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眾人在昌云縣耽誤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到達通平縣找到齊云明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了。此時齊云明家的小院子里空無一人,眾人是聽到齊云明在屋里的回應聲,才找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齊云明的。
擁有一身輕功技藝的飛龍派輕功傳人齊云明今年還不到六十歲,可他的面容卻如七十多歲行將就木的老人相仿,沒有一點精氣神。他的身上蓋了一床破舊的棉被,棉被看起來臟兮兮的,有幾處都露出了灰黑色的棉絮,看得出來已經用了有幾年了,而且一直沒怎么拆洗衣。
不僅如此,這位昔日的飛龍大俠日子過得似乎非常的拮據。和唯一的兒子一家四口人,就住在一個小小的農家院里,就連所謂的院墻都是樹枝扎得籬笆墻。整個農家院能稱得上房子的也不過四間,其中最大的正房是兒子在住,另兩間是雜物房和廚房。
齊云明所住的那間不到十二平米的小房間,緊挨著廚房。由于房間是位于西廂房的位置,所以只有上午的時候才會有陽光照進屋里來,一到了下午就只有后山墻上的一個小窗才會照進一縷陽光,給室內帶來一點光明和暖意。
聽到專案組是來調查會輕功的門人弟子的情況的,一臉灰暗臉色的飛龍大俠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飛龍派完了!”
原來,飛龍派傳到他齊云明這一代,已經是第七代了。只不過到了他這一代,就再也沒能干上祖輩一直都能干上的官府中人職業。沒了正當職業的齊云明只好冀希望于培養出幾個好徒弟來繼承自己的衣缽,順便靠著收徒賺錢養家。
可他這一門的輕功沒有什么套路,不能拿出去表演,培養出的徒弟博擊水平也是平平,因此他的徒弟即使學出來也沒什么大用。看到沒有了錢途,他的徒弟們往往學了幾年以后便紛紛離去,大多半徒而廢了。
教習輕功這么多年,他齊云明只培養了三個親傳弟子,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兒子。也該著他這一門該絕,他另外的兩個徒弟都改行做了別的。一個往南邊跑生意去了,經年累月也見不著個人;另一個倒算是個武行人,跑到深圳靠著一身功夫給人當了保鏢。只不過他這個徒弟當了保鏢以后不需要再練那種飛來飛去的功夫,倒是養了一身可以壯門面的健壯身軀,功夫也越來越往硬功夫方向發展。到最后體重已經增加到了一百八十斤,說什么也飛不起來了。
至于現在還守在他身邊的唯一傳人——自己的兒子,早年也因為練輕功不慎摔斷了腿,結果上醫院又接得不好,現在成了瘸子,已經完全告別了武行。為此,兒媳婦還記恨上了自己,弄得他生病以后也得不到好的照顧。
聽到齊云明說得言之鑿鑿,一行人心里面拔涼拔涼的,難道這條線過就要斷了嗎?
陳長庚和劉宏福兩人記下了齊云明老人所提到過的兩個徒弟的名字,由于這兩個人眼下都不在本地,過后只能通過其他手段核實他們兩人的情況了。至于齊云明是不是說了實話,專案組接下來也只能通過外圍走訪的方式驗證了。
但是根據目前齊云明的生活狀態來判斷,大家也有些傾向他可能真的沒有撒謊。畢竟他的生活境況看起來很拮據,似乎經濟收入確實也成了問題。按李正武老人講的,這類門派傳承只要不絕,徒弟只要隔三差五地孝敬師傅點東西,師傅斷不會過成這個樣子。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齊云明的病是裝的,是提前得到了專案組來訪的消息,故意做樣子給他們眾人看的。
感覺訪問不出什么東西之后,陳長庚打著關心齊云明病況的旗號,聊起了齊云明的身體情況。齊云明的江湖閱歷還是很豐富的,馬上就理解了陳長庚的意思。他先是告了一聲罪,然后撩開了蓋在他腿上的破棉被。
剎時,一股令人作哎的臭味,飄散在了這間不到十二平米的小房子里。
眾人剛進屋的時候,便聞到了一股隱隱的臭味兒。當時人們還以為是這個農家院里雞狗之類的家畜造成的味道,現在齊云明露出了他那兩條腫脹發臭的雙腿的時候,眾人這才知道真正的來源在哪里。
