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先生，龍先生，醒醒，醒醒。”這次是大將軍在輕聲呼喚我。
我慢慢睜開眼睛，感覺頭部、腕部已經(jīng)被那鋼環(huán)箍得幾乎要爆炸開來。
“放松，放松，只不過是一條印度無尾蝮蛇，小意思，沒事，沒事。”查爺也開口了。
我低頭看，右手五指上竟然真的纏著一條青碧色的小蛇，約有一尺半長，頭部極尖，尾巴極短。
“這是什么？”大將軍驚問。
唐輝搖頭：“我不知道，有些問題，不是物理知識所能解決的。這種無尾蝮蛇不會出現(xiàn)在本地，而是泰國、印度那邊的品種。”
我看著那條蛇，慢慢回憶起鳩尾臉上那種暴躁癲狂的表情。
“是蛇墟。”我明白了。
我和大人物一起揭開了那塊布，蛇墟已經(jīng)震怒。
查爺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用一個帆布袋子套在我手上，猛然一擼，那條蛇就落在了袋子里。
“好了，沒事了。”查爺說。
唐輝拿出兩把精致的螺旋鑰匙，打開了四只鋼環(huán)，把我和趙檀都解放出來。
“事情進(jìn)行很順利，我懷疑，趙檀隱瞞了很多事，也編造了很多事�！蔽艺f。
蛇墟的出現(xiàn)，讓事情朝著玄學(xué)的方向肆意發(fā)展，而趙檀卻從沒說過。
“同一件事，每個人所站的立場不同，感觸就不同。他以為整件事之中最重要的是地底倀鬼，而你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將一些他沒有注意到的事全都深挖了出來。有個好消息，我的人已經(jīng)打入到皇室的核心資料室，找到了挖掘時的影像資料，可以跟趙檀說的、你看到的對比修正。一小時內(nèi)，資料就會傳送過來。”唐輝說。
我點點頭，假如有第三方資料出現(xiàn)，所有已知信息合起來，就能夠得出真相，不怕某一方故意篡改事實，誤導(dǎo)我們。
“龍先生累了吧，先回房間休息吧。睡夠了覺，精力才能恢復(fù)�！碧戚x善解人意地說。
我站起來，向眾人打聲招呼，然后回自己的臥室。
“龍先生，好好休息，養(yǎng)好精神，其它的事我來考慮，不勞費(fèi)心。”唐輝在我背后叫。
他似乎胸有成竹，對未來的事情考慮已定。
對于我而言，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F(xiàn)在，被蝮蛇纏過的右手手背火辣辣的，像是被刮去了一層皮似的，鉆心地疼。
我知道大將軍會跟進(jìn)來，故意將房門留了條縫。
大將軍無聲地推門進(jìn)來，手里端著托盤，托盤里是盒飯和果汁。
“吃點東西吧？”她說。
“我剛剛經(jīng)歷了一些事，沒有心情吃飯�！蔽艺f。
“我們的情況不妙，你得好好吃飯，因為下一頓飯我們不一定有時間吃了。唐輝有陰謀，我們得帶著趙檀走。”大將軍說。
雖然唐輝對我越來越客氣，但我對他卻沒有好感，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有著另外的目的。
人心隔肚皮，現(xiàn)在大家都是表面上裝得可以親密合作，背后卻是彼此防范，勢同水火。
“不能走，我得借助于唐輝的儀器，繼續(xù)探索趙檀的精神世界，尤其是‘焦木’。”我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與虎謀皮的事，太危險了。”大將軍搖頭。
我的確是在跟唐輝與虎謀皮，他有他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
他要的是織田鬼奴之墓的秘密，而我要的，則是趙檀全部的精神世界。眼下看來，他腹中似乎有千條妙計，掌握著大量的外部信息，完全處于上風(fēng)，我卻對未來知之甚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處處被動。
“普天間。”大將軍忽然說。
那是五角大樓駐扎在島國的軍事基地，是美國的“第一島鏈”的重要控制點，其軍事反應(yīng)能力，位居美國全球軍事基地的前三甲，亦是美國自二戰(zhàn)后反制亞洲、反制泛太平洋地區(qū)的重拳之一。
“我偷聽過唐輝的電話，他剛剛說的資料，就是來自于普天間的某個要員�！贝髮④娧a(bǔ)充。
我舒了口氣，這就是對唐輝忍讓的收獲。他這邊聚集的資料越多，我就會越輕松，只要在關(guān)鍵時刻出手，他口袋里的東西就能變成我和大將軍的。
“我有一些短小而精悍的武器，就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包括袖箭、連珠弩、捕獸夾、強(qiáng)力膠水。將來，或許能用得上�！蔽艺f。
小范圍交火中，槍械雖然實用，卻會引來*煩。即使在槍口擰上消聲器，在有經(jīng)驗的警方高手耳朵里，也能輕易分辨出槍聲和生活噪音的區(qū)別。所以，我最不主張用槍，而是要用冷兵器解決問題。
那些強(qiáng)力膠水的作用很大，只要涂在門把手上，就能將開門者的手牢牢粘住，非得扒掉兩層皮甚至一片肉，才能掙脫。
如此一來，在殘酷的戰(zhàn)斗中，對方就會失去一只手的力量，而且是最靈活、最常用的那只，等于是自廢一半武功。
“我是擔(dān)心你的精神會遭別人控制，唐輝是著名的‘*’，沒有人愿意挑戰(zhàn)他。在我看來，他比剛剛那條無尾蝮蛇可怕多了�！贝髮④娬f。
