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軍五十來歲，看起來溫文爾雅，不像是當(dāng)大官的，倒像是學(xué)者。也許是看在操思麗的面子上，王曉軍看起來并不像孫幼怡所描述的那樣冷酷高傲、不近人情，而是笑容可掬、平易近人。錢三運本來心里還有些緊張，但見王曉軍就像頗有風(fēng)度的長者，心情頓時輕松了很多。三人落座之后，錢三運不失時機(jī)地將話題引向了詩歌。他裝作一副很虔誠的模樣，自稱在很久以前就有幸讀過王曉軍的詩作，便深深地愛上了那質(zhì)樸的文字。
“小錢，你說你很久以前就讀過王主任的詩作，那你談?wù)勀愕淖x后感，怎樣？”操思麗笑意盈盈地看著錢三運。
錢三運做足了功課，心中有數(shù)，便不緊不慢地說：“王主任的詩乍看似乎很土、很俗，但土中含金，其泥土氣息，聞之清新，得之有益俗中顯雅，其大實話、俏皮話、心里話，引人向上向善。詩又很順，人民易聽、易唱、好懂”
錢三運的馬屁拍得好，王曉軍很受用，不停地輕輕點頭，微笑不語。人人都喜歡拍馬屁，這是一門藝術(shù)，當(dāng)然，有人管這個叫“贊美”。贊美的藝術(shù)，說到底就是如何拍好馬屁。溜須拍馬也是一門學(xué)問，拍馬屁的最高境界是被拍者甘之如飴，周圍人點頭稱道最低境界則是被拍者如坐針氈，周圍人怒目相向。包拯要選一名師爺，他問應(yīng)試者：“我長相如何”有人夸他眼如明星，有人夸他眉似彎月，更有甚者夸他白里透紅，氣得包拯將他們一個個趕走。最后一個應(yīng)試者回答：“大人雖相貌一般，但心如明鏡，忠君愛國，天下誰不知道包青天的美名”這才說到包拯的心坎里。當(dāng)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這名師爺一樣拍馬屁拍得含蓄，有的人就很露骨，古代就有一篇臣子歌頌君主放屁的奇文屁頌：“高聳金臀，宏宣寶氣。依稀乎絲竹之音，仿佛乎蘭麝之味。臣值下風(fēng)，不勝麝香之至。”
“王主任，我是在一個偶然的機(jī)會接觸你的詩作的，那是在前年，我在江州新華書店的江中籍詩人作家專柜前，信手拈來一本你的天命集，頓時就被詩集質(zhì)樸的語言深深打動了。你的詩無論是即景生情，還是友朋酬答，無論是對酒當(dāng)歌，還是遐思暢想，都傾吐了熱愛生活的深摯感情。你的很多詩作我都是耳熟能詳?shù)模热缒鞘讬?quán)力吟。”錢三運說得頭頭是道，并不失時機(jī)地將這首權(quán)力吟一字不落地背誦下來，“權(quán)系民心聚姓公不姓私本為雙刃劍傷人亦傷己身為民之仆必當(dāng)明斯理利為民所謀權(quán)用民所需。寫得多好啊，將我黨干部大公無私、熱愛人民的優(yōu)秀品質(zhì)刻畫得淋漓盡致。”
“小錢，可以看出你對王主任的詩歌是非常熱愛的。除了這首權(quán)力吟外，你還喜歡哪些詩歌？”操思麗見縫插針地說。
王曉軍面帶微笑，凝神看著錢三運。錢三運不慌不忙地說：“王主任的很多寫景抒情詩我也很喜歡，比如有一首翡翠湖：翡翠湖湖面大翡翠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青蛙青蛙叫咕兒呱咕兒呱咕兒呱一戳一蹦達(dá)。這首詩作描繪了一幅多么美麗的圖畫啊，廣闊的翡翠湖湖面上，盛開著朵朵荷花，一些調(diào)皮的青蛙坐在荷葉上歡快地唱歌，詩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彎下腰，輕輕用手觸碰青蛙，不明就里的青蛙蹦蹦跳跳地逃走了。只三兩句，一幅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美麗畫面躍然紙上，語言雖然質(zhì)樸，但用語之嫻熟、語言之俏皮遠(yuǎn)勝于那些所謂的著名詩人。”
錢三運又接連背誦了王曉軍的幾首詩作，然后話鋒一轉(zhuǎn)，說：“王主任，我的老家在青山縣高山鎮(zhèn)，聽說你曾經(jīng)在一個叫桃花村的地方插過隊，與那里的人民結(jié)下了深厚的感情。可以說，桃花村是你的第二故鄉(xiāng)，希望你能回去走一走，看一看。”
也許是錢三運轉(zhuǎn)換話題火候把握不夠，也許是王曉軍對桃花村心存芥蒂，錢三運話音未落，王曉軍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笑容消失殆盡，臉上陰云密布。錢三運心中大驚，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是好，只得將求助的目光轉(zhuǎn)向操思麗。
在未見王曉軍之前，錢三運已經(jīng)很坦誠地和操思麗說了自己想見王曉軍的真實用意。且不說錢三運見王曉軍是為了家鄉(xiāng)的百姓，就是為了一己之私，操思麗也會盡力而為幫助這個長得帥氣、又很優(yōu)秀的學(xué)生的。她于是說：“小錢，今天我們在茶館，邊品茶邊談詩，其他話題我們一概不談。當(dāng)然啦，我們也可以說說一些葷段子助助興、活躍活躍氣氛。”
葷段子？錢三運又是一驚，是這個嫵媚妖嬈的省委黨校教師喜歡說葷段子，還是王曉軍喜歡聽葷段子，她故意投其所好？
操思麗似乎讀懂了錢三運的心思，笑著說：“小錢，大俗即大雅，大是一種極致。到極致的俗有兩種：極惡的俗，為惡俗，是一種充滿世俗氣息的俗，追求地位、虛榮，讓閃閃發(fā)光的珠寶堆滿全身、讓金錢的味道占領(lǐng)靈魂，這便為惡俗而世間另有一種極善的俗，不刻意追求所謂的高雅，也不刻意避免被人視作世俗，只是順其自然、心融于天，率性而為卻不放聳，心法自然而無人為。這樣的人、這樣的行為十分普通，普通到看起來俗的地步，但又因其自然和諧而十分特殊，以至有雅的味道，是為大俗大雅也！”
“操老師，說得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操思麗一席話，令錢三運驚嘆不已，大俗和大雅，看似兩個遙不可及的話題，竟然被她巧妙地串聯(lián)到了一起，而道理又是那么淺顯易懂。操思麗雖然打扮得嫵媚妖嬈，但并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肚子里還是有些墨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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