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云說地正起勁,不知不覺茶已經告罄,“老板娘,再給我來一壺。”</p>
“好嘞。”</p>
隨著一壺剛燒開的開水倒進茶壺,一陣香氣繚繞的白霧騰起,馬云陶醉地深吸一口氣,沁人心脾,神清氣爽。他接著說道:“當今世上,知曉你們禹陵人這個神鬼契約中奧秘的人不外乎四類人。”</p>
林坤也沒想到他突然說起這話,不由得摸不準他的套路,好奇道:“等等,咱們剛剛說的是下墓的事情,說這干嘛?”</p>
“你別老是打斷我的思路,我要是說話不暢快就容易忘事,等會兒我要是把哪一茬忘了,這故事不就說不好了嘛!”馬云抱怨道,“年輕人就是心急氣盛,你得學學我多喝茶,別老喝咖啡這種洋玩意兒。”</p>
“得得得,您還是聊您的吧,我就不勞您費心了。”</p>
“第一類人呢我們都稱呼他們叫修道士,他們鉆研易理、天地奧秘,千百年來演化出一套完全不同于普通人的世界觀,神神道道的跟山里的道士差不多。”</p>
林坤笑道:“你既然知道這群修道士,就該知道他們遠比道士要復雜而且久遠的多。他們所謂的修道,實際上是一種陰陽易理,從這一點上講可能與傳統道家學說有某些淵源。修道者本身內部也很復雜,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分流,而且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在各自的流派中也有異支的出現。”</p>
馬云吹了吹戶口上的白霧,說道:“都說了我是個粗人,能知道這些就不錯了,跟你這小娃娃說話就是費勁。”</p>
“第二類就是你們契約人,也就是傳說中的那一脈禹王后裔。然而,究竟有沒有除此之外的契約人,并無確鑿史料傳世,但世界之大,往往不可定論,既然有一,或許就有二、三,甚至更多。神鬼契約人與修道者不同,你們基因特殊,生而異于常人。”</p>
“那還有呢?”</p>
“第三類是伏鬼師,話句話說就是專職抓鬼的,說實話這幫子家伙到底叫啥我也搞不明白,反正我師父是這么跟我說的。他們啊和那幫修道士處境正好相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伏鬼師與道士的血緣關系更加接近,但也區別于現如今無論是深山道觀里的道學家還是招搖撞騙的一干水貨,他們往往是家族繼承,隨著歷史演變,大多隱于世間,早已不再是一個專門的職業。”</p>
林坤笑了笑,“其實要說伏鬼師這種**也不算錯,他們有些就是道士,比如茅山上的那一撥。”</p>
馬云訝異道:“茅山道士還真有啊?”</p>
“可不是嘛。”林坤笑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張黃紙加點狗血,這你都不知道?”</p>
“那不都是騙人的嘛。”馬云不以為然道:“狗血能頂多大用處,這倒斗的誰不知道啊?”</p>
“非也非也,茅山道士那多少有些坑蒙拐騙,不過這正牌的伏鬼師可不簡單。”林坤本欲和他細說,但似乎有所顧忌,便沒有多說,只道:“哎,算了,多說無益,還是你說吧。”</p>
“第四類人被你們禹陵的都稱作是禁忌人,這類人的成分不固定,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由于沒有神鬼契約的庇護而觸犯禁忌卻出乎意料的獲得某種行為能力。最典型的,哎,就是咱們倒斗的!”馬云故意頓了頓,強調了一下語氣,“倒斗是一個十分容易觸犯禁忌的行當,也從來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從事的,我們能夠在地底自由出入,逢兇化吉,自然有獨到之處。不過,也不是所有盜墓賊就都是禁忌人,而且禁忌人往往不能遺傳。”</p>
“你們這些禁忌還不都是靠契約人指點才能受用,嘚瑟什么啊?”</p>
“哎,所以說你們是咱們的活菩薩,得好吃好喝、好言好語地供著你們嘛,不然我才懶得和你這個小娃費這么話!”</p>
“吼吼,還挺喘!”</p>
