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靈心離開以后，散氣道的松柏林再無人來打擾，既然當事人已經來過，旁的人也不好開口什么，再加上一百親兵坐鎮，想來也不會有不開眼的弟子來觸霉頭，除了李誠然每日嚷嚷著要費多少口糧外，小日子過的還算安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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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有余的風餐露宿即便是有三年軍旅生活的小王爺也多少有些惱火，尤其是七貴的吝嗇，讓他想找一處帶熱水的木桶都很是吃力，總不能堂堂岐王殿下在荒郊野外脫光了屁股蛋.子，冷到是一回事，關鍵是太沒臉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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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也不著急，每日該吃吃該睡睡，閑下來就拿著幾個饅頭去找懶人師兄論道論道養念的法門，說來也奇怪，懶人對誰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偏生對上蘇問卻是極愛開口，李誠然幾次路過都羨慕不行，多少年沒見過那張冰霜臉頰露出過笑意，想來上一次還是自己偷來何蓮心的內衣才勉強出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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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氣道雖是平淡的緊，可出了松柏林，那可著實是吵翻了天，也不知是誰道出的消息，今年觀天臺的人選是一個外人，而那個外人正是前幾日攪的滿宗風雨的可惡小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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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河躺在房中得知這個消息之后，險些氣的急火攻心，一眾采氣道弟子在那日潰敗之后，回到殿內越想越憋屈，總是以四道門之首自居的他們卻被最末流的散氣道騎在了頭上，而眼下他們最尊敬的上官師姐又被外人欺負了，至少在他們看來是這樣，因為是掌教大人親自開口，偏偏這個外人也與散氣道藕斷絲連，莫非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散氣道的崛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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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緊閉的開合殿，幾位長老早已吩咐過弟子一旦有動靜便立刻來告知，誰不想第一時間把準掌教的脈，能夠徹底領悟散氣大典的弟子已經足足空缺了五十年，除了只道出一個道字的李誠然，只有上一任掌教勉強有些心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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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氣宗號稱千年古教，底蘊和傳承自然沒得懷疑，即便是十余年前北魏橫掃修行門派，本該是趁勢崛起的時機，卻仍是無法邁步跨出滄州，最大的關鍵莫過于再找不出一位能夠貫通四門道法的全才，這一直是上流宗派中引為笑談的趣事，也難怪總有廢除散氣道正統的聲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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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觀天臺開啟，詩仙唐一白登頂自然是無人反對，據說曾在觀天臺留有一份頂天的造化，可中興，此刻想來莫非是留有散氣大典的真解，如今能夠擔起中興重擔的于第一弟子上官靈心，早在一年前修完凝氣心經之后，修為邁入開靈中境，若是在領悟散氣道精髓，一氣宗再起輝煌指日可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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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切的美好幻象猛然變成了鏡花水月，掌教不該是老糊涂了，將如此寶貴的機緣賜予外人，年輕人氣血方剛，又有幾個看的懂背后的深意，而那些活了多少載的老油子，時刻在品味著這位年輕掌教的意味，若是讓他們知道連生花筆都贈予對方，只怕早已經到松柏林和那位多少年沒有來往的李胖子促膝長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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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氣道的規模近年來愈發強大，殿主宋賀又兼任刑法長老的職務，常清泉常年醉心散氣大典的鉆研，宗內事務大多交由宋賀處理，如此一來更是坐穩了掌教之下第一人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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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上官靈心登上觀天臺，得到詩仙留下的大造化，日后在先一步領悟散氣大典，那宋賀的地位更是不敢想象，隱隱有犯上之險，莫非是掌教感到了危機故意借此事打壓一番散氣道，同時將地位岌岌可危的散氣道拉入陣營，四大道門之所以能夠成為一氣宗核心所在，只怕不光是表面那么簡單，總有些只有掌教才知曉的不傳之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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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打斷宋賀親孫子手臂，懶人一語喝退百名散氣道弟子，又有岐王攙和，種種猜測，人越是老了，見過的事情越多，本就昏沉不清的腦子就愈加不堪重負，不開口作為，至少以后還能有個安逸養老的機會，可要是站錯隊伍，散氣道這些年的處境都是歷歷在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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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者總有多事要愁，靜心者觀鼻觀口觀心，怡然自得，常清泉閉關開合殿，諸位長老的想法他不去管，就算說破天他也不會相信宋賀會做出任何大逆不道的荒唐事，這位師兄平日里待人乖僻邪謬，但骨子里不失為一個正派耿直之人，否則蘇問那里有命活到現在，莫說是一座落魄的散氣殿，就算是藏在開合殿中，只要他愿意，殺一個人再簡單不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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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泉端坐殿內閉目養神，手邊放著那枚質樸的玉符，上官靈兒去散氣道的事他已經知道，卻沒有阻止，身為掌教做出如此無理的決擇已經是極限了，有人不服很正常，堂堂一氣宗被一個外人壓制如此，當真是羞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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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認為靈兒的天賦可以當得起中興大任，可我等不了，一氣宗也等不了，要是我能讀透散氣典，就算是用這條命去換宗派百年氣運也是無悔，當年若是被馬踏了宗門倒還好了，也不至還有這么多的遭心事，終究是給他人做嫁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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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與天命賭一把，能贏，從此一氣宗置身事外，若是輸了，我獨自投入那問道天中，求五十年氣運，還有什么好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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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