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心事（防偽章）</p>
第五十二章 心事（防偽章）</p>
“那頭玄武顯出了真身？”</p>
城郊有幾道身影疾馳。</p>
小殿下背著易小安，抬起頭看著不遠處巍峨的那道身影，輕聲問道：“這算是妖獸真身？”</p>
白袍老狐貍面無表情開口：“玄武是西夏山海經里排名前十的大妖，在遠古年間不知吞殺了多少人族大能，若是真身降臨人間，我們現在就算是逃也來不及了。你以為我還會向著那個方向去？”</p>
魏靈衫接過白袍老狐貍的話，柔聲道：“應該算是顯露了一部分的玄武本體，如果玄武大妖的真身法相在此刻現世，那幾位超越九品的大人物不會就這么看著無動于衷的。”</p>
易瀟點了點頭，加快腳下的步伐，有些驚奇道：“那個病秧子段無胤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逼出玄武的本體？”</p>
“應該是段紫衣的十八紫氣卷。”魏靈衫捋了捋亂發，瞇起狹長鳳眸道：“我曾經聽說過這個人，北魏四劍子之中，此人深藏不露，據說修行了道門最強級別的功法十八紫氣卷，一直藏拙不發。而十八紫氣卷的禁忌法門就是魂力引爆，修體者再為妖孽，唯一的弱點就是魂力方面。那頭玄武應該是中了暗算，被引爆了腦海之中的魂力亂流，迫不得已復蘇了一部分本體自保。”</p>
易小安趴在易瀟背上，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魁梧巨獸眼神森然，蒼黃如同星辰，木然環顧四周，面頰上布滿了黑灰色荊棘，倒刺鉤掛層層遮住瞳孔，生得一副極為猙獰的模樣。</p>
丫頭下意識往小殿下身上湊了湊，喃喃道：“哥，這個怪物生得好嚇人啊。”</p>
易瀟笑了笑，打趣道：“平日里膽子大得很，現在知道怕了？”</p>
易小安訥訥不說話，許久之后問道：“我們現在是要去找它打架嗎？”</p>
白袍老狐貍笑了笑，道：“這頭玄武皮糙肉厚，傻子才跟他打。不過就算我們不跟它打，一會兒也真的會有傻子出現，跟這個怪物打上一場。所以我們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看一場熱鬧。”</p>
易小安哦了一聲，安安靜靜趴在小殿下背上不說話了。</p>
易瀟安慰道：“別怕，有我在。還有白袍老狐貍和魏姑娘，那個怪物算不上什么的。”</p>
易小安低垂眉眼，輕輕嗯了嗯。</p>
易瀟隱隱約約猜到了背上的小妮子有了心事，卻不知道姑娘家的心思最是難猜。</p>
易小安輕輕咬了咬唇角，心底說不出來的滋味。</p>
一路上易瀟拼了命修行，連白袍老狐貍都驚咋于他修行的刻苦，一心多用，修元修體，承受滴天露的巨大痛苦，這一切自己都看在了眼里。易小安前不久做了一個夢。</p>
夢里她回到了逃出風庭城的那個夜里。</p>
風庭城萬箭齊發，迎著夜幕落下，那匹馱著自己離開的黑馬逆著夜色狂奔到了邀北關。</p>
大月之下，她恍惚看到了一道漆黑的身影。</p>
支離破碎的夢境，她隱約看到了易瀟染血倒下，蘇扶和宋大刀鞘昏厥在地，邀北關崩塌成斷壁殘垣。</p>
易小安揉了揉被風吹得發麻的臉蛋兒。</p>
師父離開的時候，自己哭得一塌糊涂。</p>
她看著眼前被風吹起的黑色碎發，有些恍惚。</p>
“哥會陪著你。很久很久。”</p>
“很久是多久？”</p>
易小安心里一直知道易瀟拼命修行為了什么，帶著自己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北上逃命，一路上遇上的皆是世上最難對付的勢力，其間究竟有多艱難惡毒，易小安就算沒有親身經歷，也多有耳聞。</p>
一直到魏靈衫來了竹樓。</p>
易小安抱著小酒壇，看著易瀟在竹樓那拼命練劍，拼命修行，看著那只驕傲不羈的龍雀兒面帶柔色指點著他。</p>
她可以在天酥樓陰陽怪氣不開心的鬧脾氣，可以瞧著那位柳大花魁一千一萬個不順眼，可以向著易瀟肆無忌憚的撒嬌賣乖，但唯獨遇上了魏靈衫，易小安變回了那頭溫順乖巧的小綿羊。</p>
易小安很想讓自己不喜歡這位白衣龍雀兒姑娘。</p>
但是她努力嘗試了很多遍，最后都以失敗告終。</p>
所以她自己在心底問自己，這樣一個姑娘兒，誰不喜歡呢？</p>
魏皇為這個寵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修了天下最大的牡丹園。</p>
冠軍侯天縱奇才的獨子陳萬卷早早就為她寫下一闕萬字牡丹詞。</p>
風雪銀城破例收了她做入世弟子，不惜打破圣地的規矩。</p>
北魏四劍子的沐鳳白在她出宮之后就候著等著，借著論劍的借口想一親芳澤。</p>
這樣一個姑娘，這樣一個知書達理溫婉武藝高強膚白貌美的姑娘兒，誰不喜歡呢？</p>
易小安是真的覺得魏靈衫能配得上易瀟。</p>
邀北關逃命的那幾天，易瀟打趣著對自己說，若是女大不中留，以后一定會看緊自己，別被江湖上不三不四的家伙在豆蔻年華就輕松得了手。</p>
