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在人海中就像錐子放在褲兜中,他不僅要出頭,更要扎人,比如此刻人潮竄動的街市,比如此刻刀劍暗藏的小樓,又或是無人問津的小巷中傳出的幾聲微弱的低吟,殺人不見血。
陳茂川胸有成竹,除了那日讓他心緒不寧的平等王,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他需要更快的腳步,慢了便追不上李在孝的的身影。
“都到了嗎?”
“殿下放心,一切都準備妥當,只等殿下一聲令下便能讓穆長壽知曉,他自以為的地主身份是多么的可笑。”說話之人正是一氣宗聚氣殿殿主陳支念。
“是啊!穆長壽他們在這九郡過的太安逸了,只怕已經忘記當初的滄州有多血腥,無論是軍隊還是江湖,這世間只有人吃人,吃得太慢就只會被別人吃掉,把這份名單散出去,明晚我要帶著上面所有人的頭顱給穆長壽送一份大禮。”
陳支念接過名單,上面密密麻麻大約三十個名字,有文官有武將,還有大批的江湖人士,只是其中有幾個人名便是連他都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有問題嗎?”陳茂川冷冷說道。
“殿下,這其中有些人是王珂將軍安排的暗樁,就這么殺了,是不是......”
“我就是殺給他看的,他既然想告訴我慈不掌兵的道理,那我也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肯在我面前低頭,若是降不住他,一同殺了也免得成為某些人要挾十三叔籌碼。”
“是。”
陳支念走后,陳茂川揉了揉略顯僵硬的面孔,年僅十八歲的他本不該如此壓抑,只是一直背在肩頭的沉重早已經讓他分不清那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與蘇問之間的談笑晏晏,推心置腹的少年,歡喜卻無奈,在南側揮劍殺人,逢人笑三分的殿下,疲憊卻安然,只有不斷的向上爬,爬到那個可以真正由自己把握的時候,才可能看的真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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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庭院被簡單的修繕之后,七貴忍痛的付出了五十兩銀子,苦悶的蹲在柴房在那些已經被水潤濕的木樁上發泄脾氣。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響起,七才抬頭,透過紙窗上的陰影,他已經知道來人是誰,平靜的說道:“請進。”
蘇問推門進屋,房間中還散發著陣陣藥香,七才正鋪開一張黃州芽紙,北魏特有的關東遼尾,狼毫,性質堅韌,僅次于兔毫而過于羊毫,并非是用行千里食肉的野狼,而是一種黃鼬的尾毛。
對于南唐人來說這種筆比刀還硬,寫不出娟麗的字,更配不上高雅二字,但不得不說用硬毫寫出的字無不透著一股剛勁飄逸,亦如山河大川躍入眼前。七才不愧其名,下筆如走龍蛇,不僅有南唐的姿媚,更具北魏的傲骨,飽滿的精神根本不像是一個重傷未愈之人所能寫出的佳篇。
“君子臨風渡,謀定天下談。”
“好字,好詩,看來是莫修緣的光芒遮住了你,才讓你顯得黯淡無光,否則單論出來,只怕沒幾個人敢在你面前自稱學究了。”蘇問開口贊道,手指在桌上臨摹著字跡,卻怎么都學不出那渾然天成。
七才收起墨寶,口中喃喃自語道:“少爺大才,舉世無雙,七才豈可相提并論。”
“還好你不是七貴,整日都讓人感覺俗不可耐,但有一點我卻是真心歡喜,若是有一日我被人抓走,他可不會閑的下心思在這里寫詩消遣。”蘇問話中有話的說道,自從莫修緣被帶走后,對方都表現的太過尋常,不急不躁,更是從未聽他提起半句相救的話語。
“他們不會對少爺怎么樣的,那顆點朱砂已經給了你,他們該來找你才是。”七才輕笑著說道,此刻再看才發覺其實他的相貌并不差,五官精致雖然比不了莫修緣和陳茂川,卻也絕對算得上俊俏,更重要的是他也有著一雙與蘇問一樣澄澈的眼睛,尤其是當那對眼睛凝視著你時,總會讓你生出一絲自慚形愧的怪念。
蘇問下意識的摸了摸眉心已經消散不見的鮮紅圓點,將眼睛移開,心心念叨,難怪許永樂要找上自己,只是這點朱砂已經融入他的體內,總不是還要強取豪奪。
“看來你是猜到了,你可知點朱砂的關鍵是什么嗎?”七才收起筆墨開口說道,只是也沒有給對方思索的時間便又拋出了一個疑問,“你又知不知曉為何牛霸天要視我家少爺為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此話語,就是再蠢的人也都開竅了,蘇問想起了小仙芝那令胡仙草都嘖嘖稱奇的血,不禁皺眉詫異的問道:“難不成是他們的血。”
七才既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而是指了指蘇問說道:“少爺的那顆早已經與他融為一體,所以他一定會來找你,想要從你體內將殘存的點朱砂取出,少爺和牛霸天缺一不可,所以只要你還活著,他們就不會有事。”
“這么說我反倒是最危險的那一個,你好像早已經知道對方是誰,難道說這天底下還有第二個如我這般苦命之人,等著點朱砂救命。”蘇問說著說著竟忍不住笑出了聲,可惜對方根本不理會他這番毫無營養的話語。
“一個脫身輪回的死人想要去救另一個輪回中的死人,真的是瘋了。”
