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目光流轉，臉上笑容柔和：“說來姐姐入宮也有好些時日了，也不曾回府去看一看，只怕記掛著安郎與阿容，可要回去瞧一瞧？”

    話語很是體貼，卻讓魏國公夫人如同被針扎了一般，忙忙搖頭：“無妨的，我隔幾日就讓人回去瞧了，還有老夫人在府里，哪里就少了我一個。”

    她巴巴看著天后：“我也放心不下珝娘，這幾日你身子不好，還是留在宮里多陪陪你。”

    天后輕輕一笑，目光里有了黯然，好一會才道：“也好，今日讓尚宮局送了衣料去你那里，你挑一挑作幾身新衣裙吧，我留著明珠在殿里還有話要說。”

    魏國公夫人只好起身來，一臉擔憂不舍的模樣：“那，那你好生將養，我明日再來請安。”

    天后笑著點頭，讓徐司言送了她出去。

    殿中只剩下天后與顧明珠兩人了，一時安靜了下來，天后抬起眼看著顧明珠，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的神色。

    踞坐在榻席上的顧明珠微微低著頭，端著茶湯小口啜飲著，臉上卻是沒有什么表情，無悲無喜，仿佛方才她并不曾聽到什么似的，神色沒有任何波動。

    天后臉上的神色柔和了幾分，笑著道：“昨兒風大雨大，睡得可還好？”

    顧明珠恭敬地俯身道：“回娘娘的話，半夜驚醒了一回，好半天才睡著。”

    倒是不隱瞞，天后笑容更溫和：“可是昨日的事嚇著了？”

    顧明珠咬了咬唇，有幾分怯怯：“是，可還有一件事，臣女昨日回了宮才知曉，不敢隱瞞，要稟報娘娘……”

    天后望著她帶著怯意的神色，肅了臉，語氣轉冷：“你說說。”

    顧明珠起身到殿中拜下：“昨日在射場有人……”

    聽到顧明珠說到小葵被人拽倒，她被留在人群里時，天后的臉色變了變，那樣慌亂的時候，還能讓人悄無聲息地害了人又脫身實在是難上加難，除非事先早已有安排。

    她聲音冰冷問顧明珠：“可查出是什么人？”

    不問后面的事，也不糾結那些細節，只問重點，顧明珠倒是知道天后的性子，輕聲道：“昨兒曹宮正來了棲鸞閣，說是……”

    顧明珠停頓了一下，才又道：“是東宮的人。”

    天后原本淡然的神色僵住了，望向顧明珠：“東宮？”

    顧明珠不得不回答：“是，是東宮的宮婢，如今在尚宮局監房中，等候娘娘發落。”

    天后許久都沒有開口，殿中氣氛一時凝滯，待到徐司言到了殿門前拜倒，她才抬起頭來：“_召尚宮居周尚宮曹宮來，我有話要問。”

    雅室，崔臨微微蹙著眉頭坐在榻席上，看著急得團團轉的崔奕。

    “明日大理寺與刑部必然不會輕易罷休，若是真的……難不成就由著他們誣陷栽贓？”崔奕在雅間里轉了一圈，連榻席都坐不下，愁眉苦臉。

    崔臨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要如何？”

    崔奕一屁股坐在榻席上：“殿下已經被關在王府里，連我都進不去，消息也送不出來，五兄就不擔心嗎？若是天后使了什么陰毒的法子，豈不是……豈不是……”

    他憤憤一砸案幾，滿是懊惱：“會是誰敢動這個心思，傷了太子，誣陷了陳留王，分明是打算一箭雙雕！”

    崔臨抬眼望著他：“你覺得會是誰？”

    崔奕滿臉憤恨，咬牙道：“還能有誰，除了那個意圖顛倒乾坤的女人，還能有誰！”

    崔臨卻是搖了搖頭，淡淡笑著：“錯了，可能是任何人，唯獨不會是她。”

    “太子雖然無德無才，卻是嫡長，立儲多年縱然圣人又廢立之心，卻也一時不會動手，天后只要護住太子，便能立于不敗之地，她不會對太子動手。”

    他修長的手指翻過一卷書：“何況陳留王殿下如今還未成氣候，若是急于動手，反倒會與圣人勢同水火，此乃下下策，袁氏并非愚蠢婦人，不會如此行事。”

    不是天后？崔奕皺著眉坐著思量著，哪有會是誰，要除了太子嫁禍陳留王？

    “五兄，只是如今該怎么辦？殿下被囚在王府之中，此事一日未查明，殿下的安危一日不定，實在是不能不擔心。”

    比起崔奕那一臉擔憂的模樣，崔臨倒是自在從容，全無憂色：“放心，此事不用我們擔憂，只怕袁氏比我們更擔憂陳留王殿下的安危。”

    “若是殿下此時出了什么事，不止是圣人，就是朝中百官與宗室親王也都會認定是她所為。所以她比我們著急，急著弄清楚真相，也會想辦法護殿下周全。”

    崔奕有些想不過彎來，眨了眨眼：“那我們就什么也不用過問？”

    崔臨卻是搖了搖頭：“不，讓人仔細盯著賢王府與顯王府，任何動靜都要留意。”

    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一次傷了太子，栽贓陳留王的就是這兩位中的一位。

    崔奕點了點頭，又怪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還是五兄看得明白，怪不得六叔父他們要你來長安，若不是你在我怕是要慌了神了。”

    崔臨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點笑意：“他們也知道你身手最好，不是讓你領著武部嗎。”

    崔奕咧嘴一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先前媛娘讓人送了消息來，說是你在射場讓人救了她，她想見見你道個謝，也有話要對你說。”

    “你，去還是不去？”他知道一提鄭媛崔臨就冷了臉，也有些不敢多說，只能不自在地問了一句。

    崔臨皺了眉，沒有開口。

    崔奕卻是知道的，自從將崔寧從鄭媛那里帶走之后，崔臨已經不再過問鄭府的事，也不愿意與鄭媛來往，幾次鄭媛來雅間求見，他都避而不見。

    想來就是要她自己想明白，知難而退，也算全了鄭媛與鄭家的臉面，可是鄭媛還是不肯罷休，這一次卻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見崔臨不開口，他只能嘆息一聲，要吩咐小圓使了人去鄭府回絕了。

    卻聽崔臨聲音清冷地開口道：“請她去離莊吧，你隨我一道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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