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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風暴 正文 第一章 七絕老人

作者/我欲撲街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黑暗中傳來一聲吶喊:活著!

    * * *

    拂曉風起,殘月將落。

    殘月余暉慢慢撫過空洞無神的雙眼,輕輕拉開一幕畫布:

    鏡子化為一團薄薄的血霧,一面黑旗若隱若現其中。

    丹田玉府支離破碎,七星神盤被燒成一塊黑焦土,七顆星胎深埋焦土。

    太初石千瘡百孔,孔內飄浮著猶似鬼火的黑火苗,時有閃電火花顯現,其中一個頂點埋進了黑焦土。

    誅神劍寸斷如絮,被一絲白光串聯,白光透過劍尖穿透至黑焦土。

    開天魔劍碎化如梭,好像一束有無數分支且參差不齊的血色叉狀閃電,劍尖處凝結成螺旋血芒狀,直插`入黑焦土。

    一絲亡靈氣息將它們串聯一體,形成微弱的生命之源,支配著一具行尸走肉,漫行于暗黑的世界。

    * * *

    天光亮透,金色朝陽照亮了狹小的黑草棚,將那張散發著森森鬼氣的黑木床暴露于光明之下,再用溫暖的陽光去喚醒平躺在床上的人。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溫暖,身子微微一動,雙手緩緩離開木床,呈現在金色陽光下。

    那是一雙腐爛如蟲蛀的雙手,手掌白骨若隱若現,反射出詭異的暗淡青光。被封印在黑暗中的青光,開始吸納太陽之光時,徐徐散發出某種強大的生命氣息。

    隨之,附著于指骨與掌骨上的腐爛息肉,慢慢凝結成了不規則的堅硬肉`粒,使得雙手隱隱約約有了幾分龍爪的模樣。

    從雙手開始,那人仿佛持續得到了生命力量的支撐,開始有力氣呼吸清晨新鮮的空氣。源源不斷的生命之力游走于僵硬的身軀內,驅散依附于身體上的鬼氣。好似強力結束著最后一段黑暗之路,生拉硬扯的讓那人回到光明的新世界。

    唯有殘留在眼角淚痕中久久不散的陰森鬼氣,留戀著失去的黑暗,從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中折射出對光明的憎恨。

    當最后的鬼氣散去時,那雙眼睛漸漸濕潤,新的熱淚沖刷著舊的淚痕,新淚舊痕重復凝聚著最心痛的無聲哀傷。

    那人輕輕閉上雙眼,可怖的雙手撐著木床,讓自己慢慢坐起來,用黑色樹皮纏裹好雙手,用臟污的袖子揩干眼淚。然后,伸手摸向枕頭。

    那是一個狀如背蔞的方形枕頭,似用灰色石粉鑄造而成。一側延伸出來的兩條黑色背帶,像極了附著于枕頭上的蛇芯,時刻監視著那人的一舉一動。

    那人熟練的將枕頭背好,將一根似被燒焦的小黑杖隨意插在腰間,一口黑乎乎的小鼎掛在旁邊,才下木床。俯身從床底摸出一個葫蘆型草蔞,提在左手,右手輕輕推開草棚柵門時,雙眼才猛地睜開,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世界。

    微微頓足后,那人快速走出草棚,關好門,迅速穿過千余草棚連成的巷子,出現在一條通往山里的大路上,無聲無息的融進了進山的人潮中。

    混在人潮中的他,猶如滄海一粟,桑田一塵。

    * * *

    火焰山,一座層層疊疊的圓錐形山脈,占地方圓三百里,光禿禿的山體上巖石密布,靈氣靈力幾乎沒有,空氣亦十分稀薄。錐形正中`央噴射著一束粗壯的暗紅色火焰,朝西傾斜,晴日或暴風雨中,永不熄滅。

    在火焰覆蓋堆積的方圓三百丈內,源源不斷的產生著一種燃燒的飛蟲,被稱之為“火焰蟲”。每一個晴天的正午時分,火焰蟲會離開孕育地,向山脈外移動飛行。可只要完全飛離火焰山脈后,會化作一點螢火之光。

    火焰蟲是修真界中最低階的一類靈材,唯一的藥用價值是可用做不滿周歲的嬰`兒輔食。對于修士來說是一種完全忽略不計的靈材,卻是依附于火焰山脈的數十萬戶普通人家的生活來源之一。

