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透徹的目光飄忽的落在了那個委屈的小丫頭身上,究竟是有所期許,還是早已注定,他沒有太過吃驚的反應,如果不能遇見那便當從未見過,若是日后進入學府沒有尋到,那也只能是從未見過,可偏偏又追上了,心意該不該順暢些,從來沒有像今天覺得腳下的路時長時短,如果現在轉身離去,會不會再也忘記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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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怎么是你。”小姑娘欣喜的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忽閃的大眼睛雖不如對方那般透明無塵,但同樣是一扇將內心寫滿的干凈窗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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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好久不見。”蘇問覺得方才堵在胸口的東西好像消失了,至少可以從七貴的背包里拿一件干爽些的衣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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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貴聽到了對方只叫了少爺,甚至沒有在意對方同樣沒有叫陳茂川,因為在這世上他最在意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爺另一個就是少爺,前者什么都沒有做,卻像是做好了一切,后者同樣也什么都沒有做,卻總有人為他做好了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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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少爺從未對穆巧巧表示過什么,而對方卻記住了他,或許對方也能記住那個想要去送送她,卻被一劍嚇退的膽小仆人,只是這樣的記憶并沒不好,可他不在意,有人一出生就是主角,也一定要有一個在旁邊襯托的綠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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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離開了困了他十五年的木屋,于是可以盡情的去擁抱整個世界,而自己已經在這個世界里生活了十七年,走出的不過是一座城,毫無波動,也終將不被人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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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說對方和我們不是同一類人,也許是的,可我本是個小仆人,只是這樣默默的注視對方就好了,一見鐘情的故事他給少爺講過很多,總覺得天底下哪有這般幸運,但這一次他相信了,只是書中的結局終究都是騙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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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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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在陽光之中劃出一道近乎完美的飛虹,濺落在白雪之上,瞬間便溶解了大片,血與雪混在一起再難分出彼此,程濤挺劍倒退二十一步,宮羽則站在原地未退分毫,上境與中境之間的差距絕非是簡簡單單的一線,這二十一步就是生與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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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注意到了突然出現的觀眾,程濤目光不變,再次將手中的青鋒舉起,因為來的人是蘇問,是那個口出狂言的家伙,他放不下驕傲,所以唯有一戰,在他的肩膀上壓得很重,那是三位同門的寄托,以及整座學府的名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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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宮羽卻略顯驚訝,因為這三人早在之前他便見過,想不到對方竟然尋到了這里,只是一個一等起凡和兩個凡人的出現似乎并不能讓此刻的局面有絲毫的改變,但他還是忍不住收起了折扇,白衣在雪天之中總是讓人不自覺的忽視,但因為他是宮羽,是此刻場間最強大的人,所以任何人的目光都無法從他身上脫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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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柔和的聲音正如那張曲線優雅的臉頰很自然,在殺手的行業中宮羽是個異類,因為他太溫柔了,像水一樣去包容所有的人,卻偏偏帶著這樣的溫柔將那些面露驚恐的人們溺死在這水中,這樣的優雅不該用在殺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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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抬頭看著那張實在正派的面目,舉手投足間都讓他生不出半點的厭惡,可卻清楚的看到那雙無縛雞之力的手臂是如何將程濤的霸道的一劍擋下,又是如何展露出刺骨的殺意,他沒有退走,就像那晚抓住板凳時的堅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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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王,陳茂川。”他如是說道,平靜且不帶絲毫的怯懦,就好像這本身就是凌天宮神官親筆寫在道書上的真理一般,只是讓一旁若無其事的小殿下瞪大了桃花眼,一對劍眉險些倒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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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貴收起了愁容,他知道面前那位儒雅好看的男子很強,而且自己很膽小,比起少爺似乎更加怕死,所以才會在任何事上都習慣了聽從對方的吩咐,也許此刻他也應該走上前去,當著穆巧巧的面氣定神閑的說上一句,滄州,七貴這樣毫無氣勢的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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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真的很膽小,在距離冰晶世界幾百米外的山崖上,他很好的用擔憂掩蓋了恐懼,但此刻距離對方十米,終于清晰的感受到了少爺說的不同,空氣中仿佛有無數根鋼針想要刺破皮肉鉆入骨頭中去的難忍,絲毫不懷疑自己開口的瞬間,這些鋼針會不停頓的全部刺入自己瘦弱的身體里,看著少爺站的挺立的身姿,是啊!自己只是七貴,只是七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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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岐王二字,不僅是宮羽,就連程濤都不由自主的將刀刃般的目光穿透了過來,那身麻衣粗布比起尋常的百姓人家還要不如,相反的其身旁那位錦衣玉佩,臉上寫滿了不屑一顧的小子更像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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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抬了抬手,陳茂川卻緊蹙了眉,十分無奈的將懷中的玉印交給對方,說要隱瞞身份的是你,現在恨不得滿世界聲張的也是你,估摸著今日之事若能退去,自己這個真岐王恐怕就什么都不是了,還是被那個麻衣毛驢的奪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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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玉印的瞬間,宮羽站直了身子,將手中的折扇收回背后,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空間中的壓抑感頓時煙消云散,面帶微笑的注視著對方,似乎很滿意對方此刻的泰然自若的神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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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濤注意到對方收勢,身形連退,將穆巧巧護在身后,余光仔細的大量著這位毫無靈氣波動的凡人,不覺想起對方先前那番大不敬的言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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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沒有想到第二次念出陳茂川的名頭得到的反應竟是這樣的天差地別,沒有壯漢的怒聲相迎,更沒有冷冽的鋼刀,而是一種默許的尊敬,只是一句話便能讓一位開靈上境的強者負手而立,已經足夠夸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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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帶走他們嗎?”