“他有弱點。”我斬釘截鐵地說，“他有很嚴(yán)重的信息依賴癥，只要切斷他一切外部信息來源，他就會精神崩塌。反之，如果將外部信息全部掉包成假的，他就墜入了信息的**陣。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一只蜘蛛，如果失去了蜘蛛網(wǎng)，蜘蛛還有什么本事呢？”
現(xiàn)代化的信息人員的確像蜘蛛一樣，在一張巨大的立體“信息網(wǎng)”中生存，通過切換頻道、搬運(yùn)信息、系統(tǒng)分析、后臺生成來保持自己的工作能力。
斷掉這張網(wǎng)，信息員的精神之源就消失了。
“這不容易，你知道嗎？唐輝的家族上溯四代，全都是間諜界的翹楚。他的四個叔叔、兩個姑姑、一個舅舅、一個哥哥、五個姐姐都是國際間諜，至今仍然活躍在全球關(guān)鍵地區(qū)。他的網(wǎng)，不是我們能碰觸到的蜘蛛網(wǎng)，而是類似于五角大樓的宇宙空間戰(zhàn)所使用的‘天網(wǎng)’。”大將軍說。
我突然明白了：“原來，唐輝不姓唐，而是姓惠�！�
惠氏家族是全球鼎鼎大名的間諜家族，向上追溯起來，最經(jīng)典的，莫過于他們在二戰(zhàn)中諾曼底登陸戰(zhàn)、珍珠港事件中所起的巨大作用。
關(guān)于這個家族的故事，市場已經(jīng)有太多書籍、電影、電視劇、紀(jì)錄片進(jìn)行過報道和演繹，即使用所謂的“間諜之王、間諜之后”之類的稱謂去贊美他們，也早就毫無意義。
類比來說，亞洲最著名的女諜川島芳子跟他們相比的話，很可能連給惠氏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唐輝出自這個家族的話，其實力之深厚，無可探測。
“算了，龍先生，不如算了�！贝髮④娬f。
“什么意思？”我問。
“我們認(rèn)輸吧，這是一場沒有硝煙更沒有希望的戰(zhàn)爭，我們絕對不是唐輝的對手。他在電話中說，這一次要讓莫高窟變成他手里的火柴盒，喜歡打開就打開，愿意關(guān)上就關(guān)上。這種比喻……呵呵，簡直恐怖至極。”大將軍苦笑著回答。
我在臥室里來回踱步，不停地思考一個問題——“唐輝為何而來？”
如果他的弱點不是信息網(wǎng)，那么就一定是“貪生怕死”。
那種鋼環(huán)連接裝置是一種偉大的發(fā)明，但他必須依靠我才能探索趙檀的精神世界，而不是自己親力親為。
我能判斷出，即使面對最想得到的結(jié)果，他也不愿冒生命危險，而是迂回前進(jìn)，時時刻刻安全第一。
那樣的話，假如我手里握著秘密，將自己置于高危境地，唐輝就不敢接近，被迫與我談判講和。
這樣做的關(guān)鍵點有兩個，第一是提前攫取唐輝想要的秘密，第二是必須處于唐輝不愿嘗試的高危地帶，比如趙檀精神世界中的黑暗區(qū)域。
“我還會再試一次那些鋼環(huán)。”我說。
“你一定是瘋了，龍先生，你想想，當(dāng)你進(jìn)入趙檀的精神世界時，他也同時進(jìn)入你的，就像水和酒的交融一樣。到了最后，分不清哪是水哪是酒，這樣一種狀態(tài)下，你還是你嗎？你又知不知道，或許趙檀也在期待著進(jìn)入你的精神世界——”
大將軍突然閉嘴，雙手捂住了臉。
我緩緩地停在她面前，足足等了一分鐘，當(dāng)她把手挪開時，我才低聲問：“什么？”
她并非不擅長隱藏心事的人，但剛剛那些話太沖動，以至于說出了某句暴露內(nèi)心秘密的事。
“沒什么�！贝髮④姄u頭。
“你知道一些真相，但現(xiàn)在還不肯告訴我，是嗎？”我問。
“我們輸了，不要問了�！贝髮④娹D(zhuǎn)過身，再次雙手捂臉，肩頭無聲地顫抖著。
我的確無需再問，大將軍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做了最好的回答。
“一切都是唐輝的圈套，小圈套之外還有大圈套，環(huán)環(huán)相扣，躲過一個到第九個，一定躲不過第十個到第一百個。”我意識到了危機(jī)，這危機(jī)就是來自于唐輝。
我走到床邊，在床頭柜下面的角落里按了個按鈕，床墊、床板緩緩掀起，露出下面那個扁平的鋼制保險柜。
這是一個武器柜，也是我最后的求生工具收藏柜。
自人類發(fā)明槍械之后，冷兵器日益成為擺設(shè)，被那些喜歡走捷徑、抄近道的年輕人拋棄�？墒牵芏嗳讼氩坏剑瑯屝档慕M裝步驟、擊發(fā)程序太多，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上的故障，都有可能導(dǎo)致射擊失敗，錯失了殺敵自救的良機(jī)。
在殺戮的世界中，只有冷兵器不會誤人誤事。
我按下密碼，保險柜的門自動彈開。
“需要什么？”我問。
保險柜里準(zhǔn)備最多的就是袖箭，容量最大的九連發(fā)，最小的是單發(fā)再加上手動裝箭。其有效射程為七米，最佳射程為兩米，即兩個陌生人面對面交談時的最普通距離。
大將軍搖頭：“對不起龍先生，我不需要。這一戰(zhàn)，再怎么準(zhǔn)備，都是徒勞的。”
我挑選了兩支袖箭，卡在左右小臂上，然后用衣袖蓋住。另外，我又拿了兩支九連發(fā)袖箭，卡在小腿上。
“不試試，怎么就要放棄呢？”我微笑著反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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