    每當晴天時,家家戶戶全體出動,趕早進山,捕捉火焰蟲。

    鑒于普通人的腳程與體力的緣故,可安全活動的山脈范圍,僅僅是最外圍約五里的環形區域范圍。越過五里這個范圍,對普通人來說已是一次大冒險了。

    所以,趕早非常重要。

    來得早的人,有機會占據更好的地形,結好碧綠色的捕蟲網,靜待午時最烈的陽光到來。來得晚的人,要是不是什么狠角色,就不得不繞道往遠里走,或是直接往大山深處探險。

    通常,普通人家寧肯在外圍碰運氣,亦不愿多深入一步。

    所以,只要進入大山五里地后,幾乎不會碰到人了。出現在這里的人,往往是結伴而行的年輕力壯的人。對于獨行的普通人來說,同樣是人族的這些人,便是最危險的存在。

    身背灰枕頭的那人,膽子明顯要比一般人大許多。在慢慢脫離人潮后,他一直向山里走去,直到約莫十里的位置后,才放緩腳步,開始尋覓結網的地形。

    光禿禿的山脈,只有層疊的山體與密布的巖石可做為掩體,勉強做一些簡單的布置。

    那人邊尋覓,邊從草蔞中扯出一張碧綠色的網,熟練的有序纏在右臂上。

    在走過一塊拱形山石時,他的左眼角余光中出現了一束熾熱的火紅光芒。剎那間,他的右臂一抖,將綠網抖開至左側,右手敏捷的拔出腰間的黑杖。

    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攻擊從右邊而來。他的反應速度完全跟上了不明之物的攻擊速度,可他撤回網與黑杖刺出的動作,看似連貫至極,實則是慢了整整一拍。就像是動作速度完全趕不上腦袋的指揮響應,從而造就他那十分別扭的遲滯間隔。

    短暫的停頓,不明攻擊已然攻到。轉眼,一條火焰巨蟲纏在他的腰間,巨蟲的身子迅速膨脹,將他整個人裹進火焰光芒。然后,火焰巨蟲扭動身形,迅如疾風似的向山脈深處躥去。

    縱使是生活在火焰山腳下的人,亦沒人知曉火焰山中隱藏著什么樣的怪獸妖魔。大家只知道山中的妖獸是不會跑出山脈范圍,禍害眾人。至于那些光怪陸離的神話傳說,僅是茶余飯后的閑談罷了。

    被火焰巨蟲卷走的人,同樣不明白,為什么經常進入的十里范圍,會有這樣一個怪物出現。以他進山的經驗判斷,深入山脈五十里仍是比較安全的,五里到十里這段距離應是非常的安全。

    沒想到,還是生變了。

    他被裹在火焰巨蟲的軀體空間里,被壓縮的蜷縮成一團,根本做不了任何反抗。而巨蟲身軀上傳來的冰寒,似有神秘的麻醉致幻與醒神奇效,令他時而昏昏欲睡,時而清醒異常。讓他感覺到自己似是正在經歷著某一種詭異的考驗。

    清醒時,只要稍微用力掙扎,頓覺火蟲的軀體收縮的愈緊,自己越難受。

    昏昏欲睡時,自己好像蜷縮在一片火海,任憑烈火焚燒。然自己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可隱隱中丹田內有一絲微弱的暗涌之力,正努力感應著焚燒的烈火。但在無形中被一層堅硬的外殼阻擋隔斷。

    時迷時醒的他,無法準確判斷火蟲的移動距離,但在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后,火蟲的移動速度好像開始放緩。如此,以火蟲移動的速度估算,至少已經進入了火焰的百丈范圍。而在此時,火焰蟲身上漸漸傳來熾熱感。

    他逐漸確定,自己應是已在距離火焰不到五十丈的范圍內,一雙無神的眼睛慢慢變得明亮起來,透射出死亡般的寧靜。

    人總有失算與出現意外的時候。

    對此,似乎他有著另一番人生感悟,表現的超乎想象。

    不多時,忽覺眼前一亮,隨之瞬間被一片火光吞沒。當他立即定睛去看時,只見火焰巨蟲慢慢離開自己所在的火焰臺,游向距火焰臺約三丈處的另一個火焰臺,慢慢地融進了火焰中。

    在看清那個火焰臺時,他猛地站起來。不料,人沒站起來,臉上卻重重的挨了一記重拳,將他打倒在火焰臺上。一陣眩暈恍惚后,他堅強的坐起來,再一次看向那個火焰臺。

    那是一個由無數顆燃燒的頭顱壘砌而成的火焰臺。火焰臺正中心坐著一位白袍老人,鶴發銀眉,面似冠玉,三縷黑絲長須微微飄動,嘴中似是念念有詞。

    看到白袍老人后,那人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目不轉睛的盯著老人,生怕錯過什么。腦海中則是一片懵懂。他實在是想不到,如此貧瘠的荒野山脈里,竟然有人布置了一個火焰法陣。

