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回到破廟中,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將手中的告示交到劉坡手中,劉坡看后目眥盡裂,當即便要沖殺出去,被七才一個攔腰抱住按在地上,不得已只好一掌先將其打暈再說。
“你有何打算?”莫修緣挑動著升騰的火堆問道,寒風夾帶著暴雨,這間本就破爛的廟宇似乎也就差一陣風的力量,房頂千瘡百孔的滴著水,好在是有一處干凈的地方足夠七貴平躺。
蘇問雙手環抱膝蓋,將頭埋在里面,到現在他才覺得有些疲憊,辦法他想了很多,如果三哥還在他身邊,一切會變得簡單,如果矮川在他身邊,同樣不會是此刻的寸步難行,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真正有能力對師兄的一切安排說不,只是現在他才覺得人活在世上總是需要去依賴別人,于是他到了那間買紙的鋪子寫下一封信,但其實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太弱了,否則別說是三百人馬,就算再翻十倍也不足為懼,一個青蝠門又怎樣,如果自己此刻是一名立塵宗師,翻手之間決定一門生死簡直不要太輕松。
“我想去學府。”
“哦?”莫修緣有些許驚訝,不明白對方為何此時改變了主意,饒有興趣的問道:“說說看,去學府干什么。”
蘇問舔了舔唇角,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原本我去學府是為了尋覓求活法門,不想遇見了你,解了我的死結,我便以為這世間終于等到我去揮灑,但其實每個人都只是希望自己能活的順心,可這兩個字太難,總是會有不如意,我不懂什么兼愛非攻的大道理,我只知道別人欺負你,是因為你不夠強,只有你足夠厲害,才能夠打回去,也就沒有那么多不自在,我也許做不到這世間最強的那一個,但是往上走總歸是能超過一些人,也就少了麻煩,才過的舒坦不是。”
莫修緣皺著眉,手中被火焰燒的通紅的樹枝輕輕敲打在炭火上濺出點點火星,“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是對是錯,強者是否就等同于無憂無慮,這一點世人應該少有反駁,可凡事都沒有絕對,如果覺得有束縛,就拼命的往上走掙脫束縛,這道理聽起來也沒有錯,但我總覺得是你出了問題,可又說不上來是什么。”
“怎么,當初不是你求我跟你一起去學府的嗎?現在我同意了,你反倒婆婆媽媽的。”
“這么說我好像應該高興才對。”莫修緣撐著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很是認真的看向蘇問,沉聲問道:“如果此刻你已經是一名立塵宗師,還是今天早上的情景,你會怎么選?”
“那還需要選嗎?當然隨便一兩招就把對方打的七葷八素,七貴又怎么會受傷。”蘇問詫異的看向對方,不假思索的說道。
“也就是說之所以會出現不同的選擇,是因為當時的你只有起凡修為,而只要你變得足夠強,那么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但是最終你還是選擇出手了,就這么來看,其實強與不強并不能影響你心中想要去做的事情,順心意而已,好像并不難。”
蘇問一臉茫然,嘴唇張動著,“等一下,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懂,可一連起來就一個字都聽不懂,是不是到了你們這種境界的高人說話都這么云山霧繞的。”
“其實我也不明白,我一路修緣就是為了解惑,人活一世,總是要為了什么,天道既然賜予人類靈智,就不該渾渾噩噩,可所追尋的又該是什么。”
“打住,我跟你說這么傷感的話題,你卻跟我聊這些有的沒得,這么深奧的東西你以后還是找矮川去聊吧!現在先聊聊救人的事。”蘇問盤腿坐好,奪過對方手中的樹枝將火堆中炭勾過來,通了通自己這邊快要熄滅的火焰。
“你啊!一點都不肯吃虧。”莫修緣搖頭道,他一直很好奇對方是個怎樣奇特的人,先賢說空靈之身不染世間塵埃,可包容世間一切,最是干凈,那么作為空身的蘇問也該與自己所設想的模樣相近才是,可一路走來對方的所作所為讓他有些失望,看不見一個為了證道艱辛修行的修士,也看不見一個通透干凈的靈魂,更沒有包容世間一切的胸懷。
薄情,懶散,自私,固執,如果說一個人的性格往往都是從一處處細節之中所展現出來的,那真是看的真真切切,一個薄情之人,在意的只有他自己和那個相依為命的小仆人,而他的懶散,幾乎和小仆人生在骨子里的吝嗇一樣,自私,固執更是可見一斑,只是明明早已經被打上這些標簽的家伙總能夠在某個時刻煥然一新,仿佛變作了另一個人。
也許只是因為這些性格最根本的一點都源于他自己,他所看重的自己,一旦有些事觸及到了他內心的那個小人,這些不足便會成為支撐他最可靠的動力,這么一個薄情之人可以為了自己看中的人而以身犯險,莫修緣相信如果沒有王慶珂,他絕對不會為了所謂滿郡百姓的苦難而將自己置身在那種危險境地,如果沒有七貴,穆巧巧就算死在了宮羽手中也只會讓他內心難過一些而已,那么此刻這種瘋狂又在慢慢滋生。
