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一個月,哪怕再蠢的人都知道,捆在燕城內(nèi)的高玉瑤已經(jīng)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不僅僅是糧食的問題,更是士氣的問題。
遙記當年周少瑜未穿越之時,有一好友為異地戀,男的在京城,女的蜀地。恰逢那年大地震,也是這一對異地戀分手的緣由。
“你在京城,永遠不會知道我當時是如何的彷徨驚恐,你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一場地震又回來,甚至不敢肯定自己還能活多久,有的人直接就死了,有的人哀嚎的死去,我很怕,真的很怕,我多想你在,然而總歸不可能,所以,對不起……”
這是那女生的原話,身處那樣的環(huán)境,任何人都需要安慰雖然支撐,然而問題在于,當時周少瑜那位好友正負責一個極為重要的單子,一旦談成,便意味著升職加薪,意味著有著留在京城扎根的可能。
這般情況下,就已經(jīng)讓他對自己女朋友相對忽略一些,且對于地震有沒有直觀的了解,加之當時那女生并沒有處在新聞報道中嚴重的地帶。不僅如此,電話中,也的確沒有聽出更多的異樣,所以他相對忽略了。
而在這個時間當中,女生認識了另外一個男子,不斷給她鼓勵與安慰……
為何說對不起?無非便是因為移情別戀了。
只是,這又當真能全怪那女生么?
誰都有錯,也可以說誰都沒錯。只是因為種種因素結(jié)合才造成這種結(jié)果。至于說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從大一到大學畢業(yè)之后三年,總計七年的異地戀都沒能讓他們分開,又怎么可能沒有感情。
舉此例子到不是說感情如何,而是那種身處絕望當中的情緒以及對人的影響。
燕城孤城,眼下的幽州那壓根就不算大梁的地盤。城內(nèi)少糧,城外大軍圍城。無論將士還是百姓,都需要節(jié)衣縮食才能勉強維持,饑餓還有戰(zhàn)事,無論哪一樣都讓人心中煎熬,進一步擴大負面情緒。
更重要的是,城內(nèi)的百姓除卻突厥俘虜之外,都以被欺壓許久的原大梁百姓為主。人總是奇怪的,面對突厥,他們不敢吭聲,但眼下大梁軍隊來了,卻有勇氣抱怨。
若小打小鬧,高玉瑤還能忍忍便過去了,但隨著事態(tài)過火,必然毫不猶豫下令殺一儆百。然而此舉之后,老實是都老實了,但壓抑的情緒更甚。
死氣沉沉,用這句話來形容尚有三十余萬人的燕城在合適不過。
如果說一開始還能用等待援軍來激勵,那么現(xiàn)在,基本無望。
一個月,怎么都能派來援軍了,然而問題是,城外的突厥軍壓根就不曾動過。
高玉瑤面臨抉擇。
突圍,還是等待?
前者九死一生,誰也無法保證結(jié)果。而后者,若是真有援軍到還好說,若不然死路一條,在少糧的情況下,越往后拖,怕是連突圍的力氣都不會有。
同一時刻,燕城郊外,山中。
“還沒做好決定么?”李秀寧表情淡淡,很是平靜的道。
周少瑜眼神閃爍,給了一句解釋:“我想再看看,她高玉瑤不是氣運加身么,那么,到底能不能逢兇化吉。”
“逢兇化吉?以目前形勢來看,高玉瑤除了突圍別無他法,那么所謂逢兇化吉,至多也是能夠順利逃回大梁境內(nèi)。然而協(xié)此大敗而歸,加之其父高漸申打壓,再想謀取大權(quán)怕也是需頗消耗時日。”李秀寧難得大方一回,說了一段長的。“除非,天降隕石?”
周少瑜臉黑,這算是拿劉秀的經(jīng)歷打趣嘛?