易小安記得自己當時大笑說，哥你放一千一萬個心，那些人我都看不上的。</p>
無數個相依為命的夜晚。</p>
易小安睜開眼睛，看到易瀟依舊沉浸在修行之中的面容。</p>
跟著師父走過那么多地方，見了那么多妖孽，易小安從未有一刻有過如此奇怪的感覺。</p>
像是一種青澀而難明的期待，捧在手上怕壞了，于是小心翼翼不愿采擷。</p>
易小安悶悶想道，這就是喜歡嗎？</p>
算是兄妹之情，還是情愫暗生呢？</p>
“哥......”她突然開口。</p>
易瀟輕輕嗯了一聲。</p>
易小安住口了。</p>
哥？</p>
她下意識抓住易瀟肩膀，把頭靠在小殿下背上，耳邊狂風肆虐，不敢在兩頰縈繞，卻帶起一頭利落的碎發。</p>
易小安閉上眼睛。</p>
腦海里走馬觀花般閃過無數道畫面。</p>
她想到了邀北關與易瀟一齊逃命的每一個剎那。</p>
又想到了送君一百里的那個女子。</p>
是那個就在自己旁邊安安靜靜的白衣女子。</p>
魏靈衫的一顰一笑。</p>
魏靈衫下意識捋清鬢角亂發的細膩動作。</p>
魏靈衫習慣性的皺眉，淺笑，每一個動作，居然都如此的深入人心。</p>
真的是個極美的姑娘啊。</p>
她偷偷睜開眼打量了與易瀟并肩前行的白衣姑娘，看著她一頭黑發隨風飄起再落下，身段窈窕輕盈，腳尖輕點前掠。</p>
就像是一位下凡的仙子。</p>
易小安漲紅了臉，輕聲憋出一句話。</p>
“......我想蓄發了。”</p>
易瀟哭笑不得道：“就這個？”</p>
魏靈衫瞥了一眼小殿下背上的小丫頭，唇角帶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將這個丫頭所有的心事都一眼看穿。</p>
易小安被魏靈衫一眼看得俏臉通紅，慌亂解釋道：“是......是啊。”</p>
接著小心翼翼問道：“哥，蓄發......會不會好看點？”</p>
易瀟想了想，片刻后認真道：“不會。”</p>
“啊？”易小安微怔。</p>
“你什么樣子都好看啊。”小殿下笑著眨了眨眼，狡黠道：“就算你哪一天剃了大光頭，锃光瓦亮，哥也絕不說你難看。”</p>
易小安羞憤不已，捏起粉拳，嬌嗔捶了一下小殿下后背。</p>
易瀟笑了起來，打趣道：“長大了？知道打扮自己了？終于知道心疼削發時候的自己了？”</p>
易小安沉默了，下意識把手放在鬢角，捋了捋亂發，捋到一半，又僵硬把手放下。</p>
她嗯了嗯。</p>
接著易小安又趴回易瀟背上，輕輕道：“哥，我想修行。”</p>
易瀟微微一怔。</p>
旁邊聽力極好的白袍老狐貍渾身一震，仰天大吼一聲，眼眶里眼淚幾乎要打轉出來，聲音顫抖道：“你終于想開了？”</p>
易小安惱怒道：“關你什么事？”</p>
白袍老狐貍不敢去惹這尊幾乎被欽定成日后佛門崛起希望的大菩薩，只能把她當掌心的佛祖拱著養著，討好道：“七叔這里早就準備好了，丫頭你一句話，七叔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為你把最好的資源弄到手！”</p>
易小安沉默片刻，道：“七叔，我真的適合修行嗎？”</p>
柳禪七聞言之后大怒，破口大罵道：“普天之下，誰敢當著老子面說丫頭你不敢修行，老子提刀抄了他的全家。”</p>
易小安破涕為笑道：“修佛......難不難？”</p>
白袍老狐貍苦口婆心道：“丫頭，你可算是想開了。七叔掏心窩給你說句良心話，佛門這條修行路，簡直是為你量身打造，金光大道，一路暢通，你要是哪天卡在門檻上了，那恐怕這個世上已經沒幾個人是你的對手了。”</p>
易小安翻了個白眼，道：“我又不是為了打架才去修行的。”</p>
已經喜出望外的白袍老狐貍忙不迭討好道：“你就修著玩兒也行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種都沒問題！”</p>
易瀟以為背后那個丫頭只是說說而已，笑著開口問道：“怎么突然想修行了？”</p>
易小安沉默了。</p>
她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p>
易小安啊易小安，怎么就想著修行了呢？</p>
他說過會陪你很久，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p>
她一瞬間好像想通了。</p>
就好像是那個夢一樣。</p>
也許是自己不想看到那件熟悉的黑衣再沐血而戰，在最孤獨無助的時候，自己連擋在他面前的資格都沒有。</p>
也許是自己不想再像喝下神荼酒的那一晚一樣，心疼無比削去長發，然后又拼命去蓄發。</p>
也許是自己一天一天親昵喊著哥，享受著一個人無私的關懷，卻怕自己作不出任何的回報。</p>
也許是自己......真的長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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