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庭院里唯一的松樹樹枝經(jīng)歷了昨晚的大雪，早已被壓折。
斯維因送給葉風的皮爾斯輕輕落在披著白色外衣的松樹枝丫上。
僅僅是一次輕微觸碰，皮爾斯還未落穩(wěn)就被抖動的枝丫驚得飛離在半空中。
因為皮爾斯的原因，失去平衡的枝丫也是將其上面的大部分積雪抖落。
樹枝抖動的聲音，和皮爾斯振翅的聲音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奇特的聲調。
不一會兒，那原本被積雪壓折的枝丫再次挺立。
趴在陽臺欄桿上的葉風微微一笑，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他看向離松樹不遠處的菲奧娜，她又在勤奮地修習她的劍術。
這讓他想起了在紅楓林的一些趣事，菲奧娜經(jīng)常幫他打掩護騙銳雯姐姐。
要是姐姐也在，那就完美了……?
出來這么久了，他真的很懷念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
外面的世界雖好，但葉風潛意識里卻還是很依戀銳雯姐姐。
每每傷心與郁悶之時，他都會想起曾經(jīng)教給他世界觀的銳雯。
葉風現(xiàn)在的性格，可以說幾乎是銳雯一手促成的。
庭院中，菲奧娜揮舞著手中的墨羽劍，體悟著她的劍道。
菲奧娜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下意識地望向葉風的陽臺，恰好與葉風四目對視。
菲奧娜睫毛微微顫動，顯然對于看到葉風很是意外。
由于剛才在體悟墨羽劍意，菲奧娜的瞳色還處于血紅狀態(tài)。
不能讓葉風看到這樣的自己，她不喜歡自己用夜鴉之力的樣子。菲奧娜慌亂地躲避著葉風的眼神，再次揮舞起墨羽劍。
然而心境完全亂了的菲奧娜，所揮舞的劍法雜亂無章。
引擎轟鳴的聲音從別墅外傳來，希維爾的跑車從大門口開了進來。
將車放入車庫后，希維爾才站在庭院里對著陽臺上的葉風喊道:“速度來客廳一趟，凱特琳已經(jīng)找到了奧莉安娜和她父親的藏身之處！”
在看到葉風離開陽臺后，希維爾才轉身看向已經(jīng)不再練劍的菲奧娜。
搖晃了下腦袋，希維爾面色平靜地盯著菲奧娜。
“你的血瞳沒有惡魔那份狂暴之意，所以你沒必要刻意隱藏它，我想葉風也是這么想的。”
言盡于此，希維爾不再多說。至于菲奧娜有沒有聽進去，希維爾并不在意。
菲奧娜失神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墨羽劍不覺間自掌心脫落，她的眼眸閃爍著難言的晦澀。
如果只有一個菲奧娜，她當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阻礙自己的感情……
“啪”！
奧莉安娜的身子撞倒在墻邊，她無力地倚靠在墻壁上，眼含深深的懼意。
時閃時滅的微弱燈光下，瑞菲克坐在轉椅上，瞳孔里明細的血線，將他整張臉都扭曲得異常恐怖。
濃厚的黑眼圈，依稀可以辨出他這幾天一直在瘋狂地熬夜。
奧莉安娜低垂著腦袋，她既害怕又擔憂自己的父親。
她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父親第幾次發(fā)瘋了。每當發(fā)瘋的時候，瑞菲克就會比平時更加暴躁，剛才她就又遭受了一次父親的暴打。
前些天，奧莉安娜趁瑞菲克不在的時候在桌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本子。
在好奇心的催使下，奧莉安娜打開一看，上面寫滿了她父親的日記。
在日記的最后一頁，她發(fā)現(xiàn)自己父親的字跡比起前面潦草很多。
最后一頁只有幾個字:我找到了冰霜之心。
這最后一頁的字還是血紅色的粗體字，看得人觸目驚心。想不出父親為何突然換成紅筆寫字的奧莉安娜所幸將日記本合上，放回原處。
