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白衣少年破天荒的沒有秉燭夜讀,而是早早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p>
不遠處的另一條青石板巷弄里的一大戶人家。</p>
侍女把手中的木盤放到一旁,輕輕地扣門,柔聲道:“小姐,夫人讓我送來夜宵。”</p>
看著燈火通明的房屋,沒有開門,侍女等了許久,只得無可奈何的離開。</p>
燭火輕輕躍動,暈在少女黑加侖一般的眼眸中,漾開了一圈圈的漣漪。此時,少女安靜地坐在桌旁,墨黑的長發散在背后,光滑順垂如同上好的絲綢,羊脂白玉般的肌膚,吹彈即破。</p>
少女垂著頭,纖纖素手拿捏著一枚青色的耳墜,她對著銅鏡輕輕地戴上,柳眉舒展,嘴角微微地上揚,美艷的不可方物。</p>
似是回憶起美好之物,少女笑得有些小小的得意,仿佛在說:‘你看,你隨手送我的禮物,我還留著呢。’</p>
大梁國土長約五千里,寬有四千里,如此遼闊的疆土,尋常人怕是窮盡一生,也無法遍覽山水美景。</p>
與如此廣袤的國土相比,位于大梁邊境一隅的小鎮仿佛就好像大海里的一滴水,荒漠中的一粒沙子,微不足道,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刻意尋找,怕是大梁的皇帝根本就記不起自己還擁有這一方領土。</p>
小鎮周圍有城墻環繞,說是城墻其實不過是兩米多高的土墻罷了,劃分一下小鎮和山的界限而已。所謂的城門,也不過就是兩排用木頭綁的柵欄,裝模做樣的半掩著,也算是給大家一個面子了。</p>
何安在去往書塾的路上正好經過城門,遠遠地望去,卻看到城門大開。</p>
往日安逸的小鎮今日變得不再那么平靜,一列馬車緩緩經過城門進入了小鎮,轆轆的馬車聲如同雨水敲打著厚實的青石板路。</p>
幽遠的車鈴聲隨著縹緲的風聲傳來,馬車慢慢駛過街巷,竟然緩緩停到了白衣少年的身邊。</p>
少年細細打量起停在自己面前的這輛馬車,與前方的馬車不同的是,這輛馬車里人明顯是身份更為高貴,這輛馬車四面皆是精美昂貴的絲綢所裝裹,鍍金鑲寶的窗牖被一簾淡紅色的縐紗遮擋。</p>
“嘿。”淡紅的窗紗突然被掀開,窗里突然探出小腦袋。這突然的動靜把何安在嚇了一跳,連忙后退幾步,慍怒地看著一臉得意的小女孩。</p>
小女孩約莫**歲的樣子,臉上掛的幸災樂禍的笑,她四下看了看,見無其他人,接著便是慢慢地探出身子,整個人輕手輕腳地從窗牖爬了出來。</p>
少年目瞪口呆,窗牖有二十尺,小女孩雙手扒著窗牖,雙腳用力往下探著,懸空著掛在馬車上,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p>
“喂。”小女孩憋紅了臉,“對不起。請接我一下。”</p>
何安在回過神來,見女孩快要支撐不了了,心里擔心小女孩會摔下來,哪里還管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連忙快步上前輕輕地把小女孩抱了下來。</p>
“快走,快走,別被我先生發現了。”小女孩剛剛落地,便扯著何安在風風火火地鉆進附近的小巷子里,也不管自己識不識路。</p>
小巷子里,小女孩笑得前俯后仰,身材消瘦的少年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上下打量著眼前撅著小嘴的小女孩。</p>
小女孩穿著淡粉色的宮裝,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傾瀉于地,三千青絲用紅色絲帶束成垂髻,額前綴著一枚小小的精致的紅色寶石,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p>
“你。”何安在猶豫了少許,他本來準備丟下小女孩趕往書塾,但是又怕這人生地不熟的,小女孩會迷路,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么做。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看著,古靈精怪的小女孩百無聊賴地來回搖頭,一卷書生氣的少年漲紅了臉。。</p>
“哈哈哈哈哈哈。”小女孩像是有笑不完的事情,看著對面高了自己一頭的少年竟然漲紅了臉,這次竟然捧著肚子笑出了眼淚,哪里有半點貴氣。</p>
何安在自然知道自己有些失態,捂著嘴巴輕輕咳嗽兩聲,垂著眼簾。</p>
竹林的書塾里,何安在安靜地坐在書桌旁捧著書,小女孩坐在一旁雙手捧著臉頰看著儒雅隨和的白衫少年。</p>
雖然經過了早上的這一番折騰,但是時間還尚早,書塾里沒有他人,先生也不在房里,不知去了哪里。</p>
何安在沒有二哥帥氣,但是就是很好看呀,他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就像是春天的桃花林,還有點像,像是宮里最好吃的糕點。小女孩看著少年這樣想,一想到糕點,她就覺得有點餓了,便下意識地往何安在的身邊挪了挪,緊貼著少年的衣袖,輕輕扯他的衣角。</p>
何安在側過臉來,就看到那張清靈的小臉撅著小嘴,楚楚可憐地說道:“我餓了。”</p>
少年摸了摸書袋,碰到了一包糕點,這是爹娘要送給先生的。何安在皺著眉,看了看捏著衣角的小女孩,心中嘆了口氣,還是回頭再給先生買一包吧。</p>
“我書袋里還有一些桂花糕,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總之先墊一下吧。”</p>