“那是,你以為老子這個西南倒斗王白當的。我告訴你,那天我下到墓里,才摸進去二十分鐘,三條白影就纏在我面前,老子還以為鬼打墻,后來才知道這是一個合葬墓,一家三姐妹全是貞潔烈女,這生前不讓人玷辱,死后豈能被人毀了清白,這才現身想要把我嚇退!”</p>
“那你怎么對付她們的?”</p>
“這粽子還好對付,這鬼我能有啥辦法,哎這就多虧了我剛剛跟你說的這一大堆話了,我呀在此之前做足了功課,這各個行當里的人都有門,專門從一個伏鬼師那里買了三個銅錢,每人一個,算作過路費,結果——”馬云說到興奮處,高興地一拍手,“哈哈,她們就把路讓開了!”</p>
“臥槽,這他媽也可以?”林坤嗤之以鼻,說道:“這人是神棍吧!”</p>
“這話就不好聽了啊,你不能因為你是禹陵的,就看誰都是神棍哦,怎么說人家也是幫了我大忙的。”馬云極力辯護道。</p>
“實話跟你說吧,要不是遇到特殊情況,就算是鬼打墻你也看不到她們,更別提過路銅錢這種小兒科的把戲,無稽之談。”</p>
馬云先是有些抵觸情緒,但之后仔細一想,倒也覺得林坤此話非虛,“真的?”</p>
“騙你干嘛?”</p>
“那要是這樣的話,這貨還真是神棍?”</p>
“你丫就是被人騙了還惦記著人家的好!”</p>
“回去我非廢了他我!”馬云恨得咬牙切齒,“媽的,老子還這么信任他,把他當菩薩供著,沒想到是個騙吃騙喝的玩意兒!”</p>
“怪只怪你遇人不淑。”林坤笑道,“那你倒是說說,你交完過路費之后又怎么樣了?”</p>
“在俺老家倒斗的手藝人大多都是自己制作黑驢蹄子,一來保險,自己做的心里有底,光問道上的買質量好壞誰也說不準,二來省錢,下墓之前老子連著自己做的加上收來的總共三十幾只黑驢蹄子全都帶下去了,本來以為夠用了,可哪知道摸著摸著就摸到了耳棺室,好家伙七七四十九口棺材,簡直是家族合葬啊!”</p>
“一般合葬坑都是墓葬群,各自墓穴獨立,但是也有特殊的,比如一大家子人突遭劫難,被仇人滅了門或者皇帝降旨株連九族都有可能。”林坤解釋道,“大抵這家子人死得特別冤,而且合而葬之,怨念更深,所以,這斗才尤其兇險。”</p>
“可不是嘛!老子是第二個才爬進去,好家伙看到這架勢愣是兩條腿不聽使喚了,整個墓室里那是陰風四起,鬼哭狼嚎,我看那前面進去的那個像是瘋了似的狂扔黑驢蹄子,一邊扔一邊還眼淚哇哇的流啊,老心酸了!”</p>
“那后來呢?”</p>
“后來還能咋樣,老子二話不說也扔了十幾二十個黑驢蹄子,在棺材邊扣了三個響頭,里面總算沒了動靜,趕緊爬了過去。”</p>
“所以,后來你就贏了?”</p>
“那還要怎么樣?”馬云一臉驕傲地說道:“這人與人之間有時候就差了那么一點運氣,那么一點膽氣。”</p>
林坤笑而不語,心想:“雖然這西南倒斗王也就那么回事,不過人家怎么說也算是正兒八經的摸金校尉。”</p>
“哎哎,咱說了這么多,口水都說干了,跟你商量件事成不?”馬云突然神秘地把頭朝林坤面前湊了湊,說道:“我在寶德齋看上一件東西,想請你賞個眼?”</p>
“哦,古董?相逢即是有緣,要是這么說,我倒還真得去看看。”</p>
“好勒,這事不宜遲,咱茶也喝得差不多了,這就走吧?”</p>
“好說,帶路。”</p>
“不遠不遠,出了門走幾步就到。”說著,馬云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說道:“老板娘,這差錢我付了啊,不用找了!”</p>
這寶德齋坐落得倒是個僻靜之處,與一般的古玩店大不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端地是在一個胡同巷子里,平常就鮮有人問津,也不知道這家店主人搞得什么名堂。</p>
林坤一走進店里,撲面而來是一派珠光寶氣,“好家伙,真人不露相啊!”</p>
“是吧,我當時發現這家店的時候也覺得這店很有品位,大隱隱于市,獨樹一格!”</p>
林坤嘴上雖然稱道,但心里早已警覺了起來,心忖道:“說什么大隱隱于市,也不想想這市場經濟哪有搞這一套的?商人舍本盈利那是天性使然,藏在這破巷子里也不知道玩的什么貓膩,難不成這是銷贓的地兒,為防止警察來端?”</p>
在古玩行里面,林坤也算是一把好手,什么東西經他一眼瞧,就**不離十。他環顧了一圈,眉頭微微一皺,心里笑道:“倒不是銷贓的地兒,搞不好是個賣假貨的!”</p>
