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州同樣與南唐相連,只不過相比于滄州總還算是靠后稍稍,依舊是北魏第二處軍事要地,蘇問是一路直行前往平京大抵能在學府開考前幾日趕到,可如果再繞路去白州,莫說開考的日子,只怕是連新生交際會都要錯過了。
“少爺,聽說白州的踏雪寶馬尤為神駿,不知是怎么個神駿法。”有小仙芝兩人同行,七貴也才樂得清閑,原本有他一人高的的背囊如今背在牛霸天身上倒是顯得小氣得很,只不過包裹里的銀兩七貴可不放心別人拿著,好說歹說換成了厚厚一疊銀票揣在內衣口袋里,幾乎每夜睡前都要翻查好幾遍才睡得踏實。
蘇問不慌不忙的沿著官路走著,才出了滄州地界,便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就是這么相鄰的兩州居民,估摸著也就隔著界碑不過百里地,那真是指著你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都未必聽的明白。
“再神駿的馬兒也不及當初四蛋那么靈性,也不知道李胖子有沒有好好照顧它。”蘇問惆悵的說著,好歹是陪著自己走了好一段路的同伴,七貴也許在意那些可有可無的銀子,對蘇問而言畜生其實與人并無兩樣,它肯馱著你,你負責喂養它,這里面就是情義了。
“看不出你還是個念舊情的人。”卸下面紗的胡仙草容貌簡直驚為天人,五官精致,尤其是那雙眼睛,平日露在面紗外都讓人浮想聯翩,如今退了傷疤著實是淡妝濃抹總相宜,若非蘇問早早見過對方破相的時候,否則打死也不愿相信世間當真有如此妙手回春的醫術。
“一直都是,要不,你還是把面紗帶上吧!我怕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家伙上來觸了霉頭。”蘇問打趣地說道,到非是句玩笑話,便是這短短百里地,就不知有多少莊稼漢一路跟著看到了這里。
“哼。”胡仙草用眼睛狠狠的剜了對方一下,不情愿的取出面紗來,“你師兄沒告訴你孤心寺在哪嗎?這么大個白州,大小寺廟少說也有上百座,難不成一處一處找。”
北魏拜佛,南唐信教,這些是早在百年前變流傳下來的東西,道中觀是南唐的道教圣地,而三佛寺則是北魏佛頭的聚集所在,只不過隨著南北文化交流,南唐的寺廟只增不減,小十年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隱隱有蓋過道教的趨勢,甚至連南唐皇帝的御弟都是一位得道高僧,而在北魏不論道教文化如何沖擊,始終只認佛教為第一正統,果然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外來的道士就無經可念了。
“我問過宋老,他說那間寺廟很奇特,據說里面的菩薩佛像都是主持一人雕刻成的。”蘇問輕聲說道。
“這有啥難的,給俺一塊石頭,俺也能弄出個人樣來。”牛霸天拍打著圓圓的腦袋,傻呵呵的笑了起來。
蘇問忍了許久才終于沒一巴掌打在對方光不溜秋的頭頂,沒好氣的說道:“要真是如此也沒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在那主持雕刻的佛像與眾不同,不似尋常佛陀那般慈悲端莊,有的嬉皮笑臉,有的甚至大怒猙獰,要說佛門弟子最修皮相,他竟把菩薩雕刻成了凡人模樣,據說就是照著來往香客和門下弟子刻的。”
“那些佛陀不是天天嘴上說著眾生平等,那佛祖菩薩可不就該是一張普通的眾生面貌。”胡仙草故意插上一嘴,就喜歡看蘇問被氣的抓耳撓腮的模樣。
“你個小女子懂什么,不這么說他上哪去騙那么多教徒,那不是還有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的說法嗎?”蘇問漲紅了臉不依不饒的說道,可見到對方翹起的兩根玉指立馬沒了脾氣,好生說道:“所以啊!我們只要找到那個怪寺廟就能找到背劍匣的人,嘿,你還別說,背著個劍匣也是夠怪的,果然是怪人都湊到一起去了。”
一路打聽下來,果然如蘇問所料那般,一提到孤心寺,人們最先想到的便是那處刻滿世人七情六欲的佛寺,佛家稱這些是六根不凈,那主持卻是偏偏要將這些大惡刻在菩薩臉上。
“還好不遠,不然等到了平京都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七貴一聽到那孤心寺就在兩州交接處便不由的喜笑顏開。
“你那么著急去平京做什么,有熟人?”胡仙草戲弄完蘇問又開始找小仆人的樂子,這些日子她笑的次數幾乎比她娘親死后那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七貴一聽到熟人兩個字,小臉頓時通紅了起來,支支吾吾的說道:“才沒,只是怕少爺耽擱了進學府的日子而已。”
誰知他的那位少爺這一次反倒幫起了自己的冤家,壞笑著拍在七貴的肩頭,樂呵呵的說道:“不是吧!你難道不想見巧巧姑娘了。”
七貴的臉更紅了,干脆扭過頭,可正好和牛霸天背上的小仙芝四目相對,小丫頭天真無邪的看著他,歡快的問道:“七貴哥哥,巧巧姑娘是誰啊!”