淡粉色的桂花糕,一杯清水,在此刻小女孩來說,簡直比宮里的山珍海味還要好吃。風卷殘云,狼吞虎咽,何安在目瞪口呆地看著,也不忘柔聲勸著女孩慢慢吃。</p>
“我吃飽了。”小女孩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喝完一杯清水,放下水杯長出了口氣說道:“把你手伸出來。”</p>
何安在莫名其妙,還是乖乖的照做的伸出手,一陣輕微的痛惹得少年倒吸了口冷氣。</p>
“你干什么!”少年縮回被咬出紅紅的牙印的手,對罪魁禍首有些生氣。</p>
小女孩笑著,露出一排皓齒說道:“本小姐對你很滿意,所以以后你就是我的侍衛了!”</p>
“不對不對。你太弱了,沒法保護我,那就是書童好了!”小女孩自言自語,全然不顧何安在愿不愿意。</p>
何安在撇了撇嘴,小女孩咬的不算深,只是微微泛紅,也沒在生氣,只當是小女孩淘氣罷了。</p>
“你不回去的話,你家先生會著急的。”何安在有些擔心,看到小女孩嘴角沾著些許糕點碎屑,摸出手巾輕輕地幫女孩擦去了。</p>
小女孩沒料到這突然地舉動,一下子漲紅了臉,就像是夏季初紅的蘋果,青澀又有些甜,她垂著頭,擺弄著衣角說道:“不會的,先生本來就是要找書塾的陸先生的。”</p>
俗話說無巧不成書,這一幕恰巧被來到書塾的方念心看在眼里,她扯了扯身上的衣裙,快步走到少年和小女孩的書桌前,心里有點生氣。</p>
“彭”的一聲,方念心把書袋重重地拍在書桌上,氣鼓鼓鼓地繃著臉,瞪大了眼睛盯著少年,這一身衣物是自己特意為了某人穿的,還找來了娘親挑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挑出來的。這樣一想,方念心更加生氣了。</p>
一身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般百褶裙,頸前靜靜躺著一只紅色的寶玉,青絲梳成雙丫鬢,耳墜輕輕地在耳邊晃動,像是在不滿意某人的行為一般。</p>
白衫少年自然看出了少女的怒氣,只是整天埋首苦讀圣賢書的人兒,又怎么懂得年少情愫,想開口解釋些什么,又覺得什么都沒發生不需要解釋什么,只是下意識地向旁邊挪了挪,與小女孩拉開了一些距離。</p>
小女孩自幼生長在京城大戶人家里,冰雪聰明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一眼就看出了兩人之間的曖昧的氣氛,不知為何,她更樂意看到白衫少年窘迫尷尬的樣子,也不說話,反而一副做錯事的樣子低下了頭,嘴角掛著狡黠的笑不為人所知。</p>
方念心并非是是非不分,看到這個從未見過衣著華貴,裝模作樣的小女孩,再加上路上聽聞車隊的學生老師滿鎮子尋找的調皮孩子,心里有些猜測。又看到何安在悄悄地往旁邊挪了挪,又好氣又好笑也不在生氣,只是故意繃著臉。</p>
何安在心里一清二楚少女發火的原因,他有些拘謹,如鯁在喉。</p>
“你要吃嗎?”少年手足無措,只能捧起盛放桂花糕的油紙,從牙縫中擠出的幾個字,讓少年覺得臉頰像是坐在篝火旁一樣,蒸的臉熱騰騰的。</p>
方念心初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后笑逐顏開,明媚靚麗如同初開的芙蓉,如初春破冰的汩汩溪水長流。</p>
小女孩看著莫名其妙的兩個人,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發亮了,像是在自己書屋里的那顆夜明珠,那么突兀,那么惹不想讀書的自己討厭。</p>
再說停在青石板大道的車隊中,為首的馬車有婉轉低沉的琴聲傳出,時而像深谷幽林那清脆撩人的一抹,時而像行云流水那悠揚自由的一刮,時而像狂風驟雨那驚駭滂沱的一搖。</p>
馬車內,陸茗嫻安靜地坐在一側,在其對面,一儒士打扮的老者輕輕撫琴,仙風道骨。</p>
過了許久,琴聲漸緩,陸茗嫻見老者不再撫琴,笑著問道:“曦兒公主這樣亂跑,你這個做先生的還能這樣氣定神閑的彈琴。”</p>
“跟陸先生的學生在一起,我自然放心。”老者捏著胡子,沒好氣地說道,顯然也是心有不滿。</p>
陸茗嫻不接這個話茬,扯開話題問道:“翰林書院是大梁赫赫有名的書院,你這個副院長來這個窮山僻壤的地方干什么?”</p>
“自然是為你而來。”老者收起不滿,一本正經地說道:“大梁希望先生您能出任翰林書院院長一職。”</p>
“我看是你林青山在京城那邊坐不住了,出來散散心罷了。”陸茗嫻毫不客氣,直接揭穿。</p>
“嘿嘿嘿。”林青山被揭穿了也不覺得尷尬,若無其事地說道:“我當然是想看看老朋友了,至于任職一事,你不愿意,別說這大梁的皇帝,就連十九樓,如果內樓那幾個老怪物不出手,怕是沒人能強迫的了你。”</p>
“老不正經,又胡說話。”陸茗嫻輕笑著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黯然:“我馬上要去了。”</p>
“去哪里?”</p>
“十萬大山。”</p>
氣氛有些沉默,空氣甚至有些微微地凝滯。</p>
“龍游天地間,清風迎我逍遙去。”陸茗嫻閉上眼,斜躺在長座上,“天公鋪排人間好天地,由來百千景,人生須得意啊。”</p>
“何安在,是我的弟子。”</p>
“我知道。”</p>
“那就好,那就好。”</p>
昨夜忽逢君,舉杯盛天星。張琴邀清風,故人最解意。</p>
</p>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