    要知道,他所在的火焰山脈周圍,是與人族修真界沒有任何關聯的一大塊地域。這里僅僅是生活繁衍著一代又一代普通人。在這些普通人的眼里,能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修士,與傳說中的神仙沒什么區別。

    約莫三刻后,白袍老人慢慢抬起雙手至胸前,左手向上畫半圓,右手向下畫半圓,雙手移動過的軌跡上有新的火焰生成。少頃,老人的胸前出現了一個圓形火焰圈,徐徐加速旋轉起來。

    白袍老人騰出雙手,右手中莫名的多了一根綠色樹枝,隨意朝火焰圈內點擊。

    * * *

    白袍老人的點擊動作非常隨意,毫無章法。可在他持續不斷的點擊下,火焰圈內漸有綠色斑點生成。每一個綠點蘊含著一絲生命之力,無數的綠點匯聚時,一股強大的綠色生命源力漸漸形成,噴薄欲出。

    火焰圈變成了綠色生命源力的禁錮圈,綠色生命源力開始沖擊禁錮的火焰圈。隨之,火焰圈的邊沿陸續彈射出一絲絲火光射線。詭異的火光射線像是惡魔的觸須,嗅探尋覓著天地間的新鮮血液。

    不一會,無數火光射線中的其中一條,忽然變得粗壯明亮起來,瞬間吞沒了臨近的火光射線,然后直直穿梭到另一個火焰臺。

    背灰枕的那人,微微移動視線,順著那條明亮的火光射線看去。只見那個火焰臺上同樣坐著一個活人,一束火光射線鉆進了他的眉心,他的雙眼已開始燃燒起來。片刻功夫,整個頭顱被點燃,與他相連的那束火光射線越來越粗壯明亮。

    然后,同樣的火光射線越來越多,始于白袍老人胸前的火焰圈,終于無數個有活人的火焰臺。在將火焰臺上的活人變成燃燒的骷髏時,火光射線變得越來越粗壯明亮。

    那完全是一條條嗜血的惡魔觸須,用吸納的人之精血喚醒著惡魔本尊。

    背灰枕的那人已然明白了些什么,目光順著一條條火光射線看了一圈,確定自己周圍至少不下一萬個火焰臺。但凡被詭異的火光射線占據的火焰臺,情形完全一樣。

    他心想自己很快會變成下一個,視線不禁重新移向白袍老人。

    白袍老人仍然沒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點越快。

    當無數的綠點填滿火焰圈,詭異的火光射線緊密占據火焰圈邊沿時,火光射線與綠點之間慢慢達到了某種力量的平衡。同時,雙方的力量依舊在快速提升。

    神秘的是,雙方力量的方向開始翻轉。原本膨脹向外的綠點生命之力開始收縮凝聚。原本禁錮封鎖的火焰圈在火光射線的牽扯下,力量開始向外擴散。

    兩道力量漸處于生死競爭的情形中。

    持續一個時辰后,隨著兩道力量的無限增強,火焰圈內環緊貼火光射線的位置,漸漸被撕裂開。隨之,火焰圈開始勻速變大,脫離火焰圈的內部那一部分漸漸凝實,凝聚成一塊圓形綠餅狀。

    此時,白袍老人的右手仍然沒有停止,只是點擊速度無限放緩。直到那塊圓形綠餅完全凝實,他的右手方才真正停止。

    由綠點到綠餅,白袍老人的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似乎,他完全不在乎火焰圈與火焰圈外的東西。

    白袍老人的面色凝重到了極點。在耐心等候半個時辰后,伸出左手在空中隨意一抓,那只左手所在的空間仿佛變成了須彌空間,容納了連人帶火焰臺的一個整體。只見左手慢慢握緊時,一個活人與所在的火焰臺竟是化為一團燃燒的血液。