“對哦,現在又多了這么個小麻煩,你想好怎么跟巧巧解釋了嗎?”蘇問火上澆油的說道,自打他出生以來,兩人斗嘴對方就從來沒贏過。
“不理你們了。”七貴憤憤然的罵了一聲,一腳踢在了路上凸起的石塊,心痛的抱著腳好一頓揉搓,倒不是覺得腳痛,而是心疼自己才買的靴子。
胡仙草看得直搖頭,口中輕嘆著,“唉,誰家的姑娘要是嫁給了你,真不知道是福氣還是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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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百姓大多信佛,其中不乏虔誠者,再算上近幾年南唐那些賺的盆滿缽滿的佛陀,這九州最吃香的營生只怕就要數剃頭的師傅了,北魏的寺廟不論大小,裝潢如何,香油錢都是不會少的,只不過不同于南唐的半路出家,北魏的寺廟大多是由苦行僧一步步走出來的,平日里的錢財要么轉手又周濟給了貧苦的百姓,要么便是交由國庫,這也是為何佛教的地位在北魏如此根深蒂固,那個當權者不討喜這樣一個能斂財又不愛財的勢力。
然而白州有座寺廟卻是出奇的小,甚至看不到幾個迎客的僧人,唯有一個年過四十的和尚,著一身普通的僧衣在大雄寶殿前沖著來往的香客含笑點首,只不過連一個簡陋的偏殿都算不上的殿宇竟然高掛著大雄寶殿的牌匾著實諷刺的很。
可這些依舊不影響香客如潮涌入,甚至不乏臨州甚至南朝的信徒前來叩拜,只為一覽這廟宇中千奇百怪的佛像,據說主持每年都會雕刻不下十座金剛菩薩雕像,神態各異,有喜有悲,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千里之外的肅穆莊嚴,只是正立于大殿中央的那尊十丈高的佛祖相貌竟是空白的一片。
“主持,昨日我家夫人從寺中回來便生了。”一位樣貌富貴,衣著華麗的商客快步走到階前沖著那位和尚喜笑道。
而原本還保持和善笑意的僧人立馬破了功,倒像是比對方還要欣喜,驚聲道:“當真,是男是女。”
這一幕若是落在別處,只怕很難讓人相信這個面目俊俏的和尚與那位商客妻子昨日只是純粹的講經論道,不過此地的香客都是見怪不怪,甚至有不少男子露出了羨慕的神情,看了看身旁的嬌妻,更是虔誠的佛前叩首。
“男孩,真是多謝主持了。”商客再次謝道。
布衣和尚只是微微一笑,究竟是如何從那副夸張的神色眨眼間又回到古井不波,只怕這就是他們常說的立地成佛吧!“恭喜劉施主喜得麟兒,今日前來可是為了討一尊眾生佛像。”
“主持說的不錯啊!有勞費心了。”那位客商越發的激動,無比期待對方口中所說的眾生佛像。
和尚再度微微一笑,朝著遠處不知拉著誰家姑娘的小手正裝模作樣算命的小和尚高喊道:“不通,你會看屁的個手相,快去把為師房中左邊的那個泥,那尊眾生佛像那來。”
正搖頭晃腦口中振振有詞的小和尚聽到師傅拆了她的臺,極不情愿的松開對方的手,喪氣的應了一聲,快步朝著僅有的兩座房間之一跑去,一進門便看到其中有位劍眉星目的男子正自在飲茶,小和尚并沒有驚慌,反倒是很舒適的朝對方合十一禮,對方也沖他輕笑回禮,這才抱起桌前左邊的那尊泥像快步跑了出去。
那位劉客商手里攥著一張嬰兒畫像不明所以的看著布衣僧人遞來的泥像,詫異地問道:“主持,你不先看看小兒是何模樣嗎?”