他先不跟馬云明說,而是先暗中觀察,裝腔作勢地在那東看看西湊湊,時不時挑幾件東西把玩把玩。馬云倒是急性子,徑直就奔著之前看中的東西去了。</p>
只見,他走到一個擺滿了瓷器的博古架前站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從上面取下一個瓷器瓶,笑瞇瞇地端到林坤面前,在柜臺上放下,說道:“就它,您給開個眼說道說道。”</p>
林坤瞥了一眼,那是一只淺絳彩琮式瓶,乍一眼看東西賊光閃閃,還真有賞心悅目之感。林坤先是盯著他忽遠忽近地看了看,打量了幾眼之后,又用手在瓶壁上輕輕敲了幾聲,貼耳傾聽。</p>
這時候那一直坐在柜臺里面,對客人進來好久了也愛答不理的老板突然站了起來,說道:“哎哎哎,干嘛呢,這古董,敲壞了咋辦?”</p>
他一手拿著蒲扇一手拿著紫砂壺,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林坤也不搭理他,笑了笑,接著又把瓶子翻過來,查看了它底部的款。</p>
“這是一只光緒朝的淺絳彩琮式瓶。”林坤淡淡道。</p>
“哎呀,行家啊。”那老板突然兩眼一泛光,樂道:“這淺絳彩的東西可不多見,真想不到您年紀輕輕竟然一眼便瞧出來了。”</p>
馬云聽了,便樂了起來,“這么說是真的?”</p>
林坤卻不著急,隨口問道:“那老板你給個價?”</p>
老板伸出無根手指,“這個數。”</p>
“五萬?”馬云問道。那老板卻搖了搖頭。馬云又說五十萬,他還是搖頭,這時候馬云有些慌了,“難不成你要五百萬?”</p>
老板終于點了點頭,笑道:“五百萬,這瓶值!”</p>
林坤偷笑道:“都說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家店的生財之道就是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啊!”</p>
馬云猶豫了一下,問林坤道,“你確定這瓶子沒毛病?”</p>
林坤開口道:“要說沒毛病,是沒啥大毛病,不過這五百萬值不值,還得先說道說道才好下定論,老板您說是不是這個理?”</p>
“哎,小兄弟是行家,我也不是一口價,你要是能說個道道出來,我能認可,這價嘛還是可以改的嘛。”</p>
“眾所周知,淺絳彩用的乃粉料,即在鈷土礦中加入鉛粉配制而成。由于粉料含鉛,紋樣畫出后不用雪白覆蓋便能燒成。淺絳之黑淺而淡,但燒成效果似水墨渾化,別有韻味。”</p>
“不錯,不錯,小兄弟說的對極。”老板附和道。</p>
“光緒朝的淺絳彩器物多為‘米湯釉’,胎都較厚,這種宮里出來的東西釉卻又是極其細滑,都是精品之中的精品。但是,我看著只瓶子,白釉白度卻并不太高,說是宮廷御用的東西怕是不大好讓人相信,即便是官窯多多少少也不能按宮里的東西論價格吧。”</p>
“這......”老板咋舌,想了想,笑道:“您說的那是有些道理,這五百萬的確是高了點,若是按官窯折算那我收你三百萬不為過吧?”</p>
“不為過,不為過。”林坤笑道,“只不過,咱先別急著算價格,還有一件事得好好說說,這淺絳彩的東西除了瓷片兒,絕大部分彩器口沿都有一道金邊,以金釉涂一圈作裝飾,有點類似清初的‘醬口’,但這道金釉極易剝落,保存至今鮮見完整的。”</p>
林坤手比著這琮式瓶的瓶口處,那道金邊依舊光彩熠熠,耀眼璀璨。老板眼神有些飄忽不定,笑道:“那也有保存的好的呀,您這么說可就有點牽強了。”</p>
“老板,說句不中聽的話,您這個呀就是個后加彩,蒙不了人!”</p>
那老板一聽,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不自覺地搖起了扇子,表情極不自然,笑道:“那個......那個......兩位要是不想買,可以去別處看看,小店就這么點營生,可能實在沒有寶貝入您法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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