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革命家們早就說過,和平不能靠祈求得來,而是必須經過浴血奮戰,才能達成目標。
弱國無外交,弱者無自尊。
現在,如果我是黃花會的大龍頭,就一定以“擊殺左豐收”為目標,全力以赴去實施戰略戰術。
我遙望著那“煉蠱師之矛”,不禁為黃花會而感嘆。這一次,黃花會養虎遺患,完全是咎由自取。
“走吧。”槳蘭舟緩緩地說,聲音已經恢復了正常。
我沒有說什么,繼續開車向前。
“我雖然是女孩子,但跟你一樣,沒有崩潰的理由。”槳蘭舟又說。
我點頭:“對,既然沒有崩潰的理由,那就真正打起精神來,咬牙撐住,直到迎來勝利。”
槳蘭舟打開車窗,探出身子,向著無盡的荒野大叫了三聲,發泄著自己心里的郁悶。
同樣的動作,我在三年前也不止一次做過。
在敦煌,最大的好處就是隨處可見荒野,而這種向著荒野怒吼的動作,也的確可以讓憤怒情緒得到很好的紓解。
我知道,槳蘭舟和我是同一路人,都已經被形勢逼到了角落里。
除了奮起,再無良策。
清晨,莫高窟前面的廣場上一片寂靜,無論是管理員還是清潔工,都仍在沉睡之中。唯一醒著的,就是停車場兩頭的收費亭和保安亭。
“送什么的?怎么開到這里來了?”一個穿著黑衣的保安從收費亭里走出來,搖晃著手里的電筒問。
“領導讓開過來的,先停下車,再等電話。”我懶洋洋地回答。
保安跟畫家們沒有交集,所以我根本不用擔心對方認出我的真實身份。
“進去吧。”保安繞著車走了一圈,然后揮手放行。
橫桿升起來,我馬上把車開進停車場,選擇了一個面向莫高窟的位置停下。
從這里仰面看,莫高窟外面空無一人,似乎一切如常。
“沒有動靜?難道左豐收已經得手撤離了?”槳蘭舟問。
我環顧四周,尋找可疑車輛。不過,我看了一陣,沒有絲毫發現。
“上去,到11窟去。”我說。
這一次,槳蘭舟沒有表示贊同,而是伸手掏槍,馬上開始檢查彈匣。
“那地方用不到槍械,雙方見面,一個回合就能決定生死。”我說。
在莫高窟內部發生沖突時,一旦開槍,就很有可能損傷壁畫,使得以前國家和政府對重點文化作品的保護蕩然無存。這種結果,絕對不是我想看到的。
“你以為,他們也遵循江湖規矩,一切戰斗都要避免傷及無辜?別忘了,煉蠱師是另類中的另類,看起來左豐收想做的,沒有做不到,沒有做不成。”槳蘭舟說。
規矩是人定的,就一定會被人打破。那些不守規矩的人總是能從中獲利,找到行業中第一桶黑金。
我不知道左豐收的成長軌跡,或許他也有一個異常黑暗的童年、少年時期,才決定了現在這種人生走向吧。
“你從不用槍?”槳蘭舟問。
我搖搖頭,沒有回答。
需要用槍的時候,我自然會用,但大多數時候,我都在克制自己的殺機,盡量用無傷大雅的方式解決問題。
學武之初,我的老師就教導過我:“莽夫總是靠武力解決問題,智者即便一伸手就能殺死千軍萬馬,也會永遠隱忍克制。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殺人即造孽,孽債多了,自然就該還。到時候,很多人還不起,就得拿命去頂。所以,練武之人,一輩子都在克制中度過,能修多少福澤,皆在手足之間。”
如果沒有這種諄諄教導和長期隱忍,像坦克幫那種人,早就在我手下尸橫遍野了。
“龍先生,你跟別人不一樣,這很讓人敬佩。但是,我的師尊前輩們都說過,只要是混江湖的,沒有人會不一樣,只不過大家采取的做事方法稍有差別罷了,最終結果,一定是殊途同歸,為了‘權、利、財、色’四字打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已經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了。”槳蘭舟雙手舉槍,向著莫高窟方向虛瞄了兩次。
道理“道理”,天下萬事萬物,怎樣說都有理。不過,哲學上說,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總要有人保持其特立獨行,成為這個世界上的另類。
離開霹靂堂時,太多幫派前輩對此表示不解,以為我是要離開雷動天另立山頭,成就屬于自己的霸業。最后,我在一片唏噓嘆息聲里北上,成了當年港島江湖最轟動的大事件之一。
“你說得對,但是,不要用槍。”我簡短地說。
“視情況再定,可以嗎?”槳蘭舟這一次并不打算聽我的勸告。
我突然伸出左手,從她掌心里奪過手槍,然后單手拆槍,將那支手槍拆成一堆零件,然后將彈匣里的子彈一顆一顆摳出來。
“蘭舟,不要用槍,在這座古老的莫高窟里,你永遠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這一次,你得絕對聽我的。我來敦煌三年,幾乎天天到這里來,對它的了解,遠勝于你。聽清楚,不要用槍,甚至就算在戰斗中搶到槍械都不要發射。你永遠都不知道,黑暗中藏著什么。”我沉下臉來,坦誠而嚴肅地告訴對方。
在考古學家、美術家眼中,莫高窟是文化瑰寶,是東方美術的集大成之地;在文物販子、盜墓賊眼中,莫高窟是寶庫,是“金山銀海翡翠宮”,更是一個遍地黃金、唾手可得的好地方,只要來了,就能順手牽羊;在外國專家、文化掮客眼中,莫高窟是中國古代文化的縮影,看完莫高窟,就等于將中國這頭“東方睡獅”深刻細致地了解了一遍。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同樣,十萬個人眼中就有十萬個莫高窟。
那么,在我眼中,莫高窟是什么?
