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妄論前世,因為這是一個不容易找到答案的謎題。
尼泊爾的加德滿都不但集中了藏密高手,而且有很多苦行僧駐留。那個雪之國度吸引了太多修行者、煉器師一生長住,滿街皆是高手。
大將軍早就看出金小碗的“不平凡”,表面裝作“童言無忌”,實際卻是心思縝密,每一次開口,都有著極強的目的性。
比如現(xiàn)在,她要求車子在燈籠坡暫停,就是要跟我說“明水袖前世”的事。
“我們先去反賊坑。”我說。
“龍先生,必須改變思路,才能解釋明水袖的問題。”金小碗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腕,“我提醒您,如果像他們一樣,一味地從正常角度去研究明水袖,只會延誤時機,失去開啟她頭腦中大秘密的寶貴機會。我今天只說一次,如果您不相信,我就不會再說第二遍了。”
當(dāng)下,明水袖被朱天王控制在反賊坑。作為朱天王來說,他恨不得我們竭盡全力去挖掘明水袖的秘密,然后坐享其成,輕輕松松地占去收獲的一半。
唯有從反賊坑帶走明水袖,才能擺脫朱天王的威脅。
“我很贊同你的觀點,只是,我們必須先去反賊坑,救出明水袖才是第一步。其它的,拖后考慮。”我說。
金小碗猛地甩開我的手,大力搖頭:“不是,不是救出明水袖,而是——鵲巢鳩占,就在朱天王的反賊坑里,找到事實真相。你難道不覺得,敦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藏著難以言說的秘密嗎?”
她的話有些拗口,但意思卻極其暴力。
我們要占反賊坑,朱天王絕不會拱手相讓。那么,一場血戰(zhàn)已然無可避免。
“不行。”我斷然搖頭。
在敦煌地面上挑起那么血腥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違反了我的做人做事原則。
朱天王再囂張、再狂妄、再嘯聚山林為非作歹,警察自然會在證據(jù)充足的情況下,將其繩之以法,判以重刑。
我們不是警察,不具備執(zhí)法權(quán),也不該用自己的善惡標(biāo)準(zhǔn)去評定朱天王的生死。
“唉,唉……龍飛哥哥,都到這時候了,您還是被自己的道德原則束縛著。這樣下去,敦煌的秘密很快就被瓜分殆盡,您什么也撈不著。早知道您是一個如此迂腐的人,我們韓國金手幫就不客氣了。”金小碗搖頭嘆息。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我苦笑一聲。
此刻,太陽漸漸升高,由東面天空照過來,將溪水照得金燦燦的,也映在金小碗臉上。
一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她說過的那個夢。
我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像是突如其來的幻覺,又像是在重度催眠下二次虛構(gòu)了眼前的世界。
很明顯,被陽光照亮的溪水寬度大幅度增加,至少有十五米以上,兩邊都有石砌的堤岸,并且真的有人在洗衣服。
“噠噠噠噠”,我聽到了急驟的馬蹄聲。從蹄聲判斷,那是兩匹訓(xùn)練有素、腳力矯健的戰(zhàn)馬。
我向東面看,陽光異常耀眼,那兩匹馬就像是從光暈中突然鉆出來一樣,雖然渾身毛色都是炭黑色的,但在陽光照耀下,卻像是兩匹神駿非凡的“黃金天馬”。
不單單是馬,馬上乘坐的兩人也通身罩著一層金色,如仙如幻,令人無法直視。
馬到溪邊,兩人便飄然落下。
“向前能到莫高窟嗎?”有人在問。
我渾身打了個寒顫,那竟然是明水袖的聲音。
“請問,向前能到莫高窟嗎?”那聲音問了第二遍。
問路的人站在陽光里,身后背景金燦燦的,仿佛站在一座金山前面。
我看不見她的臉,但那聲音是不會認錯的,就是明水袖的聲音。可惜,我沒有錄音機、攝像機,可以把眼前這一幕全都拍攝下來。
“這人聽不見。”那聲音說。
我想叫她的名字,但“明小姐”三個字卡在我的喉嚨里,**辣的,一個字都叫不出。
“我們到前面去問吧。”另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響起來。
“好,快馬奔行了三日三夜,李闖王的人肯定追不上了。”那女聲說。
他們肩并肩向前走,從我面前經(jīng)過。
兩個人的身材并不高大,但卻帶著無比強大的氣勢,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不得不采取仰視的姿態(tài),目送他們沿著溪流向西去。
他們走了不遠,第二次問路。
這一次,有個女孩子大聲回答了一個“是”字。
我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不是金小碗的聲音,但兩人問過路之后,就拉過戰(zhàn)馬,飛身上去,吆喝一聲,繼續(xù)向西飛馳而去。
這種奇怪的狀態(tài)一直延續(xù)到馬蹄聲消失為止,到了最后,我像是從夢魘中掙扎出來那樣,渾身關(guān)節(jié)酸痛,喉嚨被緊緊扼住那種感覺慢慢消失。
“龍飛哥哥,做決定吧?”金小碗又在催促。
我渾身無力,找了塊石頭,頹然坐下。
剛剛經(jīng)歷的一切當(dāng)然是幻覺,但卻是有“質(zhì)感”的幻覺,就像親身經(jīng)歷了兩人問路的過程一般。
“我們……不能在反賊坑挑事,能夠和平解決的話,絕不使用暴力。”我回答。
“不使用暴力?朱天王又不是三歲的孩子,給他個棒棒糖就能把明水袖換出來。龍飛哥哥,不如這樣,您留在這里,我一個人進反賊坑。等到安排好一切,我再打電話通知您。這一次,暴力是不可避免了,就像在修車廠,如果不處理查爺,只會后患無窮。”金小碗說。
“顧傾城失蹤,明水袖就成了唯一焦點。那么,如果事情反過來,明水袖失蹤會怎么樣?如果這問題擺在雷動天面前,他會怎么做……”我的腦子里仿佛有一只陀螺在急速飛轉(zhuǎn),始終找不到頭緒。
金小碗的話提醒了我,其實我們沒必要一起去見朱天王,分頭行動,最后聚齊,反而更有戰(zhàn)斗力。
“我去反賊坑,你們相機行事。”我說。
金小碗先是搖頭,后又點頭:“嗯,看起來,也只有這樣了。最好的結(jié)果是,您去牽制朱天王,我們暗中下手。”
我沒有再提“不得使用暴力”的話,因為在這個年代,我能管得了自己,絕對管不了別人。
我們在溪邊待得太久,大將軍和趙檀等不及,緩緩走下來。
“一會兒,我單獨去反賊坑,坐阿標(biāo)的車。你們稍后打電話叫車,從另外的路線過去。我告誡過金小姐,盡量不要使用暴力。”我告訴大將軍。
“這本來就是一件非使用暴力不可的事,不要自欺欺人了。”大將軍苦笑。
金小碗拍手:“是啊姐姐,我剛剛說過好多遍,龍飛哥哥就是不信。現(xiàn)在好了,除了龍飛哥哥以外,大家都贊成使用暴力,對不對啊趙先生?”
