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謀深算的楊秉胤所料不錯。頂點 23S.更新最快
就在他侃侃而談之時,陳有福、羅景云和賀永年所率護商隊第三營,已經從新政壩出發,通過丘陵溝壑間的官道,到達了長平山腳下的長平村。只因突然的變故,打亂了護商隊伏擊殲敵的計劃。他們不得不揮起鐵鎬鐵鏟,在三岔路口,也就是長平村的村前山坡上,構筑堅固的防御工事,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惡戰。
這次出兵,陳有福和羅景云兩位主官作戰決心上意見一致。
他們都認為,既然土暴子在自己的眼皮之下出來搶劫,那么必須給土暴子一個深刻的教訓。李家的消息和情報局的資料顯示,那姚玉川在土暴子中不僅名氣很大,更以兇殘狠辣著稱于當地。他這幾年來一直圍著儀隴縣打劫,把這個不幸的縣城困得如同一座死城。姚玉川是搖黃(姚黃)中搖天動的兒子,是土暴子中歷史悠久的所謂“正朔”。如果能將其陣前斬首或擒獲,那對穩定川北的民心軍心必定有很大的正面意義。因此,陳有福和羅景云都認為,這一仗不是打不打,而是如何打,贏得漂亮,自己傷亡還要小。
在綜合分析了這些情報后,第三營逐漸形成了共識:姚玉川雖有四五千兵力,但真正的威脅卻是那群投賊的官軍。這些官軍分屬于楚軍的莫崇文部、賈登連部和張奏凱部及少量秦軍殘兵。這些從賊官軍多是張獻忠入川后于去年底、今年初陸續從賊的,人數大概有三百,由陳新統領。由于他們從賊較晚,經常作為姚匪前鋒。
從賊的秦軍老兵不多,人數只有幾十號,但因他們入伙早,與姚氏父子淵源深厚,因此以他們為核心形成了姚玉川的老班底。這伙人大概有五百人,由姚玉川的家將蔣成仁統領,是姚匪的主力。
至于其他土暴子,大多是入伙不久的老百姓。他們的戰斗力,護商隊的軍官們直接打了兩折,五個算一個。如此一來,雙方的實際戰斗力差不多。但問題在于,朱平槿給北上先遣支隊的首要任務,是要確保新政壩這個前進基地的安全,讓后繼到來的增援部隊有個安全的立足點。如果在新政壩留置大量的防守兵力,必然使出擊部隊戰斗力受到很大的削弱。
此時,李珂代表李家、周家等新政壩的土著士紳及時提議,他們可以把自己的家丁、護院等人交予護商隊指揮。如果必要,他們還可以官府名義動員全城男人一起持械上城,新政壩三五天絕對守得住。賀永年也道,只要快馬通知賀家莊,賀家莊也可以抽丁兩百坐船前來增援。
最后形成的作戰決議是,陳有福、羅景云和賀永年帶隊出擊;三營四連長孫德仁率本連兩個排(欠一個班)防守新政壩和大東山要點;李珂動員城中民壯協助守城。
出擊的總兵力約九百人,包括三營營部及所屬兩個半連、炮排和土司步兵排,一營四連,賀家莊護莊隊七十人、李家家丁十人及城里挑夫五十人組成的輜重隊。
賀家莊支援的兩百莊丁到達后,直接開到楠木場,作為戰場預備隊。他們既可以增援主力,也策應土暴子的搶掠目標碑院寺,還可以在必要時回援新政壩。
應該說,陳有福、羅景云的部署是大膽而堅定的。他們以姚玉川為作戰對象,集中了所有可以調集的軍事力量,準備在保寧府這個土暴子猖獗肆虐的地區,打出護商隊首戰的威風。但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永遠不可能是紙上談兵所能一一預測。大戰雙方彼此間從未交手,對對方的戰斗力估計也僅是估計和猜測。
當晚,陳有福、羅景云和賀永年率出擊部隊離開新政壩東門,借助暗夜的掩護,向六十余里外的長平山急進。他們的目的,便是搶占長平山這個能同時控制兩條大道的要點。然后以主力隱蔽置于長平山左側通往楠木場的道路兩側,待敵通過一半,突然兩面出擊,將敵攔腰斬斷,繼而全殲。他們在李珂家丁的指引下,行軍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時候,已經接近了長平山下的小村……長平村。
目標在望。就在這時,前方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銅鑼號響,還有許多火把在長平山頂晃動。陳有福和羅景云懊惱地對視一眼,他們的伏擊計劃泡湯了。
伏擊計劃泡湯,只好改為堂堂之陣。在護商隊的詞語庫中,堂堂之陣不是傻坐著等待,而是大造工事。
護商隊揮起鐵鎬鐵鏟大造防御工事,他們的對手姚玉川已經驅趕著數千賊眾通過了儀隴縣城金城寨。
城墻上的知縣老爺畢九成和幾千餓得變形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拿著木棒、鐵叉、門杠、石塊或者磚頭,戰戰兢兢看著兇殘的土暴子大搖大擺地從金城山下的山溝里走過去。
他們祈禱著土暴子們看不上他們這座即將餓死的小城,祈禱著土暴子們把可怕的暴虐揮灑到其他不幸的地方。直到土暴子們已經遠遠離去,他們仍然不敢松懈,死死盯著上山的道路。頂多在不懂事的孩子纏著爹娘哭鬧時,分散一下注意力……把懷里偷藏的最后一塊米餅摸出來,掰下一小塊塞進孩子的嘴里。而他們自己,只能用流出的口水潤潤干裂的嘴唇。
……
賀永年從山坡上跑下來,衣服撕了個大口子,臉上也有些掛花。他呸呸兩聲,把嘴里的泥巴沙粒吐了出來,又用袖子拂了一把臉。
陳有福和羅景云迎上去遞過水葫蘆,關切地問道:“怎么樣,賀大哥,村里人還是不信我們?”