嘆聲唏噓，曾經這里住過七十七位宗主，可曾想過今日的一氣宗已成為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可悲，可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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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筆生花，畫夢中客，蘇問雙臂撐著窗臺，眺望遠處的山林，若這支生花筆落入南唐那位嗜詩如命的程探花手中，只怕是如癡如醉，并將請來能工巧匠修建一座供臺將之高高奉起，每日焚香沐浴，一日三請，至少不會像此刻這般被人蕩在指尖，隨意轉動，后背搔癢時還會順手戳一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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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給我這支筆是為了什么，也許那個驕傲的丫頭字寫得不好，可我也不見得能勝過她幾分，但我的畫倒是不錯，自信能贏她，只是這筆脾氣還真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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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川推門而入，見到眼前這幕，恨不得將那根被天下文人視為珍寶的生花筆從這個不識貨的蠢蛋手中生奪過來，就算是拿座金山來換也都值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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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不想要這筆，還是給我算了，要求隨你提，本殿下絕不還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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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像看白癡一樣盯著對方，雖然這總是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此刻偷師過來反倒好用的很，沒有說話，卻比說了一萬句還要清楚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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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花筆在你手中也有幾日了，是個人都會耐不住性子提筆寫上兩畫，你倒好暴殄天物的緊，一個字都憋不出來。”陳茂川揚起手想要接過對方懸在指尖玩耍的筆桿， 卻被靈巧的躲開了，不知是何材質的晶瑩玉石筆桿在指間晃動兩分，險而又險虛浮空中，可是嚇壞了心驚膽戰的小王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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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也不再挑逗對方，將生花筆放回錦盒中，一本正經的緩聲說道：“我的字很差，文采更是不好，生怕辱沒了詩仙名頭，到底是有靈性的寶物，它既不愿被我用來寫字，再不拿來做些別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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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川聽出了意味，大概猜出了什么，所謂的靈物歸根結底免不了認主的俗套，呵呵說道：“強詞奪理，還以為你真有自知之明，果然是那個蘇問，臉皮厚不可言，你要是真能用得了這筆才是怪哉，有靈的寶物，以為在你手上就是你的了，那不是個人都是詩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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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嘴角一歪，也不想去看對方那張幸災樂禍的嘴臉，哼了一聲，說道：“既然知道還那么多廢話，寶貝！狗屁的寶貝，對我而言沒有用的東西什么都不是，靈性這東西說多了就是矯情，我要不給它撥亂反正，它真以為我也是那位不似人間的仙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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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蘇問沒有幻想手持生花筆，揮毫似詩仙的場景，那絕對是假話，只是這筆當真奇怪，筆尖白毫竟是絲毫不沾墨水，這幾日任憑他如何擺弄都像一潭死水，那有半點靈性可言，寫不出色彩的筆還能叫筆，撓背都嫌太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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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氣憤，揮手將錦盒推的遠些，眼不見為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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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川也不說笑了，立在對方身旁，不知從那里抹出一根糖葫蘆遞過去，“我叫人專門去山下買的，算是提前祝賀你，想好要比什么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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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和她躺在地上比誰更高，她該如何勝我。”蘇問滿含深意的說道，下意識摸了摸褲襠，這幾日跟李誠然相交久了，不自覺的口中出渾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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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川伸到一半的手猛然收了回來，迎著對方要吃人的目光將最大那枚山楂囫圇個的含.入口中，嘖嘖享受，說道：“你小子原來跟姑娘說話都臉紅，現在只見一面還能記得人家胸脯高低，像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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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還是聽懂了，虛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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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風花雪月，你才見過幾天的世面，我很堪憂日后你進了學府，怎么融的進那些酸腐書生氣的同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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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明日早起咱倆比比誰的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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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少年不知愁滋味，只道春光將近，好笑，好笑，蘇問沒有去問對方與郡守之間交情如何，陳茂川也同樣沒去問觀天臺真有那么好上，自從木屋出來后，兩人越發的相像，一個充滿秘密的無名小輩，一個有話不言的小王爺，行走在滄州大陸，般配，他日京都再見，一個皇親國戚，一個學府名士，攪動一潭渾水，絕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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