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典睡醒了出來，到處置室來候診，很容易就融入了看熱鬧的熱群中。

    只是涌到病房來，聽到男人的自述之后，令左慈典心生不忍。

    左慈典就站到男人對面，出聲道：“行了，別哭了，起來收拾收拾，腰挺直了去派出所吧。”

    男人忽然驚恐起來：“我不要去派出所……”

    “怕丟人就別鬧事，鬧事了就別怕丟人。”左慈典道：“紙包不住火，明白不？”

    左慈典的語氣，帶著過來人的經(jīng)驗。

    雖然四周多有同事，左慈典也不怎么在意。他都能放下身段做40多歲的中年住院醫(yī)，自然不怕成為別人的笑料。

    鬧事的男人沉默下來，有些東西不用人教，提醒一句，自然就明白了。

    來執(zhí)勤的民警轉(zhuǎn)轉(zhuǎn)手指，就讓同來的另一人將鬧事者帶走了。

    后者在離開的過程中一言不發(fā)，倒是讓人多了兩分的同情。

    執(zhí)勤民警自己轉(zhuǎn)過身來，再看向眾人，道：“大家都散了吧，沒什么好看的了。”

    等圍觀諸人四散開來，執(zhí)勤民警再追著凌然和田柒等人，道：“你好，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幾位，請問方便不方便。”

    田柒腳踝一轉(zhuǎn)，斜對著民警，表情淡然的道：“請稍等一下。”

    對于凌然以外的其他人，她顯然是不屬于熱心流的。

    民警輕輕皺眉。

    再怎么說，他也是出來辦案的，對方用這樣的態(tài)度，自然不會讓他開心。

    但是，田柒的氣勢畢竟不同，一身簡單而華貴的衣裙，就得讓人掂量一二，再加上民警從旁人處聽來的，有關田柒的驚人身手……

    唧唧唧唧嘰嘰嘰嘰……

    民警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我明白了……”

    “收到……”

    “是……”

    掛掉電話，民警的臉上已滿是迷惑與無奈了。

    “行吧，你們既然找了人，那今天就沒你們事了。”辦案民警對田柒和凌然點點頭，表情說不上好壞，看得出來，他早已熟悉了這種模式，就像是醫(yī)生們早就熟悉了門診病人的各種反應一樣。

    “辛苦你了。”田柒坦然道謝。

    她的態(tài)度同樣熟練無比，因為她也已熟悉了眼前的流程。

    “要不要去看看左慈典？”田柒望著民警離開的背影，轉(zhuǎn)頭看看凌然。

    凌然不解：“為什么要去看左慈典？”

    “因為……”田柒不知道該怎么說，還在斟酌著語言，左慈典已是回來了。

    “也是個可憐人。”左慈典滿臉的唏噓，眼角的皺紋更重了。

    在場的幾名小年輕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行了，咱們候診去吧。”左慈典大手一揮，就帶著凌然等人向前，那樣子，好似他才是主任一般。

    午后。

    田柒乘坐自家的幻影，再轉(zhuǎn)乘自家的飛機離開了云華。

    蘆夏鎮(zhèn)再沒有傷員送過來，也就宣布云華多家醫(yī)院的緊急狀態(tài)解除了。

    不過，霍從軍并沒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狄茂才正帶著人來搞武裝游行，大家都長點心啊，別被人家給抓出來，當了教材里的反例。”霍從軍站在大辦公室里面嚷嚷，搞的所有人都緊張兮兮的。

    云醫(yī)急診科的醫(yī)護人員都知道，霍主任最喜歡的是懟人，而最不爽的是被人懟。

    所以，當他說到“武裝游行”這種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的詞的時候，大家都不想撞到槍口上。

    “狄茂才是前年評的那位院士嗎？”

    “聽說特喜歡排場，特能搞會議。”

    “所以好多人捧著他啊。人家搞起來的會議都高大上的很，有些人拍他馬屁拍一兩年，就為了蹭個會……”