“操 他娘!”賀永年怒罵一聲。
他掰開葫蘆嘴,使勁灌了幾口清水。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來幫他們打土暴子。他們倒好,搶先占了長平山,還敲鑼放煙!我在山道上喊了幾句,他們便扔石頭下來。看看,還好我身手敏捷,一個魚躍撲在大石頭下,這才沒有陰溝翻船!”
“賀大哥,別怪百姓,他們被官軍和土暴子都禍害慘了。你看他們半夜都有人值守,可見緊張到了什么地步!”
羅景云看著賀永年的模樣,知道自己的勸說之策失敗了。他凝神遠處逶迤而來的大路道:“世子曾說,人心是桿秤。我們仗打好了,百姓自然和我們親近。若是打不好,土暴子轉來報復,他們不是遭殃了嗎?”
說著,羅景云叫過了他的小傳令兵下令道:“你去各單位傳令,我們護商隊是護國安民之軍,不是禍國殃民的官兵。修工事不得拆除百姓家的門板、床鋪。百姓家中的一草一木,均不得擅動。有違令者,斬!”
看著譚進飛快跑開,陳有福突然嚴肅地喊了羅景云的正式官銜:“羅監軍,我是軍事主官,你是政治主官,戰場上箭矢橫飛,你不能留在我的指揮位置。我們必須分開!你到村里去,指揮土司步兵排,作為我們的總預備隊!另外,本營長提醒你,作為營監軍,你應該為官兵楷模,將甲胄穿戴整齊!這不是怕死,而是留待有用之軀……”
護商隊的標準甲胄,是雅州皮革局生產的皮甲。最初的樣式,皮甲分成幾個大塊:胸甲、背甲、護襠、護肩、護膊、護腿和護腕。因為是緊急生產,所以只分了大、中、小三種型號。皮甲各部件之間用肩帶和繩子串聯,如有不合適可以適當調整,以便適應各種體型的士兵。后來發現這種大塊的甲片適應性差,便將大塊的甲片改為標準的小片甲。小片甲穿綴起來,便成了一件完整的甲衣。
皮甲分量不重,大約也就十斤左右。小片甲穿綴的甲衣略重兩斤。當左護衛的世襲軍官加入到護商隊之后,立即利用了皮甲輕便的特點。他們將祖傳的鐵甲或夾鐵棉甲充分利用起來,穿戴在制式皮甲外面或里面。這樣,防御能力可以進一步加強。
朱平槿敏銳地觀察到這個現象。他立即指令火器局鐵作,利用高碳坩堝鋼打制了一批鐵片。鐵片經過熱鍛和淬火,一寸寬,一寸半長,四角有孔,四邊和四角倒圓。兩日前首批鐵片和新生產的火銃等兵器剛被一個馱馬車隊運到了新政壩。一連剩余三個排總算全部裝備了火銃,而甲葉則發給了參戰部隊的各級軍官軍士,讓他們根據各自的身材自行穿綴,形成合身的鐵罩甲。
鐵罩甲的防御力可不是輕便柔軟的皮甲所能比擬的。倘若里面皮甲,外面鐵甲,不僅可以防御冷兵器,也可以防御熱 兵器。
陳有福拿到鐵片,立即利用肥豬做實驗。肥豬穿了絲綢內衣,外罩皮鐵兩層甲。輕薄的柳葉刀根本砍不透。而短矛近距刺殺,矛尖在鐵葉上卸去了大部分力量,最后從鐵葉間的縫隙處刺了進去。
即便護商隊所用的大威力火銃也威力大減。火銃用獨彈在三十步外打放,鉛子打在鐵葉和皮甲上,僅有九成勉強穿透,另一成則留了下來。或入肉不深,或卡在皮甲里的絲綢上,或干脆卡在皮甲上。可憐的肥豬挨了林言火銃連一輪打放,中了無數鉛子,雖然全身是血,折斷了好幾根肋骨,但都不足以立即致命,竟然還嗷嗷亂叫,在木樁上來回掙扎。
只是這鐵甲雖好,也有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太重。涂氏和周家小姐聯手為羅景云穿綴鐵甲,甚至黑色的皮盔也沒放過。小家伙穿上一試,立即便大喊著脫了下來——即便是臀部以上的半身罩甲,也足有三十斤出頭!
聽到穿戴甲胄,羅景云頓時有些頭大,但他還是爽快答應下來。部隊正在緊張地構筑工事,正是陳有福最忙的時候,他不想為這件事情與陳有福爭執。再說,陳有福也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不知是涂氏還是周家女娃子告密!”羅景云惡狠狠地想,“等我找到機會……”
這時他的肩膀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轉頭一看,原來是賀永年。
“你那件鐵衣我看過,甲片穿的是錦絲,胸口釘的是雙層。”賀永年花著臉,露出了促狹搞怪的笑容,“有女人在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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