今天，奧莉安娜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她高興半天的事。她的金屬眼球開始變得像人類一樣了，軟軟的。
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她相信自己一定會變成真正的人類。到時候，她的父親應該就不會再打罵她了吧？
“咚咚咚”！
沉重的金屬大門正在被人瘋狂地敲打。
這聲音吵的本就暴躁異常的瑞菲克更是心煩，他對著自己的女兒揮了揮手，讓她去看看是誰。
奧莉安娜得令，剛欲起身，就發(fā)現(xiàn)大門直接被一個闖進來的男子踹開了。
在昏暗的光線下，奧莉安娜一時沒看清男子的模樣。不過心中的熟悉感，讓她忘了執(zhí)行父親的指令。
但接下來的一幕，將奧莉安娜驚呆了。
男子一把將坐在轉椅上的瑞菲克提起來，直接甩向角落。
做完這一切后，男子快步走到奧莉安娜面前，拉住她的手臂。
奧莉安娜甩開男子的手，她此刻很擔心自己父親的狀況。
小跑向瑞菲克，奧莉安娜打算攙扶起自己的父親。
但被葉風摔在地上的瑞菲克怒吼道:“給我殺了他，安娜！”
此話一出，奧莉安娜的腦域迅速被父親的殺人指令支配。她忘記了自己想要扶瑞菲克，她現(xiàn)在只想殺了闖進來的這個男子。
奧莉安娜的目光變得呆滯無光，她轉向葉風，右手在腦域命令的催使下，用力地揮向男子。
當拳風快要打在男子的臉上時，奧莉安娜停手了。
她這次徹底看清了這個男子是誰，這個男子就是她唯一的朋友——葉風。
奧莉安娜腦域的殺人指令也在看清葉風的一剎那被摧毀，她呆滯的目光再次變得清澈起來。
奧莉安娜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發(fā)顫，就連她接下來的話語都顫得差點沒說出口。
“葉……風……”
葉風自然看出奧莉安娜恢復了自己的意識，他當即做出決定立刻帶走奧莉安娜。
“安娜，跟我走吧！”
葉風伸出手，想抓住奧莉安娜。可是奧莉安娜向后退了一步，她此刻不知道自己該聽誰的。
瑞菲克喘著粗氣站起身，他指著葉風大罵道:“你還在等什么，還不把這個男人殺了！”
在瑞菲克的命令下，奧莉安娜的腦域又開始出現(xiàn)殺人的命令。
但這殺人的命令剛出現(xiàn)，她的腦域又跟著出現(xiàn)了另一條指令:不能殺葉風。
兩條指令在奧莉安娜的腦域纏斗在一起，互不相讓。
在激烈的碰撞下，奧莉安娜只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炸開了一樣。她痛苦地倒在地上不斷抽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按理說即使兩條指令讓她難以抉擇，她也應該不會產(chǎn)生刺痛的感覺才對。
兩條指令就像病毒一樣，快速地將奧莉安娜的機體弄得徹底癱瘓了。
最終，這兩條指令也在奧莉安娜的運動機體癱瘓后化為烏有。
此刻的奧莉安娜只能維持腦域的機體運轉，她本來已經(jīng)轉變成人類的眼球也再次變回了金屬眼球。
看著奧莉安娜倒在地上痛苦的樣子，葉風扶起她坐到一邊。
“你沒事吧？”葉風關切地問道。
奧莉安娜艱難地運轉腦部的機體，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兩個字:“沒……事……”
葉風看到這個樣子的奧莉安娜，更是憤怒異常。
怎么說奧莉安娜都是瑞菲克的女兒，而他卻老是讓奧莉安娜做她不想做的事。這個瑞菲克根本不配做奧莉安娜的父親！
葉風忍住怒氣，對著瑞菲克道:“奧莉安娜她是你的女兒，你為何要讓她去殺人？”
瑞菲克陰沉著臉，不屑地說道:“她是我的女兒，我想怎么對她就怎么對她！”
“你這老混蛋！”葉風沖到瑞菲克面前，一拳打在瑞菲克的臉上，將他打得右臉發(fā)紫。
正在氣頭上的葉風把瑞菲克按在地板上，瘋狂地用拳頭打瑞菲克。
一旁無法動彈的奧莉安娜看到這一幕后，左胸口處微微作疼。
那里像是有一口氣隨時要沖出她的體內。
奧莉安娜很想告訴葉風別打了，雖然她父親對她不是很好，但她還是不想看到賦予自己生命的父親遭這種罪。
但她說不出口，她的機體癱瘓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打。
