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寂靜無聲，氣氛有些凝重。

    陸山民埋著頭認(rèn)真的按摩，從腳底板慢慢移動到小腿，在慢慢越過膝蓋向上進(jìn)發(fā)。

    他此刻的心里有些緊張，醒著的海東青和昏迷的海東青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他太了解這個女人了。

    倒不是害怕海東青暴起打自己一頓，再說她現(xiàn)在也沒那個能力。他只是不想惹一個病人生氣，海東青雖然醒了過來，但身上的傷勢仍然相當(dāng)嚴(yán)重，醫(yī)生說了，要讓她心情愉悅，千萬氣不得。

    其實緊張的又何止是他。手剛越過膝蓋，陸山民明顯感覺到海東青大腿肌肉一下子繃緊。

    陸山民停下了動作，雙手沒敢繼續(xù)向上。

    停了大概十幾秒鐘，感覺到海東青腿部肌肉放松了下來，陸山民才松了口氣，繼續(xù)按摩，但向上進(jìn)發(fā)的速度很慢，試探著移動。

    一邊按摩，一邊斜眼看海東青表情，雖然墨鏡遮住大半張臉看不真切，但大概能感覺到海東青除了有些緊張外，沒有生氣。

    既然沒有生氣，陸山民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雙手一路向上，不得不說，手感真的很好，哪怕隔著一層褲子，也能感覺得到手上的滑膩。

    “嗯”。

    隨著海東青輕輕呻吟了一聲，陸山民趕緊停下了動作。

    “弄疼你了”？

    “繼續(xù)”。海東青聲音很小，很輕。

    陸山民看了眼海東青，繼續(xù)緩慢的按摩，一邊按摩一邊導(dǎo)出內(nèi)氣刺激穴位。

    “看來很有效果，你的臉色比之前紅潤了許多”。

    “閉上你的嘴”！

    一股寒意乍現(xiàn)，陸山民心頭一跳，滿心的郁悶，心里默默念叨，真是個難伺候的女人。

    “你體內(nèi)內(nèi)氣潰散，又是重傷在身，連醫(yī)生都說了，不能生氣”。

    “那你還惹我生氣”！！

    “我有嗎”？陸山民看向海東青，一臉的無辜。

    “有”！

    “哪里有”？

    “我說有就有”！

    陸山民挺起胸膛直愣愣的盯著海東青看了半天，最終還是彎下了腰、低下了頭，繼續(xù)按摩。

    “好吧，你說有就有吧”。

    “什么叫我說有就有”！

    陸山民憋著心里有口氣，“海大小姐，我都承認(rèn)了，你還要怎么樣”？

    “你這不是承認(rèn)，是敷衍，不真誠”！

    “那怎樣才算真誠”？

    “認(rèn)錯”！

    陸山民欲哭無淚，“大姐，哪有這么欺負(fù)人的”。“再說了，你讓我認(rèn)錯，也得讓我知道錯在哪里啊”？

    海東青冷哼一聲，盛氣凌人的說道：“錯在哪里還用我來告訴你嗎”！

    陸山民被海東青氣得不行，仰著頭說道：“海東青，你別太過分。我又不是小學(xué)生，你又不是我媽，我憑什么要向你認(rèn)錯”！

    海東青臉色變得蒼白，顯然也是被陸山民氣得不輕。“你居然還認(rèn)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陸山民忍了很久，挺起胸膛說道：“我沒錯憑什么要認(rèn)錯”！“再說了，你認(rèn)為我有錯你說出來啊，你不說出來我怎么知

    道你是不是發(fā)神經(jīng)，老是讓我猜猜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哪知道你哪根神經(jīng)不對”！

    “你”！“你”！海東青氣得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連著幾個你字，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一抹鮮血沿著嘴角流了出來。

    陸山民大驚，趕緊上前，一邊給海東青擦嘴角的血跡，一邊連連道歉趕緊認(rèn)錯。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千萬別激動，千萬別激動”。

    陸山民著實被嚇著了，非常很后悔剛才的沖動，照理說他不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面對海東青，總是會被她氣得失去理智。

    陸山民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我認(rèn)錯，我認(rèn)錯還不行嗎，我的姑奶奶，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給我一般見識好嗎”？

    “錯在哪里”？海東青順過了氣，依然不依不饒的追究。

    陸山民一陣頭大，這輩子見過這么多女人，還從未見過如此強勢的女人，偏偏還拿她沒辦法。腦袋里急速的運轉(zhuǎn)，搜腸刮肚的想著自己錯在了哪里。

    “我手勁兒太大，剛才沒控制住力度弄痛你了”。

    “不對”！

    陸山民使勁兒的撓頭，有種快崩潰的感覺。“你能讓我想想嗎”？

    “可以”！

    “但是你現(xiàn)在不許再生氣了”。

    “看你的表現(xiàn)”。

    陸山民暫時松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看著海東青的纖纖玉手，問道：“那我可以一邊給你按摩一邊想嗎”？

