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純在冀城投降之后，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王元，直至一個多月之后，洛陽這邊才得到關(guān)于王元的消息，原來王元早已不在冀城，而是跑到成都。

    隗囂生前，麾下有那么多的文武大臣，誰都沒想到，在隗囂病故，隗純投降之后，只有王元一人，死活都不肯投降，跑到公孫述那邊，繼續(xù)與洛陽為敵。

    王元這個人，能力一般，領(lǐng)兵打仗的本事也談不上有多厲害，但要說對隗囂的忠誠，王元絕對是首屈一指。

    在王元看來，逼著隗純向劉秀投降，那就等于是逼著隗純?nèi)ニ溃瑢τ谥茏�、行巡、趙恢、茍宇等人的做法，王元十分不恥。

    事實證明，王元的推測一點沒錯。

    隗純投降之后，的確沒能長久，若干年后，終因勾結(jié)羌胡的罪名，而最終被殺。

    至于是真勾結(jié)，還是假勾結(jié)，那就沒人知曉了。

    最近這段時間，劉秀倒是喜事不斷，隗純投降，平隴之戰(zhàn)大獲全勝，陰麗華又為他誕下一子，劉秀為其起名為劉蒼。

    陰麗華誕下劉秀的第五子后不久，郭圣通又懷孕了。

    皇室開枝散葉，對于朝廷來說也是件大喜事，天子后繼有人，朝廷的根基也才能得以穩(wěn)固。

    這段時間，本來是喜事連連，不過沒多久，涼州傳來的消息破壞了劉秀的好心情。

    先零羌族、五溪羌族等羌人，聯(lián)手攻入涼州的隴西和金城，于隴西、金城二郡內(nèi)，燒殺搶掠，兩郡百姓，民不聊生。

    羌人，并非是一個族，而是有許多個部落組成，一個部落一個族。

    先前羌人也有侵入涼州，被馮異和牛邯擊敗，而這次侵入涼州的羌人，和先前那批羌人不是同一族，其中先零羌族的人數(shù)最多，實力最強。

    來歙在向洛陽報信的同時，還向朝廷舉薦，讓馬援平羌。

    來歙和馬援的關(guān)系一直都很好，劉秀和隗囂還沒撕破臉的時候，兩人便私交甚密。

    另外，馬援也確實很有能力，善于領(lǐng)兵征戰(zhàn)。

    劉秀接到來歙的書信后，沒有多做考慮，便采納了來歙的提議。

    現(xiàn)在來歙可是劉秀眼前的紅人，他接管西征軍后，一舉攻克落門聚，直接導(dǎo)致隗純率部投降，可以說在平隴之戰(zhàn)的后期，來歙的功勞是最大的。

    不日，劉秀下旨，封馬援為隴西太守，主治隴西、金城二郡之羌患。

    馬援走馬上任后，還真沒讓推薦他的來歙蒙羞，也沒讓劉秀失望。

    馬援攜馬成、牛邯諸將，率領(lǐng)漢軍，于臨洮大敗先零羌人。

    這一戰(zhàn)，漢軍殺羌千余眾，繳獲的牛馬羊上萬頭，繳獲的糧食堆成了米山。

    之后，馬援率部，向西推進，到了涼州邊境，又與羌人各族展開一場大戰(zhàn)。

    這一戰(zhàn)，漢軍再次大勝，俘獲各族羌人八千余眾。

    這可是一場了不起的大勝，羌人善戰(zhàn)，作風彪悍，能俘虜八千羌人，可是極為罕見的。

    捕獲這么多的俘虜，放回去，沒準還要與朝廷繼續(xù)為敵，不放回去，繼續(xù)關(guān)押，又要消耗己方的糧食。

    要知道自打劉秀登基以來，施行三十稅一的低稅收，糧食問題一直都是困擾洛陽朝廷最大、最頭痛的難題。

    馬援這位隴西太守，雖然在對羌人作戰(zhàn)中繳獲了不少的糧食，但也沒必要把糧食浪費在羌人俘虜身上。

    馬援經(jīng)過一番思量，給來歙去了一封書信，詢問來歙的意見，被俘的八千羌人當如何處置。

    很快，來歙便給馬援寫了一封回信，在這封回信里，來歙引用了陳湯的一句名言：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應(yīng)該把敵人的頭顱都砍下來，懸掛在蠻夷居住的槀街，以此來告訴他們，膽敢來侵犯我大漢江山者，無論你跑到多遠，我漢軍比將你誅殺殆盡。