“你不會是想去劫法場吧!”莫修緣抬高了音調,隱隱壓過了廟外的雨聲。
“救出所有人我也許做不到,但只救一個我還是有信心的。”
莫修緣掃了眼被七才打昏的劉坡,不敢確定的問道:“你是故意把告示拿回來給他看的,你料定他明天一定會去。”
“他現身我才有機會救人,只要跟他說,他一定會同意,哪怕是要他拿命去換。”
蘇問打定主意,不管李程俊明天是否能夠趕到,他只要那名郎中,這種陽謀就是擺開了和劉坡談,也相信對方哪怕知道自己是在利用他也一定會同意,盡管手段不算光彩,可對于蘇問來說本就是一場無妄之災,如果不是對方七貴又怎會是這副模樣,一報還一報,不公平也得公平。
“利用劉坡的求死之心和對馬幫眾人的愧疚可以幫你拖延更長的時間,辦法是好辦法,可你不覺得齷齪嗎?”莫修緣不評論對錯,而是以齷齪一詞點睛,足以說明他此刻心境的難耐。
蘇問冷笑一聲,看著對方,語氣輕浮的說道:“我求你你不肯去,現在我用自己的方法,你又覺得齷齪,七貴有錯嗎?就算是我的錯,我認了。”
“你有沒有想過七貴如果知道你為他做了這樣的事情,會不會有負罪感,我不幫你,是因為我不能幫你,而你是在把劉坡往死路上逼,絕非俠義之道。”
“俠義?去他娘的俠義,七貴就是因為俠義之道現在躺在這里,我不是好人,更不是俠客,我只要七貴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就夠了。”
莫修緣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我并不是要阻止你,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既然在尋求順心的人生,那我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方才我不清楚你去學府的想法有什么不對,但現在我知道了,你所謂的變強只是讓自己好過的借口而已,說到底還是不肯面對自己是個弱者的事實,想讓整個世界反過來遷就你,我之所以救你,是覺得你可以幫我找到我想見到的世界,雖然我現在依舊相信著,但是如果你有一天后悔了,我會親手殺了你,所以以后你所走的每一步都要好好想清楚。”
“不要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口氣跟我說話,你救我,我感激你,但不要以為你就可以決定我的一生,我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有一天真的后悔了,你想要殺我,也得問過我是否愿意。”蘇問向來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家伙,而且固執,你對我好,我會對你更好,但是永遠不要以為我會為了你改變什么,更不要試圖將他攥在手中,因為這種持續了十五年的糟糕感覺,在他離開木屋之后越發明顯,哪怕這個人是他一直敬重的師兄也不可以。
“少爺這么說也是為你好,不要浪費了你的天賦,修士最忌諱的便是沾染因果,尤其是你。”七才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些年他親眼目睹少爺修緣之路走得如何艱辛,蘇問底子薄弱,能夠熬過一次天劫已是不易,若是在貿然因果加身,可沒有第二顆點朱砂能救他了。
蘇問憤怒的將手中的木枝捅入炭火之中,濺出無數火星,冰冷的神色在火光的照耀下依舊散發著寒意,刺痛的話語從他口中傳出。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來教訓我,不要以為我和你家少爺交好,你就有資格在這里指手畫腳,我蘇問不需要別人品頭論足。”
“你。”七貴怒不可遏的站起身來,抬手便要打,以他的實力莫說一個蘇問,便是再加上七貴也不過多費些力而已,那里忍得了這樣的謾罵。
“住手。”
眼見一場爭斗不可避免,莫修緣沉喝一聲,又用眼睛狠狠瞪了七才一眼,對方這才不情愿的坐了回去,“蘇問,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可這種脾氣不要發泄在朋友身上,七貴對你來說是如同親人一樣的存在,對我來說七才也是一樣,所以我希望你道歉。”
“哼。”蘇問不為所動的冷哼著,看也不看兩人,起身沖出破廟。
七才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替少爺好好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家伙,真不知道少爺哪來的這些好脾氣,“少爺,這種人真不值得你救,白白浪費一顆點朱砂。”
莫修緣看著雨幕中的蘇問,大雨不斷從頭頂淋下,緩緩道:“他總會想明白的,我相信到時他會親自向你賠禮道歉。”
“切,我還不稀罕。”
“當真?”
“好吧!那得看他誠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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