蘇問張口問道,聲音雖是不卑不亢,但內容已經低下了半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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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宮羽一如之前不急不躁的說著,即便此刻距離瀾滄郡不過數里,即便郡中有著一處一等宗派一氣宗,只需一個信號,就會有浩浩蕩蕩的門派弟子前來援手,又即便那人有可能還在滄州,他也仍是沒有半分的急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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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是岐王,你知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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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羽微微一笑,很少有殺手會在行動的時候說這么多的話,所以他才會是另類,一個染滿鮮血卻仍能一襲白衣凌天下的宮羽長歌,“這之間并沒有聯系,不過我該提醒你一句,日后最好不要這般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滄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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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的目光轉開,看向了程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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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劍的,我等了你八十三息,你還敢再對我出劍嗎?我知道方才那一劍并不是你的最強一劍,破字決真意在于破而后立,唯有將自己逼入絕境之中,才能真正斬出那一劍,你還有顧慮,不過接下來你只有一劍,是不該帶有遺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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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塵境下身法第一的宮羽,他此刻說的話絕不是一種威懾,而是一種尊敬,學府弟子世間僅有,不論天賦還是成就都最該是敬佩,尤其是那三人的生命強行拖延了逆行道五位殺手的腳程,無論是道理還是情感上,都應該被認可,所以他要給對方一個最驕傲的退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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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濤看著手中的長劍,前一刻的交手自己無異是敗的極慘,但他不甘心,如果再給自己一年時間,哪怕半年時間,自己絕對有把握不退,因為對方是成名已久的宮羽,只是做到不退便已經不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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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似乎沒有這樣的時間了,卻并不代表他在質疑學府三年的虛度,沒有浪費絲毫的時間,每日都拼命的練劍,才終于得到了這次歷練的機會,只要能夠回到學府,七千四百里的感悟,將讓他的劍道再進一步,盡管因為他是師兄就總是在同門面前表現出老成,可說到底也只過只有二十二歲而已,他不是敗在修為,而是敗在年紀,不過這些都不能是借口,因為學府弟子不需要借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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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岐王殿下,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程濤穆然開口,神色極不自然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請您護送我這位小師妹前往一氣宗,以我縱橫學府之名,拜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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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最重的懇請似乎也不過如此,學府之名,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承擔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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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點了點頭,他看出了這位學子眼中的死意,愿意彎下腰身去請求一個曾經給自己帶來羞辱的人,這樣的家伙放下了驕傲,因為他要背負起更重要的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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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府二字對于蘇問來說不過是師兄心中的一個詞,甚至有些厭惡,厭惡那個將自己生命規定成了一本書的地方,但現在他和穆巧巧一樣對那座大紅門后的地方充滿了期待,更加期待如程濤他們這樣值得相處的家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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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不死,她便能安然到達一氣宗。”平靜的話語沒有任何強調的語氣,但足以讓這位驕傲的學子滿足,如此他的劍便在沒有顧慮,是的,他還有一劍,可以死,但絕不能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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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哈。”穆巧巧突然開口喊道,將自己胸口處的校徽摘下遞給對方,這個在她看來不過只是個好看的裝飾,但對于每一位學府弟子而言,這代表了一切,掠寒陣中多了那位學府寒青璇,此刻程濤沒有了校徽,但他依舊是學府弟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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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濤自從握劍以來便再沒有顫抖過的手掌,因為一枚小小的徽章而動搖,這也許是他最后一次佩戴,但也要在這世間留下屬于自己的一痕,屬于我的一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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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沒有看清冰晶世界發生了什么,大抵也和此刻一樣悲壯,心緒千轉,說道:“抱歉,我那時的話有些片面,向你們道歉,你們很不錯,學府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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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意義的抱歉此刻顯的如此蒼白,程濤沒有回應,只是微微一笑,拖著微瘸的腳步自豪的走上前去,雙手抱拳,聲音洪亮的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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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府,程濤,請賜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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