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難盡，王四虎用的這四個字，充滿了無奈和悲涼。
民間的老百姓，遇到那些無能為力又難以抗拒的事情時，經(jīng)常會用到這四個字。這樣的話背后，往往都有一個傷心的故事。
但當王四虎把情況一說，高尚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有些陰郁了。
“這……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尚玨在一旁聽著，臉色有些尷尬地說道。
按照高尚和華遠集團簽訂的合作協(xié)議，738廠將整體賣給新組建的東崮山機械工業(yè)集團。738廠的廠區(qū)到時候都需要整體規(guī)劃重建……于是，就有人在這里面開始動起了歪腦筋！
據(jù)王四虎說，大概半個月前，東崮新城這里就來了好幾撥人，開始大肆的收購房產(chǎn)和土地。
一開始，大家還不知道這是為什么，那些想著早點把房子賣掉遷往別處謀生的人都和他們簽了協(xié)議。沒過多久，738廠將破產(chǎn)拍賣的事情正式公布之后，大家就都明白了。
“我們這么多年困在這地方，沒吃沒喝沒收入的時候，都熬過來了。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盼頭，誰愿意把到手的錢讓人家給賺了？他們這幫薅羊毛的，見沒人肯賣了，就立馬變臉了……這幾天經(jīng)常有些混混流氓，一家一戶的逼著大家賣房！”
王四虎忿忿不平地說道：“我們這才想了這么個辦法，讓像牛叔這樣的老人，在各處把守放哨……”
高尚和華遠集團的協(xié)議差不多就是在半個月前簽的，這也就是說他這邊剛剛簽了協(xié)議，就有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而這些來東崮新城收購房產(chǎn)土地的，自然是想借機撈一票。
雖然高尚和華遠集團的協(xié)議內(nèi)容，應(yīng)該是嚴格保密的。但738廠要破產(chǎn)拍賣的事情，從華遠集團總部到安州分公司，知道的人不少，這消息泄露的源頭，恐怕一時之間很難找到了。
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問題是，這些被王四虎稱為薅羊毛的家伙，收購了這些房產(chǎn)和土地，勢必會影響東崮山機械工業(yè)集團籌建的計劃。
“這個事情一定要嚴查，我這就給吳湘打電話……”殷若蘭想到這點頓時有些著急了，拿起電話就準備打給華遠集團總裁。
可沒想到高尚卻阻止了她。
“這種事情，你怎么查？從總部到安州這邊，有多少人知道情況？要是一個個的查，查到猴年馬月都沒個結(jié)果……”高尚搖了搖頭說道。
殷若蘭一臉陰沉地問道：“那怎么辦？就讓他們這么為所欲為？”
“其實吧……這倒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的重組計劃最重要的就是現(xiàn)在738廠的這些工人！要是大家都把房子給賣了，遷走了……等我們重組成功之后，工人哪里來？技術(shù)人員哪里來？”高尚一連扔出來好幾個問題，把殷若蘭問得啞口無言。
當初，丁迪生提到將738廠送給高尚的時候就說過，這百年老廠，熟練工人和技術(shù)人員的人力資源。這也是高尚同意這個方案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王四虎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有些納悶地問道：“重組？重組738廠嗎？不是說要把這廠子整體賣掉，然后這一片全部開發(fā)房地產(chǎn)嗎？”
“誰跟你這么說的？”尚玨眉頭一皺問道。
王四虎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誰說的，反正大家都在這么傳，那些買房子的也都這么說，說是東崮山這片風水好，適合開發(fā)高檔別墅……”
“你錯了！738廠的破產(chǎn)拍賣是我們組建東崮山機械工業(yè)集團計劃的一部分。將來這里還是一個大工廠，大家都會重新上崗，每個人都會給安排合適的工作崗位的！”高尚就這么當著王四虎的面，把組建東崮山機械工業(yè)集團的計劃說了出來。
聽到他這話，殷若蘭心里有些著急，這可是絕密的，他怎么就這么說了……
而王四虎則是瞪大著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你是說，廠子不會拆掉？我們……我們還能有活干？”
“是啊！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只是，你們要是都把房子賣了，遷走了，那這廠子也就真的死了！重組也就沒意義了！”高尚一臉憂心地說道。
王四虎有些興奮地說道：“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啊！您放心，我這就和大家伙說這個事情，讓大家堅決不要賣房子，大家都祖祖輩輩和這廠子一起過來的，我太爺爺是當年軍械局的第一批鉗工……要是有活干誰愿意走啊！”
