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深之前在勘察周遭地形的時候的確瞧見一個三岔口,按照路線去看,秦川的人出密道登寂嶺的話,三岔口是必經之路,然后再一個弧線到寂嶺的南翼,南翼下面就是懸崖。
而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在三岔口的正后方,有段距離,中間又有茂密的林木和山坡擋著,照理說這篝火熄不熄的沒太大影響,但三人還是擔心煙霧會隨風刮過去引起他們的注意,以防萬一還是熄了好。
黃銅鈴聲音綿長悠遠,是開路的最好工具。
但也給了三人提醒。
三人沒耽誤一刻工夫,背上隨身的背包,將帳篷藏好后就快速前往林地。
他們盡量往寂嶺南翼靠,這樣一來就能瞧個正著。
等他們找好了藏身的山坳后,搖曳在天地間的鈴聲也越來越近了。
蔣璃借著月光看了一眼手表,果然,近午夜了。
這時就聽饒尊壓低了嗓音說,“快看。”
蔣璃抬眼看過去,下一刻頭發倏地發麻。
清冷的月色,有薄霧的山林間,有一眾人影穿梭其中,十余人的樣子。
他們走得不快,除了有節奏的黃銅鈴聲,近乎都聽不到他們穿行在草地上的腳步聲,各個身穿青色布袍,上身裹著白色素衣,腰間扎著黑色麻帶,有四人扛著棺槨,瞧不見棺槨上的圖案,因為用黑布蓋著的。
帶頭的人穿著特殊,通身黑色袍子,頭戴高帽,手里拿著只黃銅鈴,就跟趕尸人手里的鎮魂鈴差不多,他斜后方有一人抱著相框,相框的四周扎了黑布,照片上的人看不清,被月光反得有白光。
印宿白當時在講述有關這段經歷時還在瑟瑟發抖,蔣璃聽的時候總覺得他有夸張的成分,現在看來印宿白沒有撒謊,他甚至都沒渲染出親眼瞧見時恐怖的十分之一。
這是群什么人啊……各個都低垂著頭,臉色白如臘,像一群毫無聲息的鬼魅。
蔣璃看得清楚,他們都沒穿鞋子,就那么赤腳踩穿過山林,踩過草皮緩緩前行。
饒尊搓了搓胳膊,像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似的。
據印宿白說,當時他是跟他們撞了個正著,后來反應過來時驚叫著一路狂奔離開,跑差不多的時候回頭再看,那群人就像是消失在天地間似的。
陸東深指了指他們的行進路線,“他們入的是寂嶺南翼,那邊坡度大,很容易擋住一群人的身影。”
蔣璃這才明白。
等他們漸漸南行的時候,三人尾隨其后。
不敢太接近。
這些人行走山野,又是萬籟寂靜時分,許是各個耳朵都很靈光,他們稍稍出些動靜都能引起這群人的注意。
饒尊的腳不方便,走得慢些,但也好在控制腳步力度。
棺槨很重。
看樣子抬得就很吃力。
中途歇了一次。
三人藏在半人多高的荊木叢,借著月光可瞧見前頭的情形。
這群人在休息的時候竟也不相互交流、攀談,甚至都沒有眼神溝通,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立,棺槨放在旁邊。
入山的路就多空地了,沒有太多的林木擋著,所以夜風肆意起來。
吹得他們的衣擺搖搖晃晃,他們卻始終佇立不動,也不見誰抬頭,像假人似的。
這一幕讓蔣璃聯想到了傀儡木偶。
有些會道法的人利用山林之木做偶人,因為他們相信山林之木是吸食天地精華而生,做出的偶人也比普通偶人更有靈性,然后施加道法進行操控。
眼前這群人這副神態,很難讓蔣璃相信他們是群活人。
休整了大概五分鐘的光景,他們繼續前行了。
棺槨繼續上身,還是那四人扛著,其他的人或前或后隨行。
陸東深三人打足精神盯梢。
往寂嶺南翼上行時,突然,最后面的一人停下腳步,朝后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月色正明,他的眼睛被映得清晰,竟像死魚眼似的灰白。
陸東深眼疾手快,一把將蔣璃的頭按在懷里,避開了那人的視線。
很快,那群人都停了腳步。
隊伍里帶頭晃鈴的人走過來,不知說了什么,最后面的那人緩緩搖了搖頭。
領頭人沒立馬離開,朝著這邊巡視。
荊木的間縫里,陸東深看得仔細,一群人里就只有這兩人是抬了頭往遠處看的,這倆人的眼睛都泛著灰白的光,不是常人的瞳仁顏色。
那也許,其他人的眼睛也是這樣。
領頭人沒發現什么異常,返身回了隊頭。
一行人又緩緩前行,上了山。
饒尊整個人窩在荊木叢里,吸著涼音,“這些可不怎么像人啊。”
他不迷信,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吧。
蔣璃在陸東深懷里喘勻了氣,問,“沒發現咱們吧?”
“他們走了。”
陸東深道。
蔣璃抬起腦袋,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融進黑夜里,道,“不追嗎?”
陸東深搖頭,“不能再追了,前面遮擋物越來越少,很容易被他們發現。
他們應該就是秦川人,一旦這種方式照面,那無疑是在樹敵。
反正我們知道他們前行的方向,等天一亮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蔣璃點頭,也對。
饒尊琢磨了半天,說,“你們說……他們有沒有可能是狼人?”
……三人又擇了個隱蔽位置守候。
等了數個小時,也不見那群人再折回來。
有來無回,只能說明一點。
“那些人從密道出又在懸崖入,這是他們回村的最近路線。”
這樣一來,陸東深就敢百分百肯定懸崖之下就是秦川,即使有點距離也不會離得太遠。
蔣璃想了想,“沒可能是他們還沒忙完嗎?”
其實她更想跟著那群人找到密道,哪怕看一眼也好。
陸東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用力摸了她腦袋,“想什么呢?
那群人都是葬棺的好手,哪會浪費這么久?
他們早就順著繩子回家了。
走吧,天都快亮了,我們抓緊時間調整一下體力。”
三人兩頂帳篷。
陸東深被迫跟饒尊住在一起。
雙人帳篷雖大,但兩人都覺得怪怪的。
陸東深還不像余毛,山野小哥心無城府也就罷了,饒尊覺得,雖說有心理準備,可真跟商業對手躺在一個帳篷里還是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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