    來歙的這封回信，主要向馬援表達了兩個意思，第一個意思是，羌人的俘虜皆可誅殺，這沒什么好顧慮的第二個意思是，明確的告訴馬援，不要以為把羌人逐出隴西、金城二郡，這仗就算打完了，你應(yīng)率部攻入羌地，給予羌人慘痛之教訓，以達到震懾的目的。

    接到來歙的書信后，馬援立刻領(lǐng)悟了來歙的意思。

    對來歙，馬援還真是言聽計從，不久后，馬援便下令，將俘獲的八千羌人俘虜，全部斬首，后來，馬援率領(lǐng)漢軍，殺出隴西，攻入羌地。

    以馬援為首的漢軍，大張旗鼓的進入羌地，這是羌地各族所不能忍的，雖然他們各族之間也有矛盾，但對面來勢洶洶的漢軍時，羌人各族倒是團結(jié)了起來，組成一支數(shù)萬人的聯(lián)軍。

    馬援率領(lǐng)牛邯、馬成諸將，與羌族聯(lián)軍，于羌地展開一場大戰(zhàn)。

    此戰(zhàn)，漢軍再次挫敗羌人，斬殺羌人數(shù)千之眾，羌人潰敗，漢軍繳獲的牲畜和糧食不計其數(shù)。

    此時漢軍已經(jīng)深入羌人腹地，再往前推進，就不知要打到哪去了，繼續(xù)往下打，羌人必定會集結(jié)更多的兵馬，與己方殊死一戰(zhàn)。

    思前想后，馬援認為，此戰(zhàn)已經(jīng)對羌人造成足夠大的震懾，己方并沒有必要與羌人拼個魚死網(wǎng)破，結(jié)下解不開的死仇，這恐怕也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他下令，全軍不再追殺羌人潰軍，回撤隴西。

    至此，以馬援為主導(dǎo)，以來歙為幕后指揮的平羌之戰(zhàn)，宣告結(jié)束。

    此戰(zhàn)，漢軍是真把羌人打了個夠嗆，也嚇了個夠嗆，至此以后，隴西太平，金城太平，羌人再不敢輕易進犯涼州。

    由于隴西和金城的百姓被羌人折騰得不輕，流離失所者甚多，來歙建議馬援，開倉放糧，救濟兩郡之百姓。

    馬援聽從了來歙的建議，將從羌人手中繳獲的糧食，分發(fā)給兩郡的百姓。

    此舉不僅讓隴西和金城二郡的局勢得以迅速穩(wěn)定下來，還大大贏得了兩地的民心。

    馬援領(lǐng)導(dǎo)的平羌之戰(zhàn)，以及后面的開倉放糧，消息傳回到洛陽，劉秀聞之大喜，認為馬援是一位既能征戰(zhàn)，又善于治理地方的能才。

    朝廷上，劉秀對馬援在隴西、金城的作為，贊不絕口。

    見天子高興，大臣們也不介意為馬援說幾句好話，討天子的開心。

    這時候，光祿勛張湛抬了抬笏板，朗聲說道：“臣啟陛下！”

    劉秀看向張湛，含笑問道：“光祿勛何事啟奏？”

    張湛說道：“陛下，微臣以為，破羌以西，遠離朝廷，治理困難，又時常受胡人侵擾，民不聊生，不如將破羌以西之百姓，遷移到內(nèi)陸，破羌以西之地，皆可棄之！”

