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整天待在這個偏僻的村子里,機會永遠也不會找上門來,即使外面有大把的機會,與我也毫無關系。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出去了才知道什么叫海闊天空。”建平早就準備好了這套說辭。
“既然打定主意了,那你就去吧,我不會拖你的后退,只是你盲目外出,實在讓人放心不下。”玉玲的擔憂,不是周建平幾句話就能消除的。
“沒那么可怕,車到山前必有路。況且,兩三年前我只身闖廣州,現在的形勢比那時好多了,各方面環境都比前兩年寬松得多。”周建平寬慰道。
正月二十二那天,周建平離家來到華興市,他要去看望一位高中時的同班同學,這位名叫馬興偉的老同學,高考成績還比不上周建平,但他是城市居民,老父親在一家地方國營企業當廠長,高中畢業后,馬興偉就被安排到他父親的企業上班了。
雖然家庭條件相差甚遠,但周建平跟馬興偉的性格脾氣差不多,常言道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在一個六十來人的班級中,他倆最談得來。盡管周建平的衣著和生活條件跟馬興偉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但馬興偉并不嫌棄,每當星期天下午返校時,從家里帶了什么好吃的,馬興偉總愿意跟周建平一起分享。
下午,周建平在華興市的大商店里轉了幾圈,花了幾十塊錢,買了兩瓶地方名酒和一條煙,還有幾斤蘋果。傍晚時分,按照畢業時留下的聯系地址,周建平找到了馬興偉家的住地,這是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的一片工廠住宅區,大概有幾十幢舊式樓房,這些樓房的外形幾乎完全一樣,表面只有兩種顏色,要么裸露著砌墻的紅磚,要么呈現出水泥的灰色,而且每棟樓都是五層,如果不是樓的側面寫有醒目的樓號,外人根本無法分辨。
經過一番打聽,周建平找到9號樓2單元,他爬上3層,來到302號門外,并再次回憶是否記錯,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周建平舉手敲門,一連敲了兩次,“誰呀?”隨著問話聲,門開處,一位年輕女性出現在門口。
“請問這是馬興偉家嗎?”
“你找興偉?興偉,來客人了!”女人一邊扭頭往里喊著,一邊把周建平讓進屋。
“誰找我呀?”還沒見人,先聞其聲。
“興偉,老同學,我來看你啦!”周建平高聲應道。
“哎喲喲!建平老同學,歡迎歡迎!”馬興偉快步來到門廳,“你這是干啥?”他指著周建平手里提著的東西。
“我來看看你呀!”
“來就來吧,跟我還這么客氣?”
“一點小意思,給老人的,不成敬意。”
“嗨!你真的很見外,跟我哪用得著這個?呃,我介紹一下,建平,這是我愛人小敏,小敏,這是我高中時期最好的同學周建平。”
“你好!”
“歡迎歡迎!”馬興偉的妻子主動伸手,跟周建平握手相迎。
“興偉,別站著說話,請客人坐下說話。”小敏提醒道。
“哦,是啊,咱們進客廳坐下說話。”
所謂的客廳,就是門廳再往里的一處平時吃飯的地方,除了一張飯桌,還有兩張簡易沙發和一張茶幾。這是比較典型的舊式兩室一廳結構,整體面積大約有七十來個平方。
“興偉,怎么沒見著伯父伯母?”
“在我結婚之前,單位給他們分配了新的住房,就把這套舊房子留給我了。建平,你也結婚了吧?這幾年你在忙些什么?還在學校時你就是個有主見有思想的人,不可能回到村里心甘情愿當個農民吧?看樣子也不像。”馬興偉問道。
“我去年底才結婚,比你晚一些。畢業這幾年,我是酸甜苦辣都嘗過了,說起來一言難盡。”
“興偉,你也不問問客人吃過晚飯沒有?”小敏提醒道。
“是啊,見面光顧說話了,建平,你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
“這才七點來鐘,你在外面辦事,上哪兒吃飯?不行的話我陪你再吃點。”
“我真吃過飯了,不跟你客氣。”
“吃過了也不要緊,咱倆多年沒見面了,今天你來我家,真是喜出望外,我讓小敏隨便弄兩個菜,咱們一起喝一杯,再聊一聊這幾年的經歷。”
“興偉,喝酒就免了,隨便聊聊天吧。”
“你不用管了。小敏,麻煩你幫我們服服務。”
十來分鐘后,小敏準備了三樣菜,端上桌子后她就進里屋了。
“我們下班早,六點來鐘就吃晚飯了,咱們倆坐下來不是單純地為了吃喝,但聊天說話不喝點酒也沒有意思,建平你說是吧?”馬興偉的父親是幾千人的廠長,從小生長在這樣的家庭,生活方面自然少不了講究。
“老同學,我可沒有這些講究,說話聊天喝杯水就很好。”周建平說。
“既來之則安之,你聽我的就行了。”馬興偉從儲存柜里拿出一瓶白酒,啟開瓶蓋,給兩人面前的杯子都倒滿了酒,他端起酒杯,“老同學,為了咱們三四年來的第一次相聚,干杯!”
