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繼明說的不假,他真比別人都著急,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件事與其說是為了幫助周建平,不如說是在幫徐繼明自己。
城區辦事處是聯社最重要的基層網點之一,在這里當主任,一般都意味著下一步職務的升遷,在信用聯社職工的心目中,城區辦事處主任這個位置,就是進入聯社領導層的階梯。以徐繼明的資歷和能力,他原本以為在城區辦事處干一屆,就能進聯社領導班子,誰知這一待就是兩任,看樣子,不把健生食品廠這些貸款問題解決了,他很難離開這里。
馬興偉出的這個主意真是一舉多得,從公家層面講,既為聯社收回陳年貸款創造了條件,又為街道辦事處這個基層行政單位解決了本不該有的債務難題;對個人而言,一方面只要有人承諾還貸,即意味著給徐繼明消除了不良貸款的責任,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城區辦事處,另謀高就,另外,周建平承包的健生食品廠的東家成了信用聯社,他就可以直接跟銀行打交道,無論貸款還是其他事宜,辦起來就方便多了。
要辦成這件事,首先要征得街道辦事處和聯社雙方的同意,徐繼明覺得應該先跟街道的梁主任溝通,然后再跟聯社的領導做工作。
不用別人催促,第二天上班后,徐繼明跟內勤主任打了個招呼,就離開單位來到街道辦事處找梁主任商議。
在街道辦事處主任辦公室,剛一見面,老梁就對徐繼明來了一番夸贊,“繼明,你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們都應該感謝你!”
面對沒頭沒腦的夸獎,徐繼明莫名其妙,“什么呀?你說的。”
“當初不是你建議我們把健生食品廠承包出去嗎?”
“對呀,怎么啦?”
“這一承包出去,企業在人家手里起死回生,管他誰在經營,只要企業活起來,咱們就應該感到欣慰。承包建議是你提出來的,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感謝你?”老梁道。
“嗨,小事一樁,何足掛齒。呃,主任,你怎么知道健生食品廠現在經營不錯?你去廠里了,還是我那朋友跟你匯報了?”徐繼明有點好奇。
“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那是承包經營,我去廠里干什么?承包后自負盈虧,跟街道沒有任何關系,人家沒有跟我們匯報的義務。”
“那你對廠里的情況怎么了解的這么詳細?”
“你還不知道吧,我一個遠房侄子就在那里上班,原來在車間工作,現在被你的朋友調到銷售辦公室,據說要培養他當業務員。”
“難怪你知道的情況比我都詳細。主任,我今天找你又有另外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我就說嘛,我這個窮地方,沒事請你都不來。又有什么事兒?請講。”老梁道。
“你們街道辦事處跟我們聯社那個陳年貸款的舊賬,你想不想解脫?”徐繼明先把老梁的胃口吊起來。
“貸款舊賬解脫----,當然想解脫,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把這件事情處理好,想來想去,我認為還是走法律程序比較好。”
“怎么,你想讓聯社告我們?告也沒有用啊!我早就說過,我們是基層行政機關,沒有為別人還貸的義務,我們也沒有這筆錢。”一聽說走法律程序,老梁有些不快,他馬上把門堵上。
“主任,你別著急嘛,我話還沒說完呢。先聲明,這是兩個單位之間的事情,與你我之間的私人關系沒有任何牽連。我的設想是,聯社起訴街道,你們作為債務人,肯定會敗訴,如你所說,你們是基層行政機構,既無還貸的資金,又無還貸的義務,但你們有處置資產的權力,這健生食品廠不就是你們名下的資產嗎?”徐繼明道。
老梁沉默了好一陣子,他在思考這件事的利弊得失,“你的意思,一旦我們輸了官司,就得把健生食品廠讓給銀行?”
“貸款本來就發生在健生食品廠,與街道辦事處無關,只不過辦事處是健生食品廠的所有者,最終成了債務人,如果輸了官司,銀行肯定要向法院提出申請,執行你們名下的資產。”
“一旦通過法律程序,這樣的結局不可避免?”不知老梁對食品廠是真有感情,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從表情看,他對街道名下的這家企業很有些戀戀不舍。
“我認為是這樣。聯社這一百多萬不能就這樣打了水漂,錢要不回來,總得尋求得到點什么,這是人之常情,你說對不對?”徐繼明道。
老梁并未理會徐繼明的話,而是望著窗外,一副失落的神情,“以前搞的一塌糊涂,你這個朋友承包后,你看人家就經營的很好,說明健生食品廠不是沒有前途。”原來,老梁看到了希望,這或許讓他產生了聯想。
“主任,人家是承包經營,你們雙方簽有正式合同,他經營得好與壞都跟街道沒有什么關系了。你惦記著街道每年收取的承包費,我們聯社也要考慮本單位的利益呀,目前的情況是,街道作為債務人,欠著聯社一百多萬貸款還不了,但名下卻有固定資產在產生收益,你讓誰來評理,這都說不過去呀!”
