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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易瀟沉浸在體悟感觸之中，不急不緩墊著腳步踏行而上，行完九千九百階的時候，居然已經(jīng)是正午了。</p>
小殿下邁出一步，沒有階梯，踏在平地之上，這才恍然驚醒。</p>
他有些茫然看著眼前豁然開朗的日月佛臺。</p>
那尊巨大的菩薩拈花像立在佛臺最顯眼處，一目了然，云霧皆被菩薩捻起在指尖。</p>
那尊菩薩雕像八大國期間便已經(jīng)遭劫，春秋后更是被北魏鐵騎想盡辦法玷污，刀劍槍戟輪番上陣，通體被割裂劃出不知道多少裂紋，那張慈悲渡世的面容上更是累累傷痕，向山下生靈俯瞰的笑容便多了一份諷刺意味。</p>
白袍老狐貍和黑衣少女早就在那尊菩薩雕像下等待已久。</p>
“哥，你怎么走得這么慢？”易小安揉了揉睡得生澀的眼睛，昨夜沒有休息好，自登上日月佛臺之后，她盤坐在拈花而笑的菩薩像下休息到現(xiàn)在，精神稍微有些好轉(zhuǎn)。</p>
白袍老狐貍則是怔怔看著這尊千瘡百孔的拈花菩薩像出神。</p>
易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渾然不知，在九千九百階佛階禁制存在之時，一日登巔者尚且寥寥無幾，自己登巔最多只用了兩個時辰，已算是鳳毛麟角之輩。</p>
小殿下看著早就等在菩薩像下的兩人，也不惱怒那個白袍老狐貍捎帶易小安而不捎帶自己。</p>
九千九百階佛階，登山之中，他能清晰感受到體內(nèi)氣血的翻涌，魂力不斷攀升，一步一步接近所謂的魂圣境界，那是自己需要仰仗株蓮相才能抵達的境界。</p>
這種魂圣境界在心里醞釀，越發(fā)清晰，如同一張被緩緩揭開面紗的美妙面龐，同時又如同懸浮在空中的朦朧樓閣，可遇不可得。</p>
越是往上攀登，那種感覺越是清晰，卻又是模糊。</p>
忘歸忘歸。</p>
易瀟心里緩緩咀嚼，有所預(yù)感，恐怕等到自己登巔忘歸山的那一刻，九千九百階臺階盡在身后，那種若有若無的感悟便會煙消云散，再也尋不到。</p>
所以最后一步遲遲不肯踏出。</p>
奈何停留在第八境門檻前，無論如何也不得入。</p>
最后無奈，只能退而求其次。</p>
易瀟在最后一節(jié)臺階上停留了一炷香時間，等到那份魂力感悟全部消弭，一絲都捕捉不到，方才踏上山巔日月佛臺。</p>
一步踏出，打回原形，那道魂力境界迅速跌落回去。</p>
易瀟悵然若失，不過好歹也算是得了些零碎感悟，不算一無所獲。</p>
柳禪七默默瞥了一眼默立在日月佛臺邊緣的黑衣少年，又默默瞥了一眼盤坐菩薩佛像前全然忘記發(fā)生什么的黑衣少女。</p>
這只白袍老狐貍微微站起身子，又抬起頭面帶敬畏望向菩薩拈花尊像，面色嚴(yán)肅伸出雙手，胸前合十，微微頷首。</p>
柳禪七安安靜靜閉眸合心，念了一段佛門心經(jīng)之后，緩緩睜開眼。</p>
這只白袍老狐貍此刻面容莊嚴(yán)，點指山下。</p>
“佛門觀想圖在春秋前就幾近滅絕，但忘歸山的確有一副。”</p>
柳禪七右手探出食指，點在東方，云霧頓開，露出山下一角，山巔遠望，連綿起伏，脫胎于東方關(guān)山不絕承轉(zhuǎn)的山勢，猶如一條狹小而分離開來的河流。</p>
那根食指在云霧間撥弄，緩緩自東向西移動。</p>
那只偏僻渠流緩緩壯大，匯合百川，鐘天地靈氣，如龍挺起脊背，巍峨輾轉(zhuǎn)，吞吐山河，腹部纏繞洛陽，一去三千里，龍爪抓住天地，最終蜿蜒縱橫，直至山腳下。</p>
