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五，游樂場開業(yè)的第二天。天剛亮，皇莊門口排起幾萬人的長龍。

    “我把祖上傳下的寶鈔扔柜子里一直沒管。昨天找出來時發(fā)現(xiàn)老鼠咬壞大半，才剛湊滿貫。”有人嘆息。

    另一人接口：“現(xiàn)在哪有店家收寶鈔啊！我和親家湊起來，才弄到1貫寶鈔。婆娘鬧著要照清人影的玻璃鏡子，我只好花4文銅錢從別人手里買了張一貫寶鈔。”

    “我家也差不多……”

    聊著聊著話題跑了偏：“你們來的時候看到京營的人在修路了沒？他們夸下海口，天修好比青石板路更平的路。”

    “吹吧！”有人不信。

    看過足球賽的人信了：“足球場上的看臺才修了天就能用。”

    “要不我們開個賭局？”機靈的人說，“就拿游樂場的塑料幣賭，看看水泥路三天能修成不？”

    百姓沒把塑料幣看成等同銅錢的紙幣。這個賭局一開，馬上就有人響應(yīng)。

    皇莊外的熱鬧吵到正在講課的楊廷和，他派人出去打聽。

    “老師，都放假了您還講課啊？”朱壽打著哈氣問。昨夜和便宜老爹抵足而眠，大半夜被坤寧宮的女官和內(nèi)侍闖入。弄得他昨晚沒睡好。

    “惡念值+1。”

    楊廷和充滿怨念地看向太子。是誰大過年不放他回家的？既然在太子身邊一天，他就要站好一天的崗。

    看誰先受不了誰！

    內(nèi)侍回稟皇莊外百姓建賭局的事。朱壽大奇：“這是人才啊，一定要收入內(nèi)行廠。”

    “殿下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楊廷和沒好氣地說。

    朱壽板著小臉一臉嚴肅地糾正：“老師此話差異。天生我材必有用，沒有人是無用的。比如朝廷上不缺滿腹經(jīng)綸的才子。可只有老師給本宮講課，本宮才有醍醐灌頂?shù)母杏X。”

    弘治帝聽說楊侍讀在給照兒授課，于是來到書房旁聽。兒子和楊侍讀之間常爆發(fā)唇槍舌戰(zhàn)。聽他們辯論，每每總有令人耳聰目明的感覺。

    尤其在弘治帝被朝臣鬧得心煩時，他看著楊侍讀的倒霉勁，也就沒那么煩心了。

    看著比自身更慘的人，心情會好很多。

    聽到朱壽的話，弘治帝不加吝嗇地夸獎，“楊侍讀教導(dǎo)太子有功。少詹事之位尚空缺一人，朕以為楊侍讀可擔(dān)大任。”。

    楊廷和下跪謝恩：“謝陛下。”

    “惡念值+1。”

    陛下打算升他官，但楊廷和卻想打太子一頓。

    從五品到四品少詹事之間還有五品、從四品兩階，他等于是一次連升三級。文官升級自有定例，連升三級弘治朝獨此一例。

    破壞潛規(guī)則的人，容易被所有人敵視。弘治帝對官員的考核極為重視。“內(nèi)外臣工，六年有察，三年有覲”，過了年就是三年一期的考核之年，不合規(guī)定的官員會被罷黜貨調(diào)任。

    在一群心灰意冷的官員中，他卻連升三級。這簡直是招人恨的事。

    如果吏部尚書屠滽知道楊廷和的想法，一定會說他想多了。他不知道的是，百官公認他為最倒霉的官員。無人會羨慕太子對他的格外厚愛，這種福氣不是每個人都能消受的。

    “本宮提前恭喜老師。這是本宮的賀禮。”朱壽把內(nèi)行廠剛送上的木盒轉(zhuǎn)手送給楊廷和。

    東西他還沒打開看，想來送到他手上的一定不會差。因為被他從司禮監(jiān)挖出來的劉孝，敬業(yè)得已經(jīng)快得神經(jīng)分裂。

    劉孝一邊按照他的要求，盡最大可能壓低成本，生產(chǎn)物美價廉的商品；一邊讓工匠按照內(nèi)廷上貢的要求，不計成本地做出巧奪天工的貢品。

    朱壽每次送皇宮的物品要著重注明贈送對象。像上次送內(nèi)侍和宮女的痰盂，就是因為沒有說清楚，被劉孝做成工藝品。很多歌痰盂從宮內(nèi)流出，富貴人家高價購入。朱壽心疼地吐血。

    弘治帝好奇地問了句：“內(nèi)行廠又有何新品問世？”

    楊廷和打開木盒，耀眼的光芒引得弘治帝驚嘆連連。

    木盒里放著四只玻璃杯，玻璃杯上用掐絲鍍金工藝鑲嵌四幅圖案。探波傲雪的梅花，空谷幽放的蘭花，篩風(fēng)弄月翠竹，凌霜飄逸的菊花。絢麗的色彩和繁花似錦的圖案，配上透明的玻璃杯底色，反而襯托了出‘四君子’的清麗莊重。

    玻璃和景泰藍技術(shù)的結(jié)合，精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誒呦喂，不錯嘛。”朱壽哈哈大笑，“玻璃杯又可以賣高價了！”

    “惡念值+1。”楊廷和緊緊抱住木盒，藝術(shù)品怎能用俗氣的金銀衡量。

    弘治帝含笑著瞅著兒子。

    “孩兒馬上命人打造玻璃景泰藍屏風(fēng)送爹爹。”朱壽識相地說。

    弘治帝眼角帶笑，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得知內(nèi)行廠幾十個工匠忙碌三天才做出這一套杯子，朱壽和老師‘商量’，暫且把杯子放在展覽館展出。

    游樂場的大門開啟，百姓們一窩蜂地涌向展覽館，順利用寶鈔兌換小圓鏡后，幾乎都會在四只精美的杯子前駐足。驟然覺得小圓鏡是很上檔次的商品。

    從此之后，民間娶媳婦時聘禮中多出了一面玻璃鏡。如果玻璃鏡上有彩色浮雕，新娘子面上很有光。而景泰藍玻璃鏡，則是皇親國戚、高官勛貴們才能置辦得起的聘禮。

    兌換好鏡子，總有那么幾個人，換了鏡子匆匆離開游樂場。這些人不知道，他們被潛伏在暗中的人記下體型外貌。

    百姓很實惠，花了1文門票就要把1文銅錢玩出來。大家逛了圈游樂場，發(fā)現(xiàn)今日多了一項游戲。

    花上印有‘壹文’字樣的塑料幣，可參加答題。按照題目的難易程度，答對者可獲得50到100文銅錢。這可是實實在在的銅錢！

    “游戲規(guī)定：借貸必相等。題目‘花1兩買肉’就得在‘現(xiàn)錢’科目的貸方記上1兩，‘廚房’科目的借方記上1兩。”讀過書地甲看了游戲規(guī)則自信答題。

    穿著灰色葛布的乙更正：“記賬本位幣是銅錢，1兩應(yīng)該寫成1000文銅錢。”

    黃偉直接把50文遞給乙：“你的答案正確。”

    叮鈴哐啷的銅錢聲，點爆看客的熱情。圍觀人把答對題目的乙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詢問游戲規(guī)則。

    張延齡抱著手臂冷笑：“太子還是不死心。還想著賬本的事情呢。馬上進宮告訴娘娘。”

    一條人影快速離開。

    用內(nèi)行廠新推出的茶道杯泡茶的首輔劉健，坐在三輪車上，笑瞇瞇地看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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