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點？”
這是老唐打電話的開場白。
“辦公室唄，啥事？”
“你下來一趟。”
我的新辦公室在四樓，原來是一個雜物間，老唐向行政科申請來的，還簡單裝修了一下，隔出了一個小間做制片人的辦公室。
老唐他們副總的辦公室在三樓。
我一進門還沒坐定，老唐就急吼吼地說：“我給你說，慧茅你那個競聘方案里說的不對，四十分鐘節目就收人家十五萬，人家肯定會考慮一下性價比，這樣是玩不下去的。我昨天和諶姐商量了一下，把節目時長拓展到一個小時。這樣，節目分成兩個版塊，大冒險的內容占四十五分鐘，重點展示競技和挑戰的過程，說白了就是展現旅游資源，這個很簡單的。另外一個版塊名稱我都給你想好了，叫做‘書記縣長談旅游’。讓每個參與攝制的縣市區黨政第一把手出面談轄區的旅游優勢和未來的發展規劃，就在演播室里做專訪，也很簡單。反正這一時段是在晚上十點以后播出的，長點也無所謂。那些書記縣長肯定也喜歡，這也是他們展示政績的一個大好機會。”
老唐說的唾沫橫飛，我聽得瞠目結舌。
老唐的這個副總監也不是混來的，他還是有幾刷子。
“你不是說第一站選在你老家嗎？現在就給那個袁局長打個電話，要不親自去一趟，就從清真縣開始，每期節目收費十五萬元，你算算，五十二期節目乘以十五萬，等于七百八十萬，這樣啊，你的收入就真的比老子這個副總監的還高了，呵呵呵……”
老唐自己先陶醉了。
我不知道老唐高興些什么？
錢再多，也不是打在我個人賬戶上，我該拿多少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可能、怎么敢超過副總監呢？
雖說我的這個正科是從天而降來的，但是，“天”也會把它收回去。
倘真把《大冒險》這個欄目做好了，能拿到三十萬的年薪，哈哈哈……我估計做夢都會笑醒。
第一次當第一把手，一個人還真忙不過來。
“你得趕緊給我落實副制片的事情啊……”
老唐大手一揮，扔給我一顆煙：“很快，諶姐說昨天人員已經到位……”
“篤篤篤！”
這時門響了。
我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我頓時傻了。
門外的人似乎也傻了。
四目相對，瞬間無語。
“進來進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老唐親自起身迎接。
傻子一般站在我面前的女子這才醒過來，朝老唐點頭，艱難地微笑了一下，艱難地叫了一聲“唐老師。”
然后看著我，站著沒動。
“呵呵，小曼啊，對了，你們是師徒關系哈，這么多年不見了，傻了吧……不要站在門邊發呆了，進來進來，坐起擺坐起擺。”
老唐不知道我和劉小曼的故事。
整個電視臺其實都沒有人知道我和劉小曼的故事。
我和劉小曼的故事，藏在我的一首詩里：
冷秋
就在這個秋天放手
來一場虛偽的好說好散
我裹著我的寒
你撒著你的歡
……
我還是站著不動，倒是劉小曼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主動招呼我：“師父。”
這一聲“師父”，差點把我的眼淚給喊了出來。
老唐呵呵一笑：“當年你見習的時候是跟他三個月哈，師徒搭配，干活不累……”
老唐后面的話我沒有聽進去。
“師父。”
劉小曼又喊了一聲，然后走過來，也不管有老唐在場，一下子就張開雙臂抱住了我，把頭埋在了我的左肩上。
這倒也不奇怪，我和我的女弟子闊別一陣之后，都是這樣的見面禮。
但是，此刻我的雙手下垂著，沒有擁抱劉小曼的一絲力氣。
老唐干咳了兩聲，呵呵笑著：“師徒情深師徒情深啊。”
我趕緊抬起雙手扶著劉小曼的雙肩，慢慢把她掀開，穩住情緒說：“歡迎你回來，咱們在唐總的領導下，好好的把欄目做好。”
說曹操曹操到，老唐說的臺領導剛剛從特招來的研究生，我的副手，就是劉小曼了，我不傻！
三人重新坐在沙發上，老唐又把《大冒險》欄目的主旨重新對劉小曼復述了一遍，對新欄目的工作做了一些規劃和交代，一直啰嗦了半個小時。
我是一個人離開老唐的辦公室的。
劉小曼的突然歸來，讓我非常的措手不及，但是現在，我實在不愿意去想關于她的事情。
三年前，劉小曼二十三歲，大學畢業后考進了電視臺，成了我的學生。
見習三個月后轉正，正式領工資的時候，她突然辭職，之后我們就失去了聯系。
不料今天，劉小曼卻以碩士生的身份被臺領導特招到臺里，而且還成為了我的副手。
我以后的日子，必定又是另外一種煎熬。
這就應了那句話“該來的終究會來。”
既然來了，躲也不是辦法。
傍晚七點鐘，劉小曼的電話打過來了，于是我就理直氣壯地趕去“西典咖啡”見她。
也罷，既然你有膽子來揭開我塵封了三年的痛，索性就痛個徹底。
西典咖啡的雅座里，我和劉小曼面對面坐著。
“師父，當初……”
劉小曼心里有鬼，囁囁嚅嚅不成言語。
“當初……你還記恨我那一耳光吧，不好意思。”
我嬉皮笑臉地說：“對了，我才離婚半年，你回來正是時候，要不，我們重新開始？”
劉小曼長街一閃，兩眼頓時放光，一如既往地美艷動人。
“師父，你怎么……就離婚了。”
我心里流血，臉上卻裝作如無其事，嘴角一扯，吊兒郎當地說：“你不知道吧，我乃茅山鬼谷門第八十六代嫡傳弟子，能掐會算，深諳奇門遁甲之術，通天徹地人不能及。我早就知道你今天會回來的，所以就提前離婚了。怎么樣？要不……我們今晚就去開房？”
劉小曼頓時曼滿臉通紅。
裝他媽的鬼了，這女人居然也會害羞？
“師父，我們先談工作的事情吧？”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私人時間不談工作，還是談點我們私人的事情吧……”
我不依不饒：“三年前你說走就走，三年后你說來就來，我不能這樣任你擺布，你好歹也該讓我擺布一回吧。”
三年前，我可是活生生的被她擺布了三個月時間。
如夢如幻的三個月，足足讓我愧疚了三年。
或許是一生。
不過現在想通了，這一切都是注定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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