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都城繁華無比，街道上車水馬龍，兩旁街道店鋪鱗次櫛比，叫賣聲不絕于耳。</p>
今日，是大梁公主葉晨曦的十五歲生日大宴。</p>
然而天子眼下的京城百姓更加津津樂道的，是今日更重大的意義。</p>
‘大梁公主和大隋皇子的定親之日。’</p>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大街小巷巡邏的兵丁比往日多了數倍。</p>
竹影婆娑，輕輕游曳，枝頭落下點點青翠。</p>
葉晨曦低垂著眼簾，長發如瀑松散，披在背后散發清香，修長白皙的手指托著那張楚楚動人的小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形成了動人的弧度。</p>
額前那枚小小的精致紅寶石，此刻有些黯然，一如主人的心。</p>
葉晨曦楞楞出神，那家伙，快來了吧。</p>
“公主，該更衣了。”身后的宮女提醒。“那位皇子已經等候多時了。”</p>
葉晨曦被這輕聲細語打擾，回過神來，神色恍惚應道：“哦，嗯好。”</p>
烏黑如墨的長發在雪白的指間滑動，一絡絡，盤成了發鬢，玉釵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支金步搖，長長的珠飾如斷線雨，顫巍巍垂下，在鬢間搖曳。</p>
只是那張傾國傾城的小臉，此刻卻有些蒼白憔悴。</p>
···············</p>
金碧輝煌的皇城大殿歌舞升平，絲竹悅耳，百官臣子對皇帝歌功頌德，贊美之詞絡繹不絕。</p>
大梁皇帝接受完臣子的賀拜之后，吩咐排擺酒宴，不一會兒大殿內便觥籌交錯，酒香陣陣撲鼻。</p>
作為賀禮的稀世珍寶堆積如山，林青山送來的賀禮雖非稀世珍品，但是卻被列為上賓，桌位緊鄰皇帝，和那些朝廷重臣平起平坐，眾人推杯交盞，酒意甚濃。</p>
大殿內充滿了喜慶之色，歌舞漫漫，樂曲裊裊，君臣把酒言歡。</p>
然而大殿之外的城門前，卻是另一副拔刃張弩的緊張氣氛。</p>
何安在怒火洶涌，眼中寒芒閃爍，緊緊地盯著前方。</p>
不遠處一條修長的身影獨自一人靜靜地立在朝霞之中，一身淡粉色的宮裝如櫻，在旭日的照射下整個人如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彩，仿佛九天降下紅塵的仙子，衣袂飄動中，仿若隨時會乘風而去。</p>
“我要把禮物送給葉晨曦。”何安在壓抑著心中怒火，一字一句說道。</p>
這一路上，他聽到了傳言風語，所謂的生日宴會卻是一場訂婚宴。</p>
他想起小女孩的滿臉愁云密布，心里有些不舒服。</p>
宮裝女子神色堅定，搖了搖頭：“宴會已經開始了。”</p>
何安在臉色鐵青，他緊緊地攥著拳頭，道：“如果不是你攔著，我們早就進去了。”</p>
宮裝女子正是沉雨。</p>
沉雨嘆了口氣，這次宴會事關重大，她怎么能允許一絲一毫的差錯出現，如果不是為了大梁，她又怎么狠心看到小公主黯然神傷呢。</p>
只可惜，此世生在帝王家。</p>
這時候大殿傳出了古琴和著歌聲。</p>
細竹歌聲像是一條細又亮的蠶絲，光滑而綿密的靜悄悄地延伸著，伸長了，又伸長了，就這樣柔滑婉郁，過了大殿，過了殿前門，過了環繞著大殿的池水，過了每一座亭臺樓閣，過了城門。</p>
鉆進了白衣少年的心里，像是淚滴在古琴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p>
“真的是，磨磨唧唧。”似乎是被這琴聲驚擾，初一露出不耐煩的表情。</p>
既然來者不善，為什么還要和他們講道理。</p>
白衣劍客撓了撓后腦勺，隔空點出一指，只聽到噗的一聲輕響，沉雨和眾兵士呆立在原地，動彈不得，嘴不可聲。</p>
“你這樣做他們肯定以為我們鬧事的！”何安在緊張，他方才壓抑怒火就是怕被大梁皇帝誤認為是進來故意破壞的。</p>
初一皺了皺眉，“難道我們不是來鬧事的？”</p>
何安在微微一愣，“好像是。”</p>
初一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罵罵咧咧道：“那不就行了，我就說你們這些讀書人都是死腦筋，還不趕緊進去，再晚點你的小情人就要成別人的了。”</p>
“不是小情人！”何安在爭辯了一句，慌忙抬腿跑在漢白玉鋪成的大道。</p>
跑著跑著，少年突然笑了出來越來越開心。</p>
是了，是了，既然是鬧事，那還顧忌什么，鬧個痛快就是了，反正九州大陸那么大，何處不是家。</p>
少年郎一雙拳頭，戰意無雙，尋常兵士阻攔，那便是一雙金曦拳頭。</p>
有修者阻攔，少年身后的白衣劍客走的不急不慢，一劍斬之。</p>
既然鬧了，那還顧忌什么！</p>
雖千萬人，吾往矣！</p>
雖是鬧，但還是不失分寸，不殺人，只是讓他們暫時失去了戰斗力。</p>
··········</p>
一曲作罷，叫好聲四起，贊美之詞灌入耳中，然而小公主臉上卻絲毫沒有被夸獎的笑意。</p>
她的視線環視了大殿一圈，最后落在林青山那里，先生身邊給某位少年郎準備的坐席空空如也。</p>
‘沒有來嗎。’</p>
‘不是已經拉勾了嗎。’</p>
葉晨曦好看的眉腳垂了下來，雙眸靜怡似水，那是——死水。</p>