    破羌，是金城郡的一個縣，位于金城郡的正中央，張湛的意思是，就在破羌縣這里豎畫一條線，破羌以東，仍為漢土，而破羌以西，干脆就不要了，送給羌人。

    張湛的這番話，聽起來挺駭世驚俗的，等于是把金城郡切掉一半，但仔細琢磨，也有他的道理。

    金城郡屬邊疆，距離洛陽，朝廷治理起來的確是很困難，另外，金城郡與羌人接壤，羌人時不時的就跑進金城郡，燒殺搶掠一番，百姓深受其害，各類生產(chǎn)也無法進行。

    可以說這塊土地，對朝廷沒有任何的幫助，反而還是朝廷巨大的負擔。

    留之無用，反成負擔，那還不如快刀斬亂麻，棄掉算了。

    張湛說完，朝堂內(nèi)安靜下來，眾人相互看看，最后齊刷刷地瞧向劉秀。

    劉秀是非常尊崇祖制的，這個祖制，既包括西漢的禮法，也包括西漢的領(lǐng)地。

    現(xiàn)在張湛提議把金城郡切割出去一半，大臣們覺得陛下聽聞他的建議，不會太高興。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劉秀的臉上并未表現(xiàn)出氣惱之色，心里卻很是不痛快。

    歷代先帝，皆能守得住金城郡，怎么到了自己做皇帝，就得把金城郡割出去一半讓給羌人？

    憑什么？

    劉秀不敢拿自己和高祖相比，但自信比高祖之后的歷代先帝，他絲毫不差，包括文武二帝。

    文帝中興漢業(yè)，武帝開疆擴土，可他劉秀也同樣光復(fù)大漢，奪回大漢江山，重辟大漢基業(yè)。

    再者說，眼下馬援剛剛重創(chuàng)了羌人，朝廷不去掠奪羌人的土地也就罷了，還要把半個金城郡讓給羌人，哪有這樣的道理？

    劉秀還沒有說話，韓歆出列，向劉秀拱手說道：“陛下，微臣以為，光祿勛言之有理。

    破羌以西，窮山僻壤，且羌人頻頻出沒，難以治理，另，破羌以西牽制朝廷大量的兵馬，將此地棄管，可大大節(jié)省朝廷之精力、兵力，還望陛下明鑒！”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等韓歆說完，又有幾名大臣出列，表示贊同。

    劉秀看向眾大臣，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他不知道，原來有這么多的大臣是主張放棄破羌以西的，劉秀眨了眨眼睛，他不得不謹慎考量，破羌以西，這半個金城郡，是不是真的對朝廷造成了沉重的負擔，朝廷是不是真的該放棄這一塊的土地。

    琢磨了好一會，劉秀看向鄧禹，問道：“右將軍之見呢？”

    鄧禹遲疑了一下。

    其實要不要放棄破羌以西，鄧禹是沒什么意見的。

    放棄了，自然有放棄的道理，不放棄，也有不放棄的道理，放棄與否，這沒有對錯之分，就看朝廷如何衡量利弊。

    就如張湛、韓歆等大臣所言，破羌以西這塊地方，羌人會時常進來襲擾，百姓根本無法耕種生產(chǎn)，不能種地，朝廷就征收不到糧食，也沒有稅賦可言。

    而且每次羌人侵入進來，朝廷又不能不管，必須得派出兵馬，驅(qū)逐羌胡，這自然是大大消耗了朝廷的精力和兵力。

    但真要把破羌以西讓給羌人，又會大大損壞朝廷的顏面，天子的顏面。

    想要實際的好處，那就棄掉破羌以西，想要顏面上過得去，那就繼續(xù)保留破羌以西。

    反正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就是這么回事。

    鄧禹琢磨許久，說道：“微臣聽從陛下圣斷！”

    劉秀都差點氣樂了，撫了撫額頭，說道：“此事，我要需再斟酌！”

    不日，馬援從隴西回洛陽向劉秀復(fù)命。

    隨他一同回洛陽的，還有馬成部，軍中攜帶了不少從羌人手中奪來的戰(zhàn)利品，包括糧食、牲口以及一些金銀珠寶之類。

    劉秀在皇宮中接見馬援，對于馬援于平羌之戰(zhàn)的表現(xiàn)，劉秀是贊賞有加。

    馬援誠惶誠恐，一再表示，平羌之戰(zhàn)，來大夫當為首功，自己是在來大夫的建議之下，才連連取勝的。

    他這么說，既對也不對。

    來歙的確是給馬援提了不少的建議，為他指明了戰(zhàn)略大方向，但與羌人真刀真槍的硬仗，都是馬援自己打的，和來歙沒多大關(guān)系。

    見馬援居功不傲，反而還把功勞讓給沒有直接參戰(zhàn)的來歙，劉秀對馬援更加欣賞。

    他隨即向馬援提了一下，將破羌以西讓給羌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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