    然后,白袍老人收回左手,將左手中燃燒的血液涂抹到綠餅上。燃燒的血液一接觸綠餅,隨即熄滅,隨后化為點點血斑,散布在綠餅上。霎時,綠餅似是吸納了一分強大的力量,微微旋轉晃動了一小下,又停止了。

    白袍老人的臉色微微一變,很難看清是喜還是憂。只見他再次伸出左手,重復著前一個動作,再重復下一個動作。整個過程,密布于他周圍的活人火焰臺,顯然是他早已準備好的隨時取用的東西。

    大約一百個重復動作后,火焰圈內的綠餅終于旋轉起來,只是旋轉的速度非常慢。

    此刻,白袍老人的臉上終于出現了笑意,他的動作更加瘋狂起來,以更快的速度將一團團燃燒的血液涂抹到旋轉的綠餅上。在源源不斷的力量增添下,綠餅旋轉的越來越快,然后開始向火焰圈內凹陷,硬生生凹陷撕裂開一絲絲空間縫隙。

    看到空間縫隙的剎那,白袍老人忽然雙手舉天,仰首大笑。狂浪的笑聲響徹山野。

    漸漸地,綠餅陷裂開的空間縫隙噴出一束束綠色光芒,那是蘊含著神秘靈力的綠色光芒。無一例外的照射到了白袍老人的身上。隨之,白袍老人漸漸化為一團綠色陰影。

    他依舊在笑。

    持續凹陷的綠餅,當它周圍的空間被完全撕裂開,當空間內的綠色光芒如泉涌時,它完全被融化,融進了綠色光芒。很快,綠色光芒重新填充火焰圈的同時,完全籠罩住綠色陰影。

    隨后,綠色光芒的余光開始向周圍散開,緩緩遮住了那束永不熄滅的火焰。。

    * * *

    背石枕的那人,十分幸運,親眼目睹神秘一幕的同時,還活了下來。

    這種幸運,那怕是放在修真界,亦算是不大不小的一個奇跡。

    他始終盯著白袍老人所在的位置,琢磨著施法成功后的白袍老怪,吸納用人血祭煉而成的綠色力量時,會發生什么樣的神秘變化。

    可當微弱的綠色光芒傳到自己身上時,他不禁皺了皺眉,凝神內視起來。隨著綠色光芒的傳來,越聚越多,他的丹田玉府中開始了有一絲感應,那是對生命力量的特殊感應。而這個感應之力正是來自于玉府內的那塊黑焦土中。

    在突如其來的感應之下,傳到他身邊的綠色光芒開始凝聚,將他亦變成一個綠色陰影。

    他在猶豫許久后,已能感受到綠色力量的存在。那竟是一種他已經渴望了三個月之久的靈力。

    剎那的興奮,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興奮過后的鎮靜,又讓變得猙獰恐怖。沒人知道他的這一轉變,是由什么支配的。

    他將黑杖放在臺上,雙手打結捏訣,雙眼微閉,催動運轉修真法訣,徐徐感應吸納匯聚于周圍的靈力。精純的靈力進入經脈與筋骨,仿佛流進了干澀枯竭的水渠,迅速被吸干凈。

    持續時久,經脈與筋骨漸有濕潤跡象。可隨之而來的是經脈與筋骨慢慢碎裂,裂開的傷口中流出腐朽的血污膿水,像是流淌的一縷縷腐爛、惡臭、霉變的臭溝水。

    有水,便會有水渠。

    從經脈與筋骨中流出的血污膿水漸漸增多時,經脈成了唯一的水渠。然后,血污膿水順著唯一的水渠,流向一塊黑焦土。

    那是一塊埋藏在丹田玉府中的黑焦土。當源源不斷的血污膿水流至,滲進黑焦土時,被燒焦凝煉成一塊死板狀的黑焦土,似被浸潤變軟,漸漸有了松軟跡象。

    與此同時,來自惡魔腐蝕般的痛楚開始由內向外擴散,極度扭曲著他的那張臉。在很短暫的時間里,他的那張臉已經不是人的臉,而是異變畸形后十分丑陋的地獄惡魔的面孔。

    可他那怕是哼都沒哼一聲。

    仿佛有另一個更大的痛楚讓他早已適應了真正痛的感覺。現在的表情,只是身不由己的表象反應罷了。

    他安靜的運轉法訣,貪婪的吸納著精粹的靈力,任憑惡魔般的腐蝕之力散布全身。

    只有他自己知道,失去了這一次求生存的機緣,能不能活著等到下一次,將成為永遠的未知之數。

    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一定要活著,要不惜代價的活著。

    唯有活著,才有希望去尋找埋葬在內心深處的答案。

    所以,在死亡之神真正降臨之前,他絕不允許自己輕易的死去。如果死去,他將無法面對無數無辜的亡靈。

    他的內心一直吶喊著:活著,一定要活著。只有活著,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才能揭開最后的謎底。