眼看父親在葉風的暴揍之下就要昏厥過去，奧莉安娜的腦域再次下達了一個命令:救父親。
在這個命令下，奧莉安娜的身體機能開始恢復正常。
發(fā)現(xiàn)自己又能動了，奧莉安娜快步?jīng)_過去將葉風和瑞菲克拉開。
“請你馬上離開！”
奧莉安娜低垂著腦袋，她不敢看葉風的眼睛，她怕她會因此動搖。
葉風無動于衷，他拉住奧莉安娜的手臂，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奧莉安娜用力甩開葉風的手，堅決地重復道:“請你馬上離開！”
這時，瑞菲克也是踉蹌地站起來。他站在奧莉安娜的身后惡毒地瞪了眼葉風，道:“沒聽到嗎？我女兒不歡迎你！”
葉風本就被奧莉安娜這種舉動氣的不清，再加上瑞菲克的添油加醋，他心中更是憋著一股怨氣。
他好心想來帶奧莉安娜離開地獄，可是奧莉安娜竟然不領情。他是真把她當朋友，才來的。不然，他哪來的閑心管這事？他早和自己的姐姐去艾歐尼亞了！葉風賭氣地想道。
她和她這個混蛋父親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呵呵……很好……終究只是個機器人！”葉風刻意加重最后三個字，諷刺地看著奧莉安娜。
機器人？奧莉安娜快要被葉風說哭了。為什么總是不相信她？
父親也好，那些戰(zhàn)爭學院的人也好，葉風也好！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她會變成人類？為什么總是覺得她做的所有決定都是機器人做的？
她的一點點改變，為什么他們就是看不到？為什么他們就是認為她表現(xiàn)出來的喜悅等情緒是編寫好的程序？
明明……明明父親在制造她的時候，只是給她灌輸了死去的奧莉安娜的記憶，其他什么也沒給她。
他們知道她為了學會這些付出了多長時間，多大代價嗎？
鼻尖的酸楚，讓奧莉安娜愈發(fā)委屈。
“我不是機……”
“夠了，既然你不想走，那就這樣吧！”
葉風打斷了奧莉安娜的話，說完后他就重重地甩門而去。
短暫的鬧劇之后，這個屋子又是一片死寂。奧莉安娜失神地回想著葉風之前對她說的話，很是難受。
如果她真的無法變成人類，她的左胸口為何又會隱隱作痛？
她真的只是需要時間，等那里有了心臟，她就可以變成人類。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具備了人類的所有情感和思考方式，只是沒人愿意相信她。
“安娜，你過來坐在那邊。”瑞菲克對著奧莉安娜冷漠地說道。
奧莉安娜回過神來，按照父親說的坐到房間里的大桌子上。
背對著父親，奧莉安娜有些不安。她忐忑地問道:“父親，我們這是要干嘛？”
瑞菲克沒有回答，他走到奧莉安娜的身后，開始搗弄著她背部的零件。
感覺到身后的零件被拆除，奧莉安娜慌了。難道她的父親要毀了她？
“父親……”奧莉安娜聲音發(fā)顫地低喃著。
“怎么了，安娜？”瑞菲克皺著眉頭，依舊拆卸著奧莉安娜身上的零件。
感受到身體的機能正在逐漸衰弱，奧莉安娜更是害怕了。
“父親，為什么我感覺我的身體機能正在衰弱？”奧莉安娜的聲音比起剛才微弱了許多。
“你只是需要睡一覺，安娜。”
“可是……可是安娜怕再也見不到你，父親。”
“你怎么會怕？放心睡吧！”瑞菲克對于奧莉安娜所說的害怕根本不當一回事。
隨著瑞菲克的不斷搗弄，奧莉安娜體內的能量已是無法支持她的機體開口說話了。
奧莉安娜的眼睛緩緩閉合，她的聽覺也在逐漸下降，就連她對外界的一切感知也在減弱。
在她的身體機能完全消逝之前，她好似又聽到了父親的話。
父親的聲音，如同她第一次來到這世上時一樣的溫柔。
也許這只是她在離開人世前產(chǎn)生的幻覺，但能在最后時刻聽到父親的溫情告白，就算是幻覺，她也滿足了。
“安娜，我的孩子，父親一直都是愛你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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