要不是因為周建平的承包經營,讓健生食品廠起死回生,就以前那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不僅街道對其漠不關心,就算街道愿意把廠子甩給銀行,聯社也不會感興趣。昨天晚上在酒桌上,馬興偉的本意是為周建平的貸款擴產想辦法,沒想到徐繼明把這看著是解套陳舊貸款的絕佳機會,他跟街道主任一說,老梁也產生了警覺。
“繼明,看你這意思,聯社已經盯上健生食品廠了?”老梁道。
“不是盯上了,事情明擺著嘛。其實主任,你們辦事處是政府財政供養的純行政機構,現在弄得債務纏身總歸好說不好聽,也分散你的工作精力,如果通過法律途徑把這樣的瑣事解決掉,無債一身輕,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徐繼明分析道。
“道理是不差。我沒有別的目的,只是覺得這個廠是在我們的主導下建起來的,現在要把它給出去,從感情上有些舍不得。”
“廠子本身又不是你的個人資產,現在被別人承包,已經跟你們沒有多大關系了,你有什么舍不得的?說句冒犯你的話,作為一級政府機構的行政領導,難道你們單位欠著別人一百多萬,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嗎?”這樣的話從徐繼明嘴里說出來,老梁不會多心。
“可是......,我還等著每年的承包費給下崗職工發生活費呢。”老梁道出了自己的苦衷。
“不愧是父母官,你想的很周全,但你也得這樣想,如果沒有人承包企業,健生食品廠可能已經垮掉了,企業沒有一分錢收入,你拿什么給他們發生活費?如今銀行催收貸款,健生食品廠已經成了銀行的資產,以前那些下崗職工的結局就是失業,而不是下崗,既然已經失業,跟你這個街道辦事處主任就沒有絲毫關系了,你還有什么義務給他們發放生活費?當然,如果基層政府有閑錢,也可以對這些職工實施失業救濟。”后面這兩句,徐繼明顯然帶有嘲諷的意思。
“你可別逗了,我們的工資有時候還不能按時發到手呢,哪有閑錢對他們實行救濟。”老梁道。
“還是嘛。也不能說見死不救,對于失業職工,他們自己和政府要做的是創造條件,使其再就業,而不是在沒有條件的情況下,硬要保證他們的生活費,因為整個社會并沒有這樣的福利。”
通過徐繼明苦口婆心的勸說,老梁終于認識到這是解決問題的一條較好的途徑,“那你說說,健生食品廠的資產價值,跟拖欠銀行的貸款數額是不是正好相符?”
徐繼明真沒考慮過這一問題,“哎喲,這個問題很突然,一時我還說不清楚。”
“你看看,這樣的問題你都沒考慮好,就跟我談什么法律途徑,你還是回去考慮清楚再說吧。”老梁反過來奚落道。
“這是兩碼事兒,法律程序該怎么走就怎么走,至于健生食品廠的資產價值,你說了不算,我們說了也不算,這件事最好請第三方機構做公正評估,咱們雙方以評估價為準。”徐繼明道。
“誰白給你做評估?評估是要花錢的。”怎么說也是一級政府官員,老梁對這樣的事還是懂得的。
“評估當然需要花錢,到時候我跟聯社領導建議,這筆錢由銀行來出。不過,你可別懷疑評估的公正性啊!”別看這是件小事,徐繼明如果不先提出來,到時候可能真有人說三道四。
街道辦事處老梁這邊,算是原則同意徐繼明的建議,接下來,老徐要跟聯社領導溝通。當他把自己的建議跟聯社一把手通報后,對方告訴他,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班子成員集體討論才能作出決定。
大約三天后,聯社辦公室通知徐繼明去機關開會,不用說,他也知道會議的內容。
上午九點,徐繼明推門進入聯社機關二樓會議室,舉目一望,聯社領導班子的幾名成員已經在會議桌前等候。
“繼明快坐下。”聯社主任招呼道,“各位,今天這個會只有一項議題,主要討論繼明的一項建議,事關咱們聯社一大筆陳年貸款的回收,繼明先說說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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