高尚見他要嚷嚷，立刻止住了他說道：“你先別急，我就問你個問題……那些人買了你們的房子，有沒有讓你們馬上搬出去？離開這里？”
“那倒是沒有！有些人在山外邊早就找到工作了，他們也都不住這里，最早賣房子的就是那批人。后來賣了房的，那些買房子的家伙還讓大家住在老房子里，說是等……等拆遷的人來了……都別走！”王四虎有些尷尬地說道。
聽他這么說，高尚他們都明白了，這些打算趁著738廠重組從中牟利的家伙，是準備用這些沒了住處的工人替他們當“釘子戶”呢！
高尚微微一笑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房子你們可以賣，能賣多高的價格就賣多高的價格。反正到時候，廠子重建了，你們都會搬進新宿舍樓的。這地方……風水不太好，其實并不適合做居住區(qū)。在規(guī)劃里，這地方將來要建一座電廠的。”
“啊！”
聽到高尚的話，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四虎是有些驚喜，原來這東崮新城的老宿舍區(qū)，要整體搬遷，他們把老房子賣了，將來還能住新房子。而殷若蘭則是很奇怪，重組計劃也僅僅只是剛剛確定，什么規(guī)劃之類的根本就沒有，高尚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那個……你們說的這都是真的嗎？”王四虎聽了高尚的話，還是有些不確定，他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殷若蘭和尚玨。
尚玨是安州分公司的副總，是王四虎認識的最大的領(lǐng)導(dǎo)。而殷若蘭……王四虎只是覺得有些眼熟，并沒有認出她的身份，但剛剛殷若蘭情急之下說要給華遠集團總裁吳湘打電話……聽那口氣，來頭挺大的！
“他們是集團總部派來的。這位是……殷組長，新廠籌建領(lǐng)導(dǎo)小組的。”尚玨也不太清楚高尚的身份，但殷若蘭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說。
她這么一說，王四虎心里的疑問就全部打消了。他有些激動地給高尚和殷若蘭鞠了一躬說道：“我們這些工人，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我們……我們終于有活路了啊！”
隨后，在王四虎和尚玨的陪同下，殷若蘭和高尚在小區(qū)里走訪了一些住戶。每到一處，高尚就會把之前的那番說辭給復(fù)述一遍，聽到這些話，大家的反應(yīng)都和王四虎一樣，充滿了期待和欣喜。
“你為什么要那么說？要是他們把房子都賣了，重組之后這東崮新城……”殷若蘭瞅了個空子對高尚的說法提出了質(zhì)疑。
她最擔心的就是，一旦這些工人把住房都賣給那些準備借機牟利的家伙，對重組計劃肯定會有很大的影響。
高尚則笑了笑說道：“他們既然想要買，就讓他們買好了！規(guī)劃不是還沒定呢嗎？我們既然知道了這個情況，在制定規(guī)劃的時候，反倒容易了！這東崮新城……老子不要了！”
不要了？！
殷若蘭怔了怔，一臉困惑的看著高尚。
按照之前確定的重組計劃，以738廠的五大廠區(qū)為基礎(chǔ)，組建東崮山機械工業(yè)集團。但華遠集團所擁有的只是738廠的廠區(qū)廠房和土地，而東崮新城作為家屬配套區(qū)，住宅的產(chǎn)權(quán)都屬于廠里的員工個人。這東崮新城并不在重組計劃準備征收的范圍之內(nèi)。
“可你拿下了廠區(qū)，東崮新城不要了，那你讓員工們住哪兒呢？難不成都搬到安州去？”殷若蘭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高尚這是什么意思。沒有了員工家屬配套區(qū)，這廠子里的工人該如何安置呢？
“這個你放心好了，到時候，會有人出錢替我們造員工家屬樓的！”高尚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說道，賣了個關(guān)子。
就在殷若蘭準備追問到底是誰來造新的員工家屬樓的時候，在前面引路的尚玨說道：“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林虎師傅是不是就住在前面那棟樓啊？”
林虎？
聽到這個名字，殷若蘭隨即問道：“尚副總，你說的是不是那位焊工大師林虎啊？”
尚玨轉(zhuǎn)身點了點頭說道：“是他！我去年來的時候，曾經(jīng)來探望過他。林師傅……現(xiàn)在的生活狀況有些……窘迫。您之前不是說想要走訪一些有技術(shù)有威望的老工人嗎？林師傅是廠里威望最高的……”
殷若蘭點了點頭說道：“這我知道，我父親曾經(jīng)見過他……”
當他們跟著尚玨和王四虎來到這位“焊工大師”林虎的家，高尚和殷若蘭才知道，尚玨剛剛所說的“窘迫”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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