    “隨便你”！

    看著海東青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弄得陸山民沒搞明白到底是誰在幫誰療傷。但是他現(xiàn)在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陸山民將雙手停在海東青手背上方，“那我開始了”。

    海東青沒有回答。

    陸山民深吸一口氣，“那我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說著緩緩的將雙手靠近，給足海東青拒絕的時間。

    再次握住，陸山民明顯感覺到海東青的手本能的縮了一下。

    按摩了幾下，感覺到海東青的氣息平復(fù)了下來，陸山民緩緩說道：“我知道不辭而別撇下你離開天京很不對。

    陸山民嘆了口氣，“但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這些年人世沉浮，在這山下世界的大熔爐中，我一步步成長，一步步成熟。曾經(jīng)有那么一段時間，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強大到足夠應(yīng)對一切。但越到后面，我越發(fā)現(xiàn)與你們的差距是無法逾越的”，

    “爺爺生前常常告誡我，人貴有自知之明，可以奮勇爭先，但不能盲目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要懂得承認(rèn)別人的優(yōu)秀，承認(rèn)自己的不足，才能走上對的道路”。

    “不管是影子、戮影、左丘、納蘭子建，甚至是四大家族的人，我不得不承認(rèn)他們才是下棋人。盡管我努力的想打破棋盤去做一個執(zhí)棋者，但到最后我認(rèn)識到我始終只能作為一顆棋子”。

    陸山民說著頓了頓，“當(dāng)然，這并不等于是我認(rèn)輸屈服，而是我更加清醒的擺正了位置。我相信即便是作為一顆棋子，只要把這顆棋子做得足夠的好，也未必不

    能沖破這盤棋”。

    “呂不歸約我去寧城是左丘的布局，他早已和幾個家族達(dá)成了協(xié)議。既然他這個下棋人要我獨自一人去，作為一顆好棋子，能做的只能是去執(zhí)行好下棋者的意圖”。

    “我知道你是擔(dān)心我出事，但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除了按著左丘的布局走，我清楚的知道靠我自己的能力無法左右這場戰(zhàn)爭，無法替我母親、替你父親、替梓萱報仇，無法幫唐飛實現(xiàn)掌握自己命運的愿望，無法替肖兵他們實現(xiàn)他們的理想，也無法替為我死去的那些人一個交代”。

    陸山民苦笑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陸山民自問自答道：“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認(rèn)為自己很沒用。沒用就沒用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盡力而為，問心無愧，但求心安”。

    “這趟去寧城，除了借呂不歸在武道上更上一層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面對面與呂家達(dá)成同盟的協(xié)議。也許是左丘考慮到你的性格可能會對結(jié)盟不利，所以他不希望你去”。

    “當(dāng)然”！陸山民趕緊解釋道：“我不是說你性格不好”。

    “你我雖然見面就吵得面紅耳赤，但我知道你的心腸是熱的，心是好的。要不然你也不會因為這件事生氣，也不會重傷躺在這里”。

    “我陸山民不是忘恩負(fù)義之人，你對我的好，我的心里面都有數(shù)”。

    海東青突然開口道：“少自作多情，我是為了替我父親報仇才與你結(jié)盟”。

    感覺到海東青的氣息越來越平靜，陸山民呼出一口氣。

    “哎，你老喜歡什么都往心里憋。共同經(jīng)歷這么多生死，我們的關(guān)系早已超越了盟友成為了朋友，而且是那種生死與共的朋友”。

    “胡說八道”！“誰跟你是朋友”！“我說是盟友就是盟友”！

    感知到海東青的氣息再次開始紊亂，陸山民趕緊連連說道：“是是是，你說是盟友就是盟友”。

    陸山民想伺候皇太后一樣小心的伺候著，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這位祖宗發(fā)火。

    “你別生氣了，我認(rèn)識到錯誤了。我正式為我上次的不辭而別向你道歉”。

    海東青輕哼了一聲，“既然認(rèn)識到了錯誤，下次還犯不犯”？

    “不敢了”！陸山民信誓旦旦的說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在犯錯怎么辦”？！

    陸山民猶疑了片刻，說道：“我下一次要是再犯同樣的錯，我自己趴在地上讓你踩臉”。

    “你說的”？

    陸山民舉起拳頭，“我發(fā)誓，男子漢大丈夫說一不二，有錯必改”！

    病房門嘎吱一聲，一顆長相怪異的腦袋伸了進(jìn)來。

    螞蟻正好看見陸山民賭咒發(fā)誓的樣子，滿臉的震驚，在他的印象中，陸山民可是個連死都不怕的硬漢。

    陸山民趕緊放下拳頭，咳嗽了兩聲。“螞蟻大哥，你怎么來了”。

    螞蟻進(jìn)退兩難，尷尬的笑了笑，“我有沒有打擾到二位”？

    海東青瞥了螞蟻一眼，冷冷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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