    求生存的吶喊,無盡的肉身痛楚,埋藏在內心的傷痛,讓他的神識漸漸模糊起來。眼前漸漸浮現出一顆顆微笑的頭顱,似是正在與自己打招呼。在遙遠的某一角落里,卻傳來了刺耳的狂笑聲,那是一群人的狂笑,是那樣猙獰與恐怖的狂歡。

    正是這種笑聲警醒了他,讓他快速抹去了眼前的幻覺,重新正視現在的處境。

    凝神內觀自視,此刻,不但經脈與筋骨碎裂,而且與之相連的血肉亦開始碎裂,整個人仿佛漸漸的被揉碎了一般。在破碎碎裂的血肉傷口上又慢慢生成新的血與肉,開始重鑄碎裂的經脈與筋骨,將那似乎永遠流不盡的血污膿水重新封印在經脈與筋骨中。

    隨后,丹田玉府中的那塊黑焦土亦漸漸平靜,但已經不在堅硬成塊,而是整體變得稍稍松軟了些。其它的則沒有絲毫變化。

    他慢慢停止修煉,讓自身的一切順其自然的進行。一雙漸有光芒的眼眸微微眨動著,重新看向白袍老人所在的位置。

    白袍老人早已現出真身,此刻正站在火焰圈內,與火焰圈融為一體,順著逆時針方向緩慢旋轉。只是不知何時,火焰圈內被撕裂開的空間消失了。同樣,火焰圈上射出的火焰射線亦消失了。

    就在此時,火焰圈上突然亮起七點綠色星光,瞬間將晴朗的天空墜入黑暗。剎那,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火焰圈。

    火焰圈上的七點星光慢慢變亮,凝而不散的光束慢慢延伸至七個火焰臺,在將火焰熄滅的同時,竟將火焰臺上的活人直接吸附向火焰圈,占據了綠色星光的位置。隨之,七個附著于火焰圈上的大活人環拱著圈中心的白袍老人。

    隨后,火焰圈旋轉的速度慢慢提升,飛速旋轉起來。速度達到某一臨界點后,倏然凌空,沖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 * *

    火焰圈好似遁逃于黑暗中,兇狠地沖開一條寬闊通道,忽高忽低,猶如乘風破浪,在極速旋轉中迎著虛空罡風疾速飛行。被吸附在火焰圈上的人,只覺得自己被風化成了肉沫,又被火焰圈上傳來的神秘力量重新凝聚鑄成人形。

    每一次力量的循環變化,不亞于地獄烈火中走一趟。

    每一次力量轉變中渴望著結束的旅行,那怕是立即死去也行,總是不能實現。

    詭異的力量循環,將真正的生不如死的感覺傳遞給了被吸附在火焰圈上的人。

    沒人能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久而久之,一個人的神經、肉`身乃至精神全都適應神秘的力量循環后,似乎進入了享受的階段,內心期盼著火焰圈可以飛行更久些。

    可就在此時,火焰圈突然沖出黑暗,出現在一片海面上空。飛行很短的一段距離后,加速降落,穩穩地落在一座小島上。

    這座小孤島呈橢圓形,島的邊沿與中心高高隆起,邊沿高度恰好蓋過中心高度,邊沿與中心之間的空當自然而然的深陷。遠遠看去,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塊“元寶”。臨近看,應是有人用強大神通專門建造而成的一座小島。