不過以李秀寧如此卓越的目光都看不出任何的可能,怕是高玉瑤當真會兇多吉少。繡錦也說過,天降隕石什么的沒可能,至多也就是加速高玉瑤的成長,這可不代表無敵。
然而周少瑜就算想幫也幫不了什么,說穿了他也就三萬軍隊在外,即便為了機動性全部選擇的騎軍,可架不住人家突厥都是騎軍啊!至于說策應(yīng)高玉瑤的突圍,在完全無法和城內(nèi)聯(lián)系的情況下,這種策應(yīng)基本等同于無效。
何況涿城離燕城可不算太遠,阿史那忽沁沒可能沒有絲毫防備。
手中折扇猛然一收,拍在掌中心,周少瑜深呼吸一口,道:“走,回涿城,出兵!至少,需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這話卻也不算多假,無論大梁如何,終歸是時下的正統(tǒng)朝廷,而周少瑜更是名義上的大梁臣子。如今皇帝太后有難,若什么都不做,難免有礙。
主要還是對比,連大梁朝廷都不曾有什么舉動,偏生被人懷疑非忠臣的周少瑜冒死發(fā)兵,這無疑會下降大梁朝廷的威望。
除此之外,那便是多給高玉瑤一份希冀了。至少,她還不至于完全孤立無援,多多少少也有些心里安慰。
而根深的原因,那便是大是大非的問題。
周少瑜是外來者,對于大梁自然沒有什么歸屬感,然而仔細想想,大梁總歸是中原正統(tǒng),而突厥,是百分百的異族。想想華夏史上的異族入侵吧,那一次次的恥辱!
即便周少瑜不會在意大梁史上留下一筆太后皇帝被俘的大恥,但是世人會在意,若是他隔得這么近都什么都不做,談何仁德之名?
是日,涿城三萬騎軍馬蹄包裹,夜行百里,白日則藏于山間修養(yǎng),入夜再行百里,抵達燕城附近潛藏再行歇息。
待第三日,燕城內(nèi)的高玉瑤,已經(jīng)決定突圍了,只待入夜,便要有所行動,至于城中百姓,只能抱歉。別說是城中百姓了,即便是麾下將士,都要進行取舍。
想要順利突圍而出,必須有誘餌,遣大部并命人偽裝護衛(wèi)吸引注意。而這些人,幾乎有死無生。
時入傍晚,黃昏以落大半。就是這最后一顆,夕陽所在,煙塵揚起,一面偌大的朱雀大旗飄揚而出。
“結(jié)陣,防衛(wèi)!”阿史那忽沁第一時間做出反應(yīng),且并沒有冒然出擊。
周少瑜所在方位為太陽所在,哪怕是夕陽,也是極為刺眼看不真切。在不知敵情劇情情況之下,冒然作戰(zhàn)實為不智。眼睛都睜不全,怎么可能好打。
待看清那面大旗,阿史那忽沁意外的同時也頗為惱怒。沒辦法,實在是他敗在這面旗幟下的次數(shù)有點多,多少都意味著恥辱。
阿史那忽沁看清了,燕城城頭上的大梁軍隊自然也看清楚了。
“朱雀大旗?晉王所部?”當值的將軍語氣頗為不敢相信,委實沒想到第一支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友軍,居然是并州周少瑜的。“快,速速上報太后!請?zhí)鬀Q斷。”
此時高玉瑤正在安歇,養(yǎng)精蓄銳準備夜里的突圍,然而聞見此事,哪里還坐得住,絲毫沒有猶豫站在了城墻上觀看。而這時,周少瑜已經(jīng)于遠處布陣,似乎隨時準備發(fā)起沖鋒。
而另一邊突厥方面,大軍調(diào)動非常,大有集結(jié)御敵之意。
“快,擂鼓!”高玉瑤立刻下令。
阿史那忽沁想要圍城,兵力自然分散,名為十余萬,分散下來一處也不過幾萬,就以眼下的西城門而言,便有著阿史那忽沁在內(nèi)的總計五萬大軍把守。
高玉瑤是知道周少瑜手里目前有多少軍隊的,三萬對五萬,勝算太低。她到是想大開城門予以支援,但絕不能這么做。說穿了,她麾下將士幾乎皆為步卒,且長期節(jié)食之下,以無太多戰(zhàn)力。真往外沖,不但形成不了有效支援,反而可能是個拖累。甚至于直接被攻入城中,總歸拖到現(xiàn)在,若是可以直接入城,阿史那忽沁也沒有必要非得等高玉瑤突圍不可。
是以只能是擂鼓,并命人多上城墻擺出架勢,看似隨時準備突圍的模樣,以此牽制突厥的視線和注意。當然了,未必會有效果。
實際也的確如此,阿史那忽沁壓根沒將燕城的擂鼓放在心上,借他們十個膽也不敢隨意開城門。他所忌憚的,是那面朱雀大旗,是朱雀大旗下那位名為李秀寧的女子統(tǒng)帥。至于周少瑜,承認他乃人杰,卻還不會忌憚。
是什么給周少瑜勇氣以三萬打五萬?即便全都是騎軍,但怎么也不可能和突厥的騎軍相比。想到對方出其不意抵達此處,卻沒有選擇奇襲,那么定然是有所倚仗,也就是說,莫非再次從并州秘密調(diào)軍了?