只見齊云明的兩條腿腫得上下幾乎一邊粗,已經穿不上褲子了。腿上的皮膚黑紫黑紫的,好幾處皮膚已經潰爛了,散發著臭不可聞的味道。
看到這兒,專案組的眾人心都涼了半截。這次可不是因為飛賊案線索可能中斷的事情心涼,而是因為饒是他們這些人也算見多識廣,但還真是頭一次看到活人身上會出現如此臭不可聞的病患!看齊云明雙腿上潰爛和程度,已經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了。照這樣下去,齊云明這個人的生命也離盡頭不遠了。
看到眾人的神情反應,齊云明后面的話語也倍顯凄涼。慢慢地,臥床已經有大半年的昔日的飛龍大俠,把自己病患的真正原因講了出來。這種病,居然和他所練習的飛龍派輕功有著直接的因果關系。
原來,齊云明家傳的飛龍派輕功,需要在孩子長到半旬上就開始習練。一開始的時候,孩子腿上綁著類似沙包的東西練跑練提縱跳躍。對于其他類似的門派來講,他們往往以為那沙包里裝的是真的沙子。實際上齊云明告訴專案組一行人,那個形似沙包的袋子里裝的,是能夠促進腿部筋肉生長的中藥!而這種中藥,正是飛龍派輕功真正的核心秘密所在。
比如尋常人腳跟部位的大筋只是一根,但如果從小用了飛龍派的中藥包的幫助,從小慢慢練出來的孩子,長大后他們腳跟部位的大筋會長成一叢三角形的大筋,腿上的力量也完全異乎常人。
再有就是,一般人練輕功,選材就是個大問題。即便選出一百個資質不錯的徒弟,往往九十個人都教不出來。而由于飛龍派有這樣獨特的藥物方法增進功力,凡是被師父選中的資質不錯的孩子,只要用了這種藥物沙包的助力,十個里面至少可以有三四個都會比較出色。
當然,凡事都是有利有弊,這種藥物再好也有兩個回避不了的麻煩。
一個麻煩就是這種獨家秘制中藥價值不菲,當師父的不可能隨便一個徒弟就給用這種東西。只有資質人品確實不錯的,遞了拜師帖也孝敬師父的,才會給用上這種藥。
另一個麻煩就是,這種獨家秘制中藥并不是只有好處,也是有壞處的。如果用了這種藥的人,平時如果不經常進行大運動量的鍛煉的話,藥物就會化為毒素堆積在腿部的筋肉里,早晚腿部的肌肉就會發生潰爛壞死。而即使年輕時經常鍛煉,但到了年老體衰時,這種藥物堆積在身體里的毒性照樣會發作,齊云明現在腿上的病患,就是幼時用藥的最終結果。
不過對付這種腿疾,齊云明還有一種家傳的秘方可以對治。但問題是,這種用來消除之前中藥毒副作用的藥劑更為昂貴,遠不是齊云明現在的家庭條件可以支撐的,現在的齊云明已經是以死為待了。
“既然知道這種藥對身體的傷害那么大?為什么還要練這種功夫呢?”出于同情,種緯在邊上皺著眉插了一句話。
“小伙子,過去那年景,想讓自己活得不錯,多難吶!”齊云明嘆息了一聲道:“用了這個藥,練了這個功夫,哪怕少活十年二十年,至少能讓自己一家人衣食無憂,還能光宗耀祖,總比庸庸碌碌的強啊!過去我家先祖在官家當差,那也是過得相當的不錯了。就是當家人練這個功夫的,幾代人都沒一個能活過六十歲的。可那又怎樣?還不是有好多人想投到我家門下,想學我家的這種功夫!我也知道這個功夫害人,現在這個功夫也沒什么用了,斷了就斷了吧!我也快六十了,活一天算一天了。”
“那您這傷,就治不了了么?”陳長庚望著齊云明的病腿道。
“能治,可治不起了!”齊云明搖搖頭道:“我兒子的腿就是因為練這個功夫摔壞的,兒媳婦一直記恨我呢!本來這個病就花錢,她又攛掇著兒子不管,又怎么能治好啊!”
“病不好治擱一邊,那這屋里給收拾一下也成啊!你看這被子……”劉宏福在旁邊插話道,言語中透著無奈。
“管不了這么多了,活一天算一天吧!”齊云明神色晦暗地答道。
從齊家告辭出來,一行人坐在車上半天沒開車,也沒人說話。
不僅線索看起來要斷了,眾人同時也對齊云明有些凄慘的晚年生活有些無奈。因為這種功夫應用的范圍越來越小,好歹也曾經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卻落魄到了如今的這個地步,實在是讓人無語。可大家也知道,同情歸同情,憐憫歸憐憫,大家對齊云明的現狀還真的幫不上什么忙。
“咱們現在該怎么辦?”種緯第一個打破了車里沉默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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