趙檀站在溪邊,腳尖幾乎接觸到溪水。
他沒有回答金小碗的話,而是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引吭高歌。他唱的是一首古調(diào),沒有歌詞,只有意蘊深厚的“啊”聲。
這一個字從他口中連綿起伏地唱出來,忽而急促跌宕,忽而平緩幽深,比起古琴曲、古箏曲、二胡曲、嗩吶曲來,毫不遜色。
“哈哈哈哈,唱得好,唱得好,我來給你伴奏——”金小碗大笑著,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一只金碗,然后用小刀的刀柄一下一下敲擊金碗,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類似于沙錘的聲音,與趙檀的古調(diào)完美融合,渾然天成。
大將軍不出聲,凝神諦聽,偶爾輕輕點頭,似乎已經(jīng)聽懂了古調(diào)的含義。
我的心思已經(jīng)飛去了反賊坑,渴望著與朱天王見面,爭分奪秒地解決問題。
“我先走了。”我在大將軍耳邊說。
我回到路上,開門上車。
“龍先生,咱們得耽擱到什么時候?”阿標(biāo)問。
“走吧,他們不去了。”我說。
阿標(biāo)十分意外,但他反應(yīng)很快,馬上發(fā)動車子,飛速向前。
很快,我看見了路邊的藍底白字指示牌,上面寫著“距反賊坑三里”。
我和阿標(biāo)都沒說話,車子駛?cè)氪謇铮谥行拇蠼值闹卸斡肄D(zhuǎn),停在一個巨大的牌坊前面。
牌坊左側(cè)的地勢越來越高,那里修建著一條十步寬的公路,筆直向上,在三十步之后隱沒于密林深處。
“龍先生,朱天王在那里等你——”阿標(biāo)叫起來,向牌坊一指。
原來,牌坊下的陰影里坐著一個人。
當(dāng)他走出陰影時,陽光一下子照亮了他的光頭,就仿佛一盞燈泡突然被通電一樣,形成了一個醒目的焦點。
“朱天王一定是等急了,否則不會迎出來,這不合規(guī)矩。上次德國制造業(yè)大亨過來拜訪,朱天王都穩(wěn)坐釣魚臺,在別墅里等著客人上門。”阿標(biāo)嘟囔。
我緩緩地開門下車,迎著光頭過去。
“龍先生?”光頭緊走了幾步,用力握住我的手。
“正是,久仰朱天王大名。”我說。
朱天王哈哈大笑:“我哪有什么大名?龍先生是大名鼎鼎的‘銅鑼灣龍少’,也是霹靂堂雷先生手下第一干將,天下誰人不知?”
我的過去,全是虛名。
如果能夠重新開始人生,我情愿一開始就是莫高窟畫師。江湖上打打殺殺的日子固然風(fēng)光,卻不能提升人的思想。
痛快過后,是徹徹底底的失落。
我要的不是高入云端的“銅鑼灣龍少”虛名,而是踏踏實實的人生,一個屬于龍飛的世界。
“我為顧小姐、明小姐而來。”我開門見山,不再虛假客套。
“我知道,但還得先請龍先生到寒舍小坐片刻,我才能說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朱天王說。
他五官端正,但眼睛、鼻子、耳朵、嘴唇都比正常人的要大一圈,仿佛廟里相貌夸張的泥塑天王一樣,這大概就是“朱天王”這名字的由來。
“邊走邊說。”我一秒鐘都不想空等下去了。
“好,這邊請,這邊請。”朱天王笑著點頭。
當(dāng)他開始介紹情況,只第一段話,我就完全震驚了。
“顧小姐失蹤于莫高窟11窟,對外,我宣稱顧小姐失蹤,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離去的,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實際上,顧小姐是在我眼皮底下失蹤的,就在11窟里。當(dāng)時,我們正一同觀看反彈琵琶圖——我和顧小姐一見如故,十分投緣,沒有任何芥蒂。我電話響,就走到外面的欄桿邊去接電話。通話時間很短,不到半分鐘。我面朝著停車場,打電話中間似乎聽到顧小姐叫了一聲,馬上轉(zhuǎn)頭去看,顧小姐已經(jīng)消失了。我沖進去,回到反彈琵琶圖前面,直覺告訴我,顧小姐就是消失于這幅壁畫之內(nèi)。”朱天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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