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艾?”
我驚叫一聲,提在手里的鋼繩掉在地上,半截砸在我的腳上,我卻忘了疼。
鏜缸鏜好之后,就得把行車開過來從鏜床上將鏜缸吊離。
行車是無人駕駛的,也是公用的,有線的遙控器就垂落在機床旁邊。吳師傅握著遙控器,將行車開到鏜床上空,掛鉤垂下來之后,我和他就拎著鋼繩準備從兩邊套上鏜缸。
“怎么了小閔?你沒事吧……”
吳師傅關心的是我的腳。
我很感動。
“沒事,吳師傅,你剛剛說那女的……真的叫做劉艾?”
吳師傅納悶地說:“是啊,***的劉,艾草的艾。”
“是這個艾……”
我喃喃自語。
突然醒過神來,趕緊將鋼繩套上鏜缸。
吳師傅不放心,繞過來認真檢查一遍,看見鋼繩的兩端的確把鏜缸的四個角套好了,這才將兩根鋼繩集中在一起,攔腰掛在行車的掛鉤上,開始起吊。
接著我幫吳師傅又吊上了一個新的鏜缸在機床上,接下來又是半個小時的空閑時間。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一邊,鉆進車間的角落里,哪里擺放著一堆高大的鐵皮柜,里面的空地是我躲著看書的“窩點”。
“劉艾劉艾,天下真有這般巧合的事?”
我決定晚上再去會一會那個半身女鬼。
兩分鐘過后,吳師傅突然摸了過來。
我這個“窩點”他早已熟悉,但是也不覺得我是在偷懶。
其他幫著師傅打雜的臨時工,閑著的時候就窩在一起吹牛皮談女人,我用空暇時間學習,無可厚非不說,還是一些師父豎大拇指。
吳師傅坐下來,神秘兮兮的說:“你提起這事卻不讓我說完就走,搞得我心欠欠的。”
“怎么,還沒說完?”
我倒是好奇了。
吳師傅貴陽地一笑:“小閔,我說了你可別說出去,不過老一點的職工,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剛說了,發生爆炸之后,那女的當場沒死,但是卻叫不了救護車。”
“是啊,電話線被炸斷了。”
“不對不對。”吳師傅矯正說:“電話線是被人掐斷的,你知不知道這是誰干的?”
廢話,十年前永新廠的事我怎么知道?
我笑了笑,等著他的下文。
吳師傅扯著嘴角自己先笑了,回頭看一眼附近無人,這才神秘兮兮地說:“掐斷電話線的人,就是現在的保衛科副科長李光全。”
啊?
這個我倒是沒有想過。
這李光全……和這事還有著這么一層關系?
前天晚上,就是他提醒我動力科門口有鬼,看來還不能單純地認為他是好心。
十年前發生爆炸案之前,倘若是他夾斷的電話線,那么他就是知情人之一。
劉艾身體都被炸碎了,她的死無非是幾分鐘的事情,和李光全夾不夾斷電話線應該沒有直接關系,間接關系也應該沒有,但是起碼……
李光全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這起兇案中的另外一個關鍵角色謝翠娥,她后來為什么會瘋了呢?
吳師傅看我沉默不語,急忙強調了一句:“只是傳言,無證可考,無證可考哈!”
說完就去鏜床那邊了。
下班走到廠門口的時候,我專門朝門衛室里看了一下,只有老王伯在。
“王伯,李科長沒在嗎?”
老王伯正坐在窗前看報紙,從眼鏡上面地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懶懶地回答了一句:“去派出所開會去了,對了,你的暫住證辦了沒有?”
“暫住證?什么暫住證?”
老王伯立即摘下眼鏡,表情夸張地說:“暫住證你都不知道,你來多久了?”
“應該……半年了呢。”
“半年了你也不辦暫住證?”
老王伯驚訝地說:“你還真行啊……暫住證,就相當于你在這里的臨時居住證明,派出所對你們這些臨時工規范管理的一種證明。管理費一個月五塊錢,你交在我這里我統一幫你們辦也行,等到派出所的來你交給他們辦也行;按季度辦理也行,一手交半年的也行。”
“哦……”
原來派出所對我們臨時工還有這么一手啊。
老王伯接著說:“李科長去派出所開的這個會,主要傳達就是這個精神,最近啊,東旭片區的治安不太穩定,我們永新廠外來人口很多,是重點治理對象,我勸你早點辦暫住證,要是派出所的來查到呢沒有贊助張證,可能就會把你們遣返回老家去。”
一瞬間,我才發現這個城市不屬于自己,我始終只是一個過客。
夜里,我又去師大上課,東旭路上的萬家燈火,沒有哪一盞是為我照明的,沒有哪一盞能為我提供一縷溫馨覺。
一張暫住證,將我和這個城市徹底隔離。
夜大的上課時間是晚上七點到九點,我剛下課走下三樓,卻在門口遇到了王筱雪。
“你怎么來了?”
王筱雪的出現,讓我又對這個城市感到了一絲親近,畢竟這個陌生的城市里,還有著這么一個人在我的身邊。
我們坐在圖書館門口的白樺林里,我攬著王筱雪的肩膀,她直接就依偎在我的懷里。
“慧茅,我怕……”
“怎么了?”
一想起暫住證的事情,我心里就煩。
不是我舍不得一年那六十塊錢,而是為了我的身份問題。這城市再怎么繁華,都和我沒有關系;我再怎么努力,始終也融不進城市的懷抱。
“慧茅,那天我和你去你們廠回來之后,連續兩個晚上我都做噩夢,而且還是同一個噩夢……”
我似乎感覺到王筱雪雙肩的顫栗。
“啊?你夢見什么了?”
我側身掰正王筱雪的身子,正面看著她,急切地問。
“我夢見一個女子,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悲悲戚戚的叫我幫她找家……”
“不會是只有半邊身子吧?”
心里一急,就想起了那只半身女鬼。
王筱雪渾身一抖,更是害怕了:“什么半邊身子啊?你不要再嚇我了,人家已經夠害怕的了……”
說罷又把身子依偎在我的懷里。
“慧茅,要說做夢吧,這十多二十年做過的夢不少,什么稀奇古怪的夢都做過,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主要是連續兩個晚上都做同一個夢,夢到的都是同一個人。第一個晚上,那女子叫我幫她找家,醒來的身后驚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個晚上更是嚇人,她居然叫我幫她找身體……慧茅,你說我怕不怕?還不知道今晚上……她會叫我幫她干什么呢?你說要是這樣下去……我不瘋掉才怪啊……”
我頓時大驚,那只鬼沒有纏上王筱雪的身體,居然鉆進她的夢里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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