布衣和尚伸手一指,只見那畫像上嬰兒的模樣竟是與佛像面目一般無二,看的那位劉客商好不驚異,許久后才喘好氣驚嘆道:“主持果然神通廣大,竟然早便知道小兒模樣,有了這座眾生佛像,小兒定能長命百歲,病禍不侵,多謝主持,多謝佛祖。”
隨后從懷中摸出好大一張銀票虔誠的交到對方手中,隨后歡天喜地的捧著泥像離開了。
小和尚摸著腦袋,回身問道:“師傅你怎么猜到那嬰兒長什么模樣。”
“把劉施主和他夫人的相貌各取部分,合在一起不就是了,除非那劉婦人......咳咳,小孩子不要問這么多無聊的問題。”布衣和尚輕輕敲打了下對方的小光頭。
“我又沒問什么,都是你在說。”小和尚委屈的摸著吃痛的腦袋嘟囔道,“既然如此,師傅你為何還要問是男是女。”
“屁話,我是看相的,又不是算命的。”
“對了,師傅你做的眾生佛像真的有用嗎?要不然師傅也給我做一個吧!我也想長命百歲,年前春冬交際的時候染上了風寒,那滋味真不好受,聽說成佛了就無憂無慮,可以不受蚊蟲叮咬,也不用餓肚子,不得病痛折磨,師傅你也讓我成佛嘛!”小和尚抓著師傅寬大的袖籠左右擺動,可憐兮兮的哀求道。
布衣和尚慈愛的撫摸著小和尚的腦袋,自言自語的說道:“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通啊!你想要長命百歲,病禍不侵那可得靠你自己鍛煉,等你什么時候能把自己的臉可在大殿中間那尊佛像上,你就真的成佛了,到時你做的泥像說不定就又用了。”
“這么說你是騙他們的,我就說一個破泥人怎么可能賣的了五百兩銀子。”
啪,慈愛的撫摸立刻化作無情的鞭策,布衣和尚連忙捂住小和尚的嘴,沖著往來的香客點首微笑,隨后低聲說道:“什么叫騙,我不說了信則有,不信則無,你如果非要說騙,那只能是佛祖騙了他們,與我無關。”
小和尚掙脫開師傅寬大的手掌,不服氣的說到,“強詞奪理,等我那天成了佛,我就要好好怪罪怪罪你這個騙子。”
如此沒大沒小的言語布衣和尚并沒有生氣,反而是輕拍著只有自己半身高的小和尚,喃喃說道:“好啊!不通,等你什么時候成了佛,那為師就真的信佛了。”
“師傅,你房間中的那位施主住了好些天了,也沒見他付錢,他什么時候走啊!”
“我寺打開方便之門,視錢財如糞土,他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不通,你要是一直把錢看得那么重,可是沒機會成佛的哦。”
“放屁,那天有個乞丐想來躲雨,師傅你都收了人家半個饅頭,而且我昨天還看見那位施主追著師傅打,師傅你是不是欠了人家錢了。”
“阿彌陀佛,不通,為師累了,你在這里替為師接客。”
“誒!師傅你還沒回答我,你別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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