‘大騙子。’</p>
大隋皇子瞇起眼睛，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那道身影，劍眉間閃過一絲失落。</p>
這并非是對小公主的態度感到傷心，而是，他自己也是不樂意這份婚約，在這個已經年近二十的男子心里，也有著一道身影，揮散不去。</p>
‘你也有這樣的一個人吧。’皇子星眸中哀色一閃而過，被他深深藏在眼底。</p>
“當真是好聽，可謂余音繞梁，三日不絕。”雖然是這樣想，但是卻沒有辦法改變現狀，大隋皇子只得禮節性站起身沖著行禮贊嘆。</p>
葉晨曦楞楞出神，皇后輕輕咳了一聲提醒女孩。</p>
“哦哦。”有失禮節，當真是有失禮節，先不說沒有起身回禮，就是淡淡的應了兩聲，也是對大隋皇子的極大的不尊重。</p>
大梁皇帝皺了皺眉，對于葉晨曦的失禮有些不悅。</p>
底下大臣面面相覷，實在是想不明白往日活潑知禮的小公主，今日怎么跟變了一個人一樣。</p>
林青山嘆了口氣，悶聲喝酒。</p>
皇后不易察覺的嘆了口氣，自己女兒的小心思她自然清楚，自從小鎮那日回來，她的嘴里就經常掛著那個人的名字，每當提起那個人，女兒臉上的笑是遮不住的甜。</p>
懷著同樣心思的大隋皇子自然明曉女孩的心思，也沒計較，落落大方把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若無其事的坐了下去。</p>
酒水辛辣。</p>
這個好酒的大隋皇子竟然被嗆得淚水在眼眶里轉了轉，側過頭不露痕跡的擦去，心里的那道身影逐漸模糊。</p>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p>
小公主依舊是望著敞開的殿門，有身披甲胄的兵士，站得筆直。</p>
視線落在殿門前，那里空蕩蕩的，沒有人影。</p>
‘原來，這里這么寬闊啊。’小公主心里這樣想著。</p>
看了無數次的殿門前的景象，她第一次覺得，原來那里那么空曠寂寞啊。</p>
訂婚之事早已經板上釘釘，此事不過被當個過場隨口一提，大婚之日一拍即合。</p>
“恭喜陛下，兩國聯姻，此乃兩國子民之福啊。”</p>
“大隋皇子氣宇軒揚，大梁公主傾國傾城，真乃天作之合！”</p>
“這真是我大梁一大喜事！”</p>
有大臣主動獻媚，只見他揮灑酒水，竟成了一條水龍，在空中凝結出四個大字：“百年好合。”</p>
大梁皇帝合不攏嘴，龍顏大悅。</p>
大殿內充滿了一片喜慶之色，樂聲裊裊。</p>
腳步踩在石階上，聲聲微。</p>
“拉勾上吊，一千年不許變。”</p>
聲音清冽，不卑不亢，在這一片喜慶中，格格不入。</p>
葉晨曦笑容徐徐綻開，淺淺的梨渦暈在上揚的嘴角，‘你來了。’</p>
大梁皇帝循聲望去，目露寒芒，酒杯被緊緊地攥著有些變了形。</p>
大隋皇子疑惑不解，他抬起頭看到笑著的小公主，轉過頭看著殿門，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這就是那個人嗎？真好啊。’</p>
正殿門前，消瘦的白衣書生，不卑不亢，金色的光輕車熟路的從背后照射進來，勾勒著他的身軀，模糊了他的面容。像極了故事書里，從天而降的大英雄。</p>
白衣劍客懷抱著劍，靠在門沿。</p>
白衣書生規規矩矩地作揖，口中的話卻字字如雷，回蕩在大殿空中。</p>
“在下一介書生，何安在，要帶葉晨曦走。”</p>
這些話語可謂霸道，無理之極，眾位大臣無不變色。</p>
‘真好呀真好。’大隋皇子輕輕笑。</p>
葉晨曦突然站起身，不顧身邊母后的阻攔，一躍而起，撲向那道消瘦的身影。</p>
大隋皇后大驚失色：“曦兒！你可是大梁公主！你····”</p>
你為什么會這么喜歡他呢？連爹娘，連大梁顏面都可以不顧。</p>
‘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那些東西太費腦子了。’</p>
‘就讓這個小書生郎去想吧。反正。’</p>
‘反正，他說了要保護我。’</p>
一團身影撞在何安在的懷里，書生郎一個踉蹌跌坐在地。</p>
小女孩抱著少年的腰間，開心的笑著，她伸出白皙的小手，小拇指翹著：“拉勾上吊，一千年不許變。”</p>
‘你來了，那我就和你走。’</p>
少年癡癡的看著一攏大紅喜衣的小女孩，額前綴著的紅寶石微微地晃動。</p>
恍然如初見一般驚艷。</p>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額前就是綴著這個小小的紅寶石吧。</p>
‘我來接你了。’</p>
眉宇舒展開來，一如通透徹明的天空。</p>
昨夜京城有微風細雨。檐上雨過后，今日的京城，蘚色布滿深街，長巷。</p>
小沐春從睡夢中醒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身走到水盆邊，捧起水，認認真真的洗臉。</p>
掀開倒扣的碗，米粥還有些溫溫熱，小沐春雙手捧起碗，刺溜刺溜，一股腦全都喝完了。</p>
擦了擦嘴巴，吃飽了，那就該打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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