蘇問被這句話停住了嬉笑,因為他見過輕浮沉靜冷漠的黑無常,又看到濫情專情無情許永樂,不知怎的他并不覺得這是一種瘋狂,反而有些可憐那人的無奈,不瘋魔,不成活,若真有能讓他活下去的理由,誰又會愿意去做一個無人理解的瘋子,。
“看來我不得不去救你家少爺了。”
“不,你有的選,也許現在離開才是最適合你的選擇,你應該看清楚自己,依舊弱小,不是嗎?”七才冷冷地說道,似乎并不是心口不一,而是肯定的指給了蘇問另一種選擇。
于是這番話后兩人都沉默了,七才已經無話可說,蘇問不知該說些什么,也許此刻在他面前出現了兩條路,卻又不能隨心所欲的亂選一通,本來很是堅定的內心被對方這番話又變的動搖起來。
“哈哈,抱歉,也許以前這番話對我來說真的是不痛不癢,但是現在不同,尤其是我很討厭別人總拿我的弱小說事,我可能不強,但救你家少爺,足夠了。”其實蘇問心頭并不確定自己的臉皮怎的在遇上某些人是就怎么都厚不起來,口中說著薄情寡義,又怎敵得過心頭的有血有肉,于是他必須找出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很巧對方最后一句話深深的觸動到了他。
七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將收起的墨寶遞給對方,“這個送給你。”
蘇問厚著臉皮接下,口中沉吟了兩遍,覺著不是滋味,嬉笑道:“君子臨風渡,渡江北上,這寫的是你家少爺吧!要不你重新為我寫一張。”
“你又怎知有一日你不會渡江南下,謀定天下,又豈能因一江劃南北。”七貴終于露出了笑意。
“渡江南下,有道理,當初答應過七貴去凌天宮看晚霞,行,我收下了,算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想要什么回禮只管說,我可比七貴大氣多了。”蘇問心情大好,因為這字他是真心喜歡。
“不用,我也是替別人還的,能多還一些,日后就少虧欠一些,你可以走了。”七才有些疲憊的說道,雙眸眨動,仿佛有什么東西消失在了空間之中。
蘇問頓時覺得頭腦昏沉起來,只是聽著對方逐客的話語竟不做思索亦不需回應,晃晃悠悠的出門而去,七才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疲憊越發明顯,即便他已是開靈中境,想要將墨水三大道行之一的幻世瞳運轉自如還是太過勉強。
“少爺,他要是這么離去就好了,你也就再沒有什么理由救他了吧!我只是個下人,從來不會懷疑你的決定,但這一次你可能真的做了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
從七才房間離開的蘇問一路恍恍惚惚走出了數米,才漸漸清醒了過來,想要回頭時房門已經緊閉,輕輕敲了敲還有些昏沉的腦袋,竟是有些想不起方才與對方說了些什么,只是看著手中字跡靈動的墨寶,傻傻的一笑,“以后誰還敢說我字不好看。”
才回到房中將那副字表了起來,便立刻迎來了第一位看客,可惜任他如何擠眉弄眼的想將對方的視線轉移到那幅字上,那雙露在面紗外的雙眸只當是看了一場無趣的作秀,冷漠的緊。
“明晚我也要去。”胡仙草語氣強硬的說道,因為她本不是來與蘇問商量,只不過是通知對方一聲罷了。
“姑奶奶,你消停一會兒好嗎?你真當我是去吃飯的嗎?放心,我一定會把穆長壽洗的干干凈凈然后五花大綁放在您的面前可好。”蘇問搖頭晃腦的走到墻壁前,又故意抬手推了推掛在墻上的字跡。
可胡仙草對于他這些小動作視而不見,根本不予蘇問討價還價的余地,冷冷威脅道:“你若是不讓我去,信不信你今天晚上將會度過一個無比難忘的夜晚,不,是難過。”
“哎呦,還有脾氣了,我倒想試試今晚有多難忘。”蘇問就是這種吃軟不吃硬,這一路上他真正打得過的人沒幾個,可還就真沒怕過誰,這幾日與對方漸漸熟識后,嘴上也沒了把門,竟是放開了膽子撩撥起來。
胡仙草沒有回應,只是冷冷的發笑,那雙眼睛仿佛針尖一般從上到下將蘇問每一寸部位看的個干干凈凈。
蘇問被對方如此侵略的目光逼的直咽唾沫,那想到對方這么大膽,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整個身子弓的筆直,扶墻的手頹然一軟,一個踉蹌連忙站穩,可還未等他開口,對方一步跨近身來,最是討厭別人貼近她的胡仙草此刻險些把臉與蘇問貼在一起,只是就在蘇問有些惶恐不安的想著此刻是不是應該做些什么的時候,一股鉆心的痛從大腿內側直沖上來,明顯感覺到被兩根纖纖玉指照顧著的那塊皮肉火辣辣的灼燒著。
“去去去,我帶你去,好姐姐,快收了神通吧!”殺豬一般的哀嚎充斥著整個房間,就連還在廚房中發悶氣的七貴都被這聲音驚擾到了。
“這才乖嘛!”變臉比翻書還快的胡仙草輕撫著蘇問抽搐的臉頰,難得溫柔的夸獎道,隨即轉身離去,高挑曼妙的身姿與蘇問徐徐倒地驚恐不安的模樣,儼然是一副不可多言的罪惡畫面。
直到七貴沖進房門來,蘇問才終于鼓起勇氣對著空曠的房間咆哮道:“惡婆娘,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是嗎?那我可就要糾纏你一輩子了,哈哈。”
七貴驚訝這一聲獰笑從何處傳來,卻看到自家少爺像丟了魂一樣瞪大眼睛,臉上不知是哭還是笑的拜倒在地,連連說到,“求姐姐快去禍害別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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