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過柏樹葉的縫隙映照在散氣殿的大理石階上，李叔拿著從蘇問那里軟磨硬泡的木墜子歡喜的閉關屋中，恨不得把一整年的笑聲在今天全部笑個干凈，蘇問并不是真的大方，而是對方允諾替他在上面刻一座陣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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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不算很虧的買賣，似乎沒有道理拒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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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著無事的蘇問決定在林中四處走走，這片松柏林品類繁多，以樟子松和云杉為主，隨著積雪漸漸融化，消失了數(shù)月的土壤終于重現(xiàn)眼前，一些早春的嫩芽迫不及待的露出自己身姿無畏融雪時的最后寒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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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認真看過整座散氣殿的造型，退后幾步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真的很大，兩邊檐角上的瑞獸都極為講究，以仙人騎鳳為首，仙人及鴟吻，鳳為百鳥之王，鳳首朝天，仙人指路，其后獬豸、斗牛、行什等奇獸，張牙舞爪，神韻長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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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的梁柱兩人合抱粗細，不似宮廷的大紅柱那般威嚴肅靜，一襲金裝在陽光之下耀耀生輝，即便階下滿滿的雜物依舊無法無法鄙棄真然，難以想象當年散氣道在那位百年不遇的奇才手中是何等繁榮的景象，此刻的唏噓實在令人嘆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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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然走出林間，陽光突然刺眼，一陣泉水叮咚穿過飛瀑擊石的悶響從山外而來，比起那日自己來時的律動更為密集，自己還未下山又有新客到，一氣宗還真是熱鬧，腦中閃過一張自負的臉龐，猛地一拍腦門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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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么把陳茂川騙上山來，只怕我還未走到山門前，冷漠的目光都夠把我凍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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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繞山的清溪在岸邊慢行，不得不說一氣宗的景色極好，從第一日見到的大氣磅礴，再到此刻細心走景才覺細巧之處頗多，比如溪頭的泉臺，成林的矮灌都暗含陣法道理，即便他感受不到靈力的存在，都覺得周身的氣息無比舒適，定然是有高等階的聚靈陣法運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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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順著溪流稍遠處看去，一名中年男子赤足坐在岸邊，一頭黑發(fā)自然垂肩，發(fā)間濕潤想必方才就著溪水洗了一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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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想要避開對方，一氣宗除了散氣道兩個奇葩的師徒應該沒人會待見自己，只是還未移開步法，那男子竟然主動朝自己招手，臉上和煦的神情并沒有想象中的刻薄陰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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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緩步走去，躬身立在身前雙手環(huán)抱極為有理的躬身一揖道：“前輩，小子有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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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抬額含笑，深邃的眸子靜靜看著眼前恭敬的少年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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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對方不言不語的舉動疑惑不解，心想難道對方沒有認出自己來，輕聲試探到，“前輩，小子并非宗內弟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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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男子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知道你就是昨天擾的滿宗風雨的小子，我只是想和你聊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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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微吸一口涼氣，卻也不至于轉身就走，在對方始終表現(xiàn)的善意中坐下身來，略顯拘謹?shù)膶㈦p手交錯著放在身前，左手上右手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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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大膽，惹出那樣的禍事還敢走出來，離了那座大殿，你的處境很不妙。”男子直言不諱的說道，隨手將長發(fā)梳到身后，取出一根木釵將頭發(fā)完成一個發(fā)髻，很像道中觀那些辯才無雙的道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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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諂笑脅肩強行擠出一副笑臉，說道：“前輩既然知道我是誰還邀我座談，可見宗內還是有人對我保留善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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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聽后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很真實，很隨性，“你這家伙有些虛偽，可又虛偽的不讓人討厭，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相信你是個善交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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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兩語只間，蘇問覺得很輕松，雖然對方年歲長他許多但并不自持年紀的古怪，如此健談的長輩很少，陳茂川總是說那些宗派的長老嚴肅少言，甚至極其古板，而對方顯然不可能是一氣宗的弟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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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這話有些傷人了，如果只是單純的想找人聊天，我似乎并不是合適的人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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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沒有出來，我也許不會去找你，但既然遇見了說明真的有緣，送你一樣東西。”男子站起身，從衣袍后取出一個錦盒，長八寸，寬兩寸，其上繁花點綴，或勾折或回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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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看著那錦盒猶豫了一下，但他覺得里面的東西確實在吸引著自己，最終他還是停住了探手的沖動，說道：“無功不受祿，前輩若說不出個理所當然，小子轉身便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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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你小子虛偽，明明很想要，從哪里學的小心，裝不出老成，只會讓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這點很不好。”男子隱晦一笑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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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再次拱手作揖道：“受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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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當是一次賭博，觀天臺不好上，我看不出你的贏點在哪里，但還是想賭一次，你若贏了，我自然有好處，所以這東西你受得起。”男子不等拒絕直接將錦盒塞入蘇問懷中，赤足在薄冰上輕輕踩動了幾下，耳邊的清泉不知何時停止，不遠處有人影躍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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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朋友來找你了，希望不是另一個麻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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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男子離開了溪岸，看似緩慢的步法，不過幾個呼吸便沒了蹤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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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品著對方最后一句話，很突兀，反應慢了幾分，朋友一詞很陌生，麻煩卻是個耳熟的字詞，算著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想來想去也就一個，男子說自己是個善交的人，此刻只是無言的微微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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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自己唯一的朋友急沖沖的朝自己而來，正是北魏最正牌的王爺陳茂川，不過身后踏起的煙塵，竟然不只一人，在近些赫然是一隊訓練有素的郡府親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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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不覺退后兩步，莫非是被人追殺到了這里，只是還未開口，便聽到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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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娘的還在這站著干嘛！趕緊跟我跑啊！”陳茂川大聲喝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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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很好明白，但不好懂，眼前的景象如何看都像是被人追的落荒而逃，蘇問沉了一聲，于是轉身便跑，卻聽見了更加氣急敗壞的咆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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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跑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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