    眾人議論歸議論，都沒有放太多的心思在這里。

    對醫(yī)生們來說，一天到晚就夠忙了，別人的事，哪怕是科室里的行政事務，大家都不是特別有興趣關注了。

    越是高端的醫(yī)生，關注的方向就越狹窄，當一個醫(yī)生到了只需要看病做手術的時候，就算是達到醫(yī)界小成了，若是只需要看病做手術，又能賺到大把的鈔票，醫(yī)界大成指日可期，而要萃于完美，那就就得是只看病做手術的醫(yī)生，還獲得等身榮譽，活著的醫(yī)生是很難達到這個水平的。

    當然，最可怕的還是又看病做手術，又關注社會不忘世俗的醫(yī)生。

    狄茂才正是一位這樣的醫(yī)生。

    他搞的國際會議聲勢浩大只是表象，他在各種委員會中的任職，才是令人畏懼的地方。

    比起歐美的各類委員會，中國的各種委員會聲名不顯，實際上的影響力卻不小，尤其是醫(yī)學會這種半官方的機構(gòu)，做出的決定的效力與仲裁差不多，程序卻簡單的多，很容易給委員會成員披上金光。

    只幾天時間，狄茂才就帶著魏嘉佑來到了云華醫(yī)院。

    所謂武裝游行，就是展示能量，并尋求行動一致。

    對于弱小一些的醫(yī)院和研究機構(gòu)，狄茂才甚至會要求人人過關——比起骨關節(jié)與運動醫(yī)學的祝院士，狄茂才成為院士的時間更晚，可實力卻要強得多。這是時代所決定的特點，而不是論資排輩所能對沖的。

    站在云醫(yī)的臺階下，狄茂才習慣性的瞇起眼睛，內(nèi)心暗自判斷著他們的實力。

    “狄院士，歡迎來到我們云華醫(yī)院。咱們先到會議室坐一下？”云醫(yī)院長出面，面帶謹慎。

    與上次見祝院士不同，那時候，云醫(yī)追求的是參與到祝院士的平臺里去，從而得到多一些的機會。

    狄茂才卻是院士中的攻擊機。

    院長閣下面對祝院士的時候，是帶著合作姿態(tài)的，面對前來武裝游行的狄茂才，就不免有所防范之心了。

    “云醫(yī)的心臟外科……沒怎么建起來吧，那就急診科？”狄茂才的名氣不是白饒的，第一句話就讓云醫(yī)諸人險些下不了臺來。

    云醫(yī)是昌西前三的牛院，但是，省屬頂級醫(yī)院與委屬就是有質(zhì)的差異，像是心臟外科這種醫(yī)院的頂級專業(yè)，云醫(yī)要做起來就非常費勁。

    也不是說云醫(yī)做不了心臟外科，但是，醫(yī)院里的頂級專業(yè)何止心臟外科一項，而要做起一個項目是有成本的。

    另一方面，某個專業(yè)能不能做不起來，也不是單純由投入來決定的，帶隊的醫(yī)生是一個醫(yī)院科室最重要的資源。

    云醫(yī)在短短數(shù)十年的建院歷史上，并未能把握住做心臟外科的機會，最終得到的心臟外科的水平用一般來形容都勉強了。

    反而是能賺錢的心臟內(nèi)科和相對簡單的胸外科，以及能吃醫(yī)保的神經(jīng)內(nèi)科，被云醫(yī)建的不錯。

    然而，人家就抓著你的心臟外科鄙視，云醫(yī)上下，也說不出一個三六九五來。

    狄茂才本身就是心臟外科的大拿，心臟外科的主任都乖的好似家養(yǎng)的田鼠一般，其他人更是無話可說。

    倒是霍從軍，用一貫的硬氣，道：“我們現(xiàn)在升格急診中心了。”

    “還不是一樣。”狄茂才看看霍從軍的年齡，撇撇嘴就道：“你還年輕，先練好內(nèi)功，再談這些級別不級別的東西。對了，有心臟疾病的患者可以請指揮中心派過來嗎？我想讓弟子們多見識一些病例。”

    這個話就非常囂張了，然而，人家是全國系的牛人，云醫(yī)的人也只能皺著眉頭聽下來。

    “我去打電話。”霍從軍轉(zhuǎn)身走人，帶著股子“爺不伺候了”的氣息。

    狄茂才亦不在乎，他就是來示威的，有人不開心才是正常的。

    魏嘉佑則被狄茂才點了出來，向眾人打了聲招呼，就默默的去換洗手服了，竟是有種要在云醫(yī)急診科里大干一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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