我只能籠統說,它是我一生魂牽夢繞、無法解脫之地。我甚至覺得,我的根就在莫高窟,扎在它的歷史最深處、奧秘最糾結處。
除了用生命去捍衛它,我無法做更多。
“龍先生,我聽到了音樂聲……不對,是那種……金甲天神出現之前的奇怪音樂聲。在盤山公路上,正是先聽到了音樂聲,才看到那金甲天神——”說到一半,槳蘭舟突然閉嘴,因為我們都看到了那傳說中的“金甲天神”,不在別處,就在莫高窟的欄桿邊上。
準確說,在每一層的欄桿邊上都站著金甲天神。粗略計算,至少有百名之多。
那是絕對的“金甲天神”——以欄桿為參照物,其高度在兩米五到三米之間,幾乎是成年人身高的兩倍。他們穿著金色的鎧甲,戴著金色的頭盔,下面踏著金色的及膝戰靴。最顯眼的是,他們背后插著各種顏色、各種數量、各種大小的旗幟,與地方戲臺上的武將裝扮近似。
他們是無聲無息出現的,根本沒有任何征兆。
我也聽到了隨風而來的音樂聲,粗聽不知其歌詞,仔細分辨,才明白那是一種詞義十分深奧、曲調直指人心的梵唱之聲。
那些金甲天神站在欄桿后面,雙臂或橫抱,或下垂,或手按欄桿,或指向蒼穹,動作不一而足。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槳蘭舟低叫著。
我到莫高窟不下千次,在這停車場內逗留過千次,但遇見金甲天神卻是第一次。
眼前這種詭異的情景讓我如同墜入一場噩夢之中,但神志卻又十分清醒,明明知道這不是夢。
我向停車場入口望去,如果那邊的保安和收費人員也看到了金甲天神,只怕馬上就要驚呼逃散,如同末日降臨一般。
“不要慌,這只是……這只是……”我已經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解釋這種現象。
金甲天神存在了大約八分鐘左右,但我卻覺得這段時間有八小時那么長,每一秒鐘都是對自己神經的摧殘煎熬。
作為唯物主義無神論者,思想意識中,是不承認世間有“金甲天神”這種形象存在的,更何況是百余名奇人毫無理由地同時出現。
“召喚——一定是來自左豐收的蠱術或者道術召喚!”槳蘭舟的聲音僵直而驚怖。
直到金甲天神消失,我和槳蘭舟才同時松了口氣。
“左豐收比我們想象得更強大。”這是我做出的唯一結論。
“接下來怎么辦?”槳蘭舟問。
“我們上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我回答。
我帶著槳蘭舟下車,在各種車子的掩護下,悄悄接近莫高窟北側的維修腳手架。那些架子表面覆蓋著藍色的帆布,是每年定期維修時必然出現的工具之一。
其他畫家不會注意到腳手架,因為他們的目標只是洞窟里的壁畫,不會多想與畫畫無關的事。
我們從腳手架向上,躡手躡腳地到達了莫高窟正面的二層。
梵唱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響亮。
從聲音來源分析,就在11窟附近。
“你留在這里打掩護,我去看看。”我貼著槳蘭舟的耳朵吩咐。
槳蘭舟順從地點頭,無聲地縮身,藏在帆布的褶皺后面。
我離開腳手架,先閃入了一個正在維修的洞窟中。
那洞窟門口擺著“施工中”的木制警示墩,稍往里一點,光線就變得極暗,藏下三五個人,不是問題。
“你們都先下去……我和……大魔手在這里……有話要談……”左豐收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我心里暗自驚喜,大魔手還活著,至少能夠在蠱術層面對抗左豐收,為我和槳蘭舟減輕負擔。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過后,洞窟深處靜了下來,洞窟外面則出現了咳嗽聲、交談聲。很顯然,跟著左豐收過來的人已經遠離11窟。
我探身出去,確定左右無人,便快速地接近11窟。
“左豐收,你的‘煉蠱師之矛’的確厲害,但憑著它,未必能刺穿‘金山銀海翡翠宮’的屏障。蠱苗三十六寨畢竟只是南方的奇術小派系,這些屏障層數太多,每一個封印都是上古不傳之秘。老實說吧,你根本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還是別再自欺欺人了。”這是大魔手的聲音。
“呵呵呵呵呵呵……”左豐收陰森森地冷笑起來。
我快步靠近,躍入距離11窟不到十步的一個狹窄洞窟中,謹慎地躡伏,靜聽下文。
“大魔手,‘煉蠱師之矛’無堅不摧,我就不相信,這些封印能夠擋住‘大虺之蟲’的雙口嚙噬。唉,我有必要向你解釋嗎?你已經不是羅盤村的座上客,而是我左豐收的階下囚。我留下你一條命,不是因為你有什么可利用的價值,而是因為在我打開‘金山銀海翡翠宮’之時,必須有蠱苗三十六寨的人來見證,見證我左豐收才是史上第一煉蠱師……天下煉蠱師那么多,自己稱王稱霸的人不計其數,但誰能如我這樣,獨力煉成‘煉蠱師之矛’?我才是當之無愧的史上第一,哈哈哈哈……”左豐收狂笑起來。
忽然間,我感覺背后有一陣涼風襲來,一把寒氣森森的利刃隨即無聲地壓上了我的后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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