為求穩(wěn)妥,自認自家軍隊戰(zhàn)力要超過對方的阿史那忽沁,果斷留下兩萬以應(yīng)變故,并且遣人從其他方向調(diào)軍。是以第一時間與周少瑜對峙的突厥軍隊,同樣是三萬。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時刻,李秀寧正在和周少瑜說著一些話。
“突厥反應(yīng)極快,若是奇襲,看似出其不意,卻效果不大。不若堂堂正正緩緩而出,借助夕陽天時正面擊之。而阿史那忽沁多疑,我等此舉必定引其多疑,必不敢全力而出,勢必有所保留,是以我等要面對的,絕非全部五萬大軍,是以,我軍第一波沖鋒務(wù)必要有氣勢,打出沖擊力,力求一擊則潰,而后在其他援軍到來時果斷撤離,斷不可久戰(zhàn)……”
這便是李秀寧定下的策略。
周少瑜此行,主要目的絕非營救高玉瑤,而是向天下擺明一個態(tài)度,做出一個交代。有了這個舉動,無論之后高玉瑤是生是死,周少瑜都能最完美的應(yīng)對,也能博得更多的名聲。
此外,雖未直接營救高玉瑤,但幫助卻一點也不小。周少瑜的出現(xiàn),意味著燕城不再孤單,仍有援軍可求,讓人心中激起幾分希冀,不會再像那般絕望,這對于士氣的是一個不小的提升。至少也未以后的突圍增加幾分成功。
“周郎,激勵兩句吧。”大戰(zhàn)在即,緊隨左右的楊妙真出言道。
涼風吹過,帶起些許微塵,周少瑜騎于馬上,調(diào)轉(zhuǎn)馬頭。
激勵士氣?這種事周少瑜真心經(jīng)驗不多,但此時他為主帥,斷無讓楊妙真代勞之理。
想了想,便有了主意。
“將士們!”周少瑜開腔大吼:“無需緊張,無需害怕!因為,我周少瑜!永遠沖鋒在你們前面!”
身先士卒。
沒有比這更簡單直接的法子了,周少瑜在前,意味著帥氣同樣在前,一軍主帥尚且沖在最前頭,麾下將士又有何理由不賣命?更莫說,周少瑜這個主帥,是備受推崇的存在。
這支騎軍的成員基本都是北地人士,而北地,周少瑜是唯一的希望,是他一手將并州重建,給了他們以及家人對將來生活的希望。沒誰會愿意見到周少瑜出現(xiàn)意外,那么,在周少瑜沖在最前的情況下,除了死戰(zhàn),別無他選。
“殺!”
沖鋒的號角,擂起的站鼓,戰(zhàn)馬嘶鳴,馬蹄涌動,喊殺震天。
戰(zhàn)爭,讓人熱血,也讓人膽寒。
三萬騎軍對三萬騎軍,單看紙面數(shù)字,并無太多實感,且人數(shù)上似乎也不震撼,然而實際發(fā)生,給人的卻只有兩個字,慘烈!
將軍相接,人馬相撞,沖鋒最前的人,很可能連一塊完好的肉都未必能夠保留。
哀嚎,慘叫,抽搐,無論是人還是戰(zhàn)馬,不外如是。
好在到底是占優(yōu)的,周少瑜所在方向乃是背對陽光,此刻夕陽尚未完全落下。而面對夕陽的突厥軍視線受損,直接便影響了相應(yīng)的戰(zhàn)力。
周少瑜一馬當先,其實他也怕,但相對身死的可能要小的多。
一來是所穿鎧甲絕非時下兵刃所能破防,二來即便相撞受了重傷,大可以飛快來回穿越以此恢復。
然而到底是第一回打這種騎軍對騎軍硬沖的硬仗,多多少少有些跌跌撞撞手忙腳亂,好在運氣不錯,一個沖鋒下來卻也未被撞下馬來。反觀楊妙真,簡直如魚入水,顯得游刃有余,不但有效提前避開任何可能的相撞,一手長槍更是神出鬼沒殺敵無數(shù)。
城墻上的高玉瑤看的心頭揪起。從理智而言,她知道和周少瑜斷無可能,但作為唯一與之糾纏的男子,又怎么可能一點心意都沒有?更莫說在如此絕境之下,只有周少瑜出現(xiàn),這更加深了周少瑜于她心間的位置。哪怕事后仍舊會以大梁為重,不為私情所擾,但至少現(xiàn)在,絕不希望周少瑜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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