點睛。</p>
柳禪七緩緩開口道：“這幅觀想圖聚合天下大勢，尋常人不能得見，登頂日月佛塔的俗世人，若能一朝頓悟，便是真正能夠得見忘歸山菩薩，從此結(jié)下與佛門不解之緣。”</p>
黑衣少年驀然看去，忘歸山巔云霧微微飄散，露出好大一副美景。</p>
易瀟有些茫然。</p>
看了半天，一無所獲。</p>
柳禪七自嘲笑了笑，道：“當(dāng)年我坐于忘歸山山巔，日出時盤膝，日落時闔眸，此后三天大雨，不曾在忘歸山日月佛臺挪動一步。”</p>
同樣沒看出來什么門道的易小安好奇道：“你看到了那副觀想圖？”</p>
白袍男人點了點頭，巍然道：“觀想二字，便在于心境。”</p>
“若能入靜，真正將天下大勢收入眼中，自然心有所悟，能得見這幅蟄伏極久的著名佛門觀想圖。若是心有雜念，不能入靜，便是坐到海枯石爛，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p>
柳禪七笑道：“當(dāng)年我花了一天時間坐到入靜，再抬眸看去，便能見到一條龍脈蔓延曲折，從東向西，宛若一條蒼龍脊背浮出大地，要抬起頭來吞吐天地，只是那條蒼龍面目模糊，被云霧遮擋，師父說我心還不夠靜，與佛門機緣也只是點到為止，無法得見全幅觀想圖的面貌。即便如此，當(dāng)我真正看到那副觀想圖的時候，還是被嚇了一跳，蒼龍出行大地的場景，著實有些壯觀得嚇人。”</p>
白袍老狐貍拎起自己腰間的桃木酒壺，笑著對易瀟開口道：“你要想?yún)⑽蛴^想圖，便試著在這里入靜好了，如今離洛陽開城門還早著，大可以放心去悟，入靜以后，若真撞上大運，能看出那副觀想圖，即便是不如我當(dāng)年，也足夠你消化咀嚼到九品境界了。”</p>
小殿下果然在日月佛臺最邊緣盤膝坐了下來。</p>
易瀟望著下方云霧間若隱若現(xiàn)的塵世。</p>
人間喜怒哀樂，在忘歸山巔看下去。</p>
就只不過是一蓑煙雨。</p>
他微微蹙起眉尖。</p>
自西向東。</p>
一抹紫氣妖異無比，怒而沖天。</p>
三千里，纏繞洛陽。</p>
曲曲折折，盤踞北魏，好不驚人。</p>
易瀟低下頭，面無表情往山下看去。</p>
大風(fēng)皺起，鬢角飛揚。</p>
黑衣少年面無表情看著一條巨大的蒼龍從地面連綿起伏，從關(guān)山而起，至大夏休止，身軀龐大拖移，移海平山，將一切攔在身下之物盡數(shù)摧毀。</p>
摧枯拉朽般。</p>
最后視線微微停頓。</p>
那道蒼龍的身軀自尾部而起，一點一點曲折盤繞，最后頭部落在在忘歸山巔。</p>
易瀟恍惚抬頭。</p>
面前一顆數(shù)百丈的猙獰面容緩緩扭轉(zhuǎn)。</p>
兩條龍須垂落天地，巨大的豎瞳抵在自己面前。</p>
吐氣呼氣如同天崩地裂。</p>
小殿下看著那張一鱗一角纖毫畢現(xiàn)的龍顱，面無表情開口道。</p>
“這是什么觀想圖。”</p>
白袍柳禪七看著黑衣少年獨自坐在日月佛臺邊緣，下意識喃喃道。</p>
“這幅觀想圖脫胎于佛門蓮花峰的第一觀想法。”</p>
易瀟面色蒼白，看著那顆緩緩扭轉(zhuǎn)最后面對自己的龍首，翻了個巨大白眼，最終張開血盆大口，要將自己連同整片天地都吞噬進去。</p>
與此同時，白袍老狐貍的聲音狠狠敲打在心間。</p>
“蒼龍背負(fù)忘歸山巍峨抬首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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