“多謝老同學款待!”
“你可別這么恭維,這叫什么款待呀?就是一杯淡酒!說說看,這三四年,你都忙了些什么?從臉面上看,你不像整天在地里種莊稼的樣子。”馬興偉道。
“實話告訴老同學,這幾年我一天莊稼也沒種過。”
周建平把自己販運香蕉、倒弄二手服裝和擺地攤的經歷,向馬興偉一一道來,“直到去年夏天,為了籌備婚事,這半年多我是啥也沒干。”
“我就說嘛,我最好的同學,學生時代就有頭腦,又有抱負,兼具冷靜務實的性格,怎么可能甘心被家鄉那一畝三分地束縛呢?”
“但是老同學,我也在不斷反思總結,販香蕉擺地攤,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靠這種投機取巧的小生意,也就混碗飯吃,根本成不了氣候,而且風險相當大。”周建平說。
“喲,難道你不想繼續做生意了?”馬興偉有點吃驚。
“我想暫時觀察一段時間。”
“觀察一段時間?你想觀察什么?國家政策嗎?現在明擺著,政策肯定是越來越開放。建平,恕我直言,你現在已經成家了,是有家有口的人,你得肩負起養家糊口的責任。”
“多謝老同學提醒,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角色。剛才所謂的觀察,實際上就是等待和尋找機會,我要看看有沒有比倒弄二手服裝和擺地攤更好一點的機會。”周建平道。
“嗯,這個想法我支持!咱們哥們雖然沒有考上大學,好歹也是本市重點中學---華興六中畢業的‘新三屆’高中生,整天背個大包,一趟又一趟地從南方城市的舊貨市場往北方倒弄舊衣服,到了這里再擺地攤,風吹雨淋,饑一頓飽一頓,即使掙兩個錢,我認為也發揮不出你的潛能。”馬興偉非常理解周建平的現狀。
“老同學,借你的酒,我敬你!咱倆畢業分開三四年了,你還是這么理解我,關心我,這讓我很感動。常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也,你就是我人生中的知己!”周建平說話的語調中帶著激動的情緒。
“感動什么呀?我又沒給你幫上什么忙。建平,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嗎?”
“除了等待和尋找機會,具體打算還沒有。”
“尋找或等待機會,你總不能整天上大街上轉悠吧?我覺得你應該暫時找個事情做,一來為了養家,二來為了糊口。”
別看馬興偉是大企業廠長的兒子,但他絕非紈绔子弟,而且說話辦事很靠譜,否則,他跟周建平這樣的人也成不了好朋友。
“還有第三,一旦機會出現,伺機而動。”周建平補充道。
“咱們倆想到一塊兒了,建平,為了你的機會早日出現,干杯!”馬興偉把杯中酒一口喝干了,見周建平還剩了一些,他拿起自己的空酒杯晃悠著,“建平,喝干,像我這樣。”
“興偉,喝那么多酒干嘛呢,咱們聊聊天多好啊!”
“誰也不多誰也不少,每人兩杯酒,你別推辭,喝酒聊天不是正好嗎?”
馬興偉往杯子里再次倒滿了酒,“設想是很好,可是你適合干點什么事兒呢?”
“是啊,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馬興偉沉默了片刻,他突然看著周建平,“我倒是為你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干?”
“什么事?”
“我們單位在去年成立了一家附屬企業公司,目的是為了解決單位職工的子女就業,并為最后一批返城的下鄉知青安排工作,這家公司跟我們單位的區別在于,我們的職工是國營性質的,他們則是集體性質。附屬公司新招進來的部分員工屬于嬌生慣養,他們不愿意去生產一線,所以,我聽說有些生產崗位需要對外招聘臨時工。”馬興偉道。
“哦,臨時工?”
“對,就是生產車間的臨時工,工作環境可能差點,操作機器,累不累我就不知道了,據說每月工資可能比我們也就差個十塊八塊,估計三四十塊錢。”
“興偉,工作環境再差,還能比擺地攤更差?活再累,還能比我一個人卸兩千斤香蕉更累?這些苦我都吃過了,還有什么苦我不能吃?只是我覺得,這么好的事,能降臨到我的頭上嗎?”周建平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馬興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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