相信你一定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毗山附近的異象,包括那個湖。”</p>
林坤點點頭,“是啊,我第一眼看到那個湖的時候,感覺就非常不好。”</p>
“的確,這個湖里的故事遠不像它表面那樣平靜。”冉冉說道,“我知道你也在調(diào)查這件事,所以我就希望能和你合作。”</p>
“所以,那天晚上你故意安排了一出戲,讓花九娘咬傷了冶江?”</p>
冉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事出有因,我想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p>
“那你打算怎么個合作法呢?”</p>
“眼下就有一個棘手的問題。”</p>
林坤聽聞立即興奮了起來,“是嗎?”</p>
“天寶棋局!”</p>
“天寶棋局?”</p>
林坤在腦海中極力篩選有關(guān)這個名字的所有線索,然后怔怔地看著冉冉,問道:“這是什么?”</p>
“一個月前我從一個盜墓賊那里弄到了一件東西,一個前清的銅鑄盒子,那個盒子六面密封,無法打開。我只好強行拆解,發(fā)現(xiàn)有一張綢布,上面詳細記載了淮軍攻克湖州的始末。”</p>
“可這又和天寶棋局有什么關(guān)系?”</p>
“那張綢布的背面畫著一個棋譜,我請教了懂圍棋的人才了解到這個棋譜叫做天寶棋局。但是天寶棋局自唐朝天寶年間流傳后世,歷朝歷代都有演變,到了清朝更是演化成三十六種,我也捉摸不透這個天寶棋局究竟有什么指向?”</p>
“可我也不懂啊!”林坤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再說如果沒有別的線索,我們怎么查?”</p>
月光此刻變得溫柔,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拉成長長的直線。林坤抬頭看了看天空,星月垂下慘淡的眉眼,樹梢上寂寂的沒有聲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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