    火焰圈不偏不倚的落在島中心凸起的位置,隨之唰的一聲崩碎,將火焰圈上的七人同時彈向七個方位,竟是準確無誤的彈進了七個黑鐵籠。

    白袍老人順勢打坐在島中心凸起的一塊尖石上,雙目微閉,嘴唇微動,似是開始了新的作法。而那七個黑鐵籠恰好懸浮于這塊尖石九丈外的虛空,無形中形成一個大圓環。

    此時,正值午時,烈日驕陽炙烤著小島,黑鐵籠像一個大蒸籠,冒著黑煙,一股接一股的刺鼻毷氉味飄出,人肉被烘烤的惡臭味夾雜其中。讓這座小島很快成了人間煉獄場。

    但這并沒有完。

    持續半個時辰后,白袍老人微微一動,瞇著雙眼緩緩掃視七個黑鐵籠,嘴中嘟囔著:“死掉,死掉,最好全都死掉。”

    他等了一刻后,不禁使勁搖了搖頭,右手憑空一托,掌心已然多了一大塊玄冰。右手稍稍向下一移,緊接著伸出食指,直接插`進玄冰。先輕輕的順時針旋轉一圈,再輕輕的逆時針旋轉一圈,一大塊玄冰竟被神奇地分裂成七塊,分別輕輕彈開老人的手指,準確地落在七個黑鐵籠上。

    近乎就在那一瞬,黑鐵籠變成寒冰籠。然后,再一點點的熔化。

    白袍老人瞇眼望了望天色,欲言又止,重新閉眼打座。他根本不在乎黑鐵籠里的人,亦不在乎黑鐵籠正在發生著什么。

    約莫到了酉時初刻,寒冰全部熔化,黑鐵籠亦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個位置上站著一個全身赤`裸的人,皆用爛布屑簡單裹體,個個皮膚幽黑的似濃墨浸染一樣,幾無人形,每人手中握著一柄樣式詭異的漆黑兵器。

    白袍老人緩緩站起來,撣了撣衣襟,輕輕一跺腳,整個小島開始向海中墜落。隨著夜幕的降落,他們再一次進入了一片黑暗。當再一次光明到來時,八人出現在一道光幕門前。

    光幕琉璃,絢爛奪目,令人不可直視。

    光幕門上房懸浮著三個字:七絕宮。

    “入我七絕門者,絕地、絕天、絕鬼、絕魔、絕仙、絕神、絕自己。”白袍老人轉過身,瞇眼掃過眼前并排站立的七人,開口道:“你們七個小豬頭可要記牢了入門‘七絕’,一定要牢記心間,萬萬不可疏漏。”

    白袍老人頓了頓,續道:“從左到右,一一報上真實姓名!”

    老頭真是個怪老頭,直到領弟子拜入門下的時候,才問姓名。這本身在修真界便是奇聞異事的存在。

    經歷了怪老頭一手締造的無人知曉的考驗后,七位青年對這個魔鬼般的慈祥老頭,只剩畏懼了。一個個乖乖地報上姓名。

    “陳天鴻”,“魏震”,“庫昊”,“彭慈”,“湯璞”,“查吒”,“宋度”。

    白袍老人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個叫陳天鴻的青年身上。

    陳天鴻是與其他人有些許不同。他背著一個灰色石枕,右手緊握著一根黑乎乎的似燒火棍的東西。

    須臾,白袍老人道:“你的那根權杖被毀滅的很徹底,以你的那點資質想修復,簡直是癡人妄想。你最好死了那條心,專心修煉我七絕門的曠古神通,方是正道。”

    白袍老人說完話,收回眼神時,不禁微一皺眉,似是有什么事情他還拿捏不準。

    他再一次掃視七人后,轉身走進光幕之門,徐徐道:“入門次序由右到左排列!”

    他自己先走進了光幕之門。按照他的吩咐,從右到左的次序,陳天鴻成了最后一位。

    陳天鴻閉上雙眼,似是在做著劇烈的思想掙扎。無盡的恨意從心頭升起。在他看過的志怪傳記中,類同他這樣經歷的人,往往會陷入失憶,或是完全失去了對過去的感知。可他什么都記得,而且記得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九十多個日日夜夜以來,他努力讓自己去忘記,可他做不到。每當記憶中的畫面躍入腦海時,他都會流下哀傷的眼淚。仿佛,他又回到了那個愛流淚的少年時期。

    在那場驚天之變中,他來到了另一個尚不知曉名字的大陸上,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他決心讓自己重新開始。所以,過去的一切雖然無法忘記,但他在刻意努力的去抹掉。

    如今,命運之神給他安排了一個新的起點,但他覺得已無所謂。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活著,成為至尊強者!

    當他睜開眼睛時,正好魏震的身影消失在光幕門里。他隨即跟上,踏入光幕之門。整個人瞬間被無數的冰箭籠罩,冰箭反復沖擊著每一寸身軀,左手緊握的兵器漸漸傳來熾熱感。

    隨之,身上那一層幽黑如墨的黑色外殼徐徐脫落,脫落處的皮膚潔白的好似剛剛雕琢出爐的精美白玉。肉身之堅韌,簡直超乎想象。

    只不過,整個人也完全變成了裸``體。

    那一刻,仿佛一塊洗凈鉛華的璞玉,落成在光幕之門。

    亦似唯有一塵不染的人,方可進入七絕門。

    少頃,陳天鴻突覺背后傳來一股推力,待反應過來時,自己已赤`裸`裸的站在一間密室里。他環視一周,發現這間密室竟是用一種似血玉的玉石雕刻而成,有七面墻,每一面墻壁上繪著一幅人的畫像。

    他一看便知,這是修真界常用的道法神通的傳承方式。

    密室東南角的墻壁下放著一套紫袍,西北角的墻壁下放著一大盤熱氣騰騰的精美獸肉,濃濃的油脂仍泛著氣泡,蘊含的靈力淡淡波動。

    他將枕頭與手中的東西放在北面的墻壁下,再穿好衣服,然后抓起獸肉狼吞虎咽起來。不到一刻,一大盤精美的獸肉已被消滅干凈。

    他摸了摸鼓脹的肚皮,打了飽嗝。隨后,整個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墻壁上的畫像吸引。

    他一遍接一遍的觀摩,不厭其煩的參悟。

    大約半個時辰后,腹中的獸肉開始消化,精純的靈力開始向全身散開。又過了一刻,他覺得自己的經脈與筋骨再一次開始碎裂,裂開的瘡口上流出污濁的膿水,順著經脈向丹田玉府的那塊黑焦土匯聚。

    無盡的痛楚仿佛正在加速撕碎著他,而他無能為力,只能默默承受。

    這一次,他不想讓自己再一次躺下去等待痛苦結束。

    他背貼東面的墻壁,一雙非人的異形怪爪緊緊摳住了墻壁,努力讓自己站的筆直。可那塊黑焦土的持續松軟所帶來的痛苦,痛的他不得不彎下腰,去擁抱大地,借助大地之力化解痛楚。

    但在頭低下的剎那,他猛地又抬起了頭,好似猛然覺醒的一頭怪獸,雙目漸有火焰閃爍。發自內心的怒吼,到達喉嚨時變成了低沉的哀鳴。

    他想念誦大明咒、冰心訣、文曲星訣,可來自黑焦土的痛楚能將這絲念想完全斬斷,讓自己完全沉浸在痛楚的苦海。

    這一刻,他非常想念賜予自己這一切的那些人。

    他知曉,將來要找那些人問個為什么,自己就必須得堅強的活下去,絕不能向他們賜予的惡魔腐蝕般的痛楚低頭與屈服。

    伴隨獸肉中靈力的漸漸散去,經脈與筋骨碎裂的地方,原本完好的血肉再一次破碎,然后生成新的血肉,重新縫合碎裂的經脈與筋骨。漸漸地,痛楚亦消失了。

    連續兩次同樣的經歷,讓他認識到,每一次的修煉便是對丹田玉府中那塊黑焦土的一次拓荒。拓荒著,引水灌溉,疏松土壤,肥料肥田,方可漸漸成為一塊肥沃良田。

    這對于只有日夜不輟的修煉才行的修士來說,意味著什么?

    對于需要進食大量蘊含靈力的食物的人來說,意味著什么?

    想到此處,陳天鴻的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

    正在此時,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睜眼一看,發現白袍老人竟然站在自己對面,拍打自己肩膀的右手尚未收回。

    “七絕中最難的一關是‘絕己’。看來,你很可能是唯一一個有機率沖破此關的人。你現在的情形,我也幫不了你。我不會過問你過往的事,也建議你不要想過去的事,專注于自己是七絕門傳人的身份,最是重要。”

    白袍老人說話時,徐徐化為一點白光,消失在玉壁上,只聽他喃喃自語道:“我這最后一個‘七絕老人’的稱號,好像有徒有虛名的嫌疑呀!嘿嘿,有趣了!那我就栽培出一個‘七絕小人’給他們驗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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