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羽無法接受這一幕，心頭發堵，雙目通紅，淚光閃爍！
身后，那幾個煎藥的大嬸走了過來，在房門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一陣糾結后空余一聲嘆息！
“大嬸們，這到底怎么回事？”輕輕撫過奶奶身上的幾個淤青處，邱羽心都在滴血！
“邱羽，我們正給你奶奶煎藥呢，這是俺家男人從山里摘回來的，效果很好！”
“等給你奶奶擦完藥，咱們再談此事，現在出來，讓你奶奶好好休息下！”
……
一個大嬸勸道，心有顧慮，明顯不想告訴邱羽發生了什么！
“我問，到底發生了什么！”邱羽脊背輕輕顫抖，咬牙切齒，聲音低沉，像一頭怒狼，已然接近瘋狂的邊緣！
“這……”大嬸們依舊遲疑！
“這是我唯一的親人，是奶奶把我拉扯大的，我要知道，她怎么會弄成這樣！”邱羽猛然轉身，盯向大嬸們！
幾個大嬸嚇一跳，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邱羽這副模樣！
“罷了……”在邱羽的再三追問下，一個大嬸深深嘆口氣，總算松口，道：“你奶奶，前些日子被縣太爺的公子派人打了！”
“自從你被帶走，老人家一個人孤苦伶仃，好在我們幾家有些余糧，湊湊還能讓老人家填飽肚子！”
“可能是因為長期受我們照料，老人家有些過意不去，就偷偷下地，想干點活，種點蔬果啥的回報我們！”
“恰巧這一幕被進山打獵的縣太爺公子看到了，也不知老人家哪兒招惹到了他，被他派人按在地里狠狠打了一頓！”
“幸好有路過的莊稼人看到了這一幕，事后早早營救，否則……”
……
大嬸說到最后都說不下去了，輕輕擦去眼角淚珠，替老人家感到可憐！
“小縣令！”聽到這話，邱羽怒目圓睜，一股滔天憤怒幾乎化為火焰撕裂其胸腔！
方沐縣縣太爺之子一直被大家稱作小縣令，為人陰狠，睚眥必報，囂張跋扈！
邱羽當初就是因為得罪他，才被陷害，打入了死囚營！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都落得那么慘的下場了，這廝還要對付他奶奶！
“為什么……我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呢？應該足夠我奶奶衣食無憂了！”邱羽怒聲，雙拳砸地，錘出兩個窟窿！
他畢竟是修士，雖說無門無派，但弄些普通錢財還是輕而易舉的，當初離開前，早就丟下了不少銀兩給奶奶！
“都沒了，你前腳走，小縣令就派人把你家搜了個底朝天，啥都沒留，擺明了想把你奶奶活活餓死！”
“我們幾個，也只敢暗中接濟，怕被發現，再招來小縣令的報復！”
“當初你得罪了小縣令，淪落死囚，離開后他還不解恨，就把氣撒到你奶奶身上！”
“唉……可憐了老人家，這癟犢子太狠了，把老人家往死里逼就算了，還敢動手打！”
“聽說，他之所以派人打老人家，就是看到你奶奶后想起了你，心有不爽，就下令了！”
……
一個大嬸氣憤道！
“咔咔！”
邱羽渾身骨骼顫動，雙拳捏得死死，恨不得將小縣令給立劈！
當初，他與小縣令本無瓜葛，根本不存在招惹之說，只能講是天降橫禍！
邱羽面貌俊朗，又恰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為人溫和，品性俱佳，在縣里頗有美名！
不少同齡的小姑娘對他傾慕有加，其中不乏大家閨秀，而小縣令當時看中的一個姑娘，也愛慕邱羽！
此事被小縣令得知后，他惱羞成怒，想他堂堂縣太爺之子，竟然不如一個窮酸小子有魅力，這還得了？
小縣令越想越氣憤，覺得邱羽折了他的顏面，于是動用手頭的權力，對邱羽栽贓陷害，把他發配邊關死囚營！
事后，那傾慕邱羽的妙齡姑娘也慘被小縣令糟蹋，實在可惜！
邱羽本以為事情至此也就落幕了，可如今看來，自己大錯特錯！
“為什么……有什么沖我來就行了……為什么要對付我奶奶！”邱羽痛苦的低吼，恨透了小縣令，也恨透自己！
“好孩子，和小縣令那些人沒道理講，他們囂張跋扈慣了，沒想起來這事兒，自然安然無恙，想起來了，一個不高興就要動手！”
“你不在，他只能找你奶奶，唉，來，孩子，起來，藥也煎好了，趕緊給老人家服用一些吧，肯定有好處！”
……
一個宅心仁厚的大嬸嘆息道，勸慰邱羽！
她們這些底層的老百姓，被小縣令等人壓迫慣了，也只能忍！
“沒道理講，就用拳頭來解決……”邱羽憤怒低吼，眼中怒與悔交織！
換做以前，或許他會聽大嬸們的建議，選擇退讓，以求息事寧人！
但自從在死囚營里歷練段時間后，受到蘇衍等人的影響，邱羽也漸漸變得不再那么膽小軟弱，遇到事敢站出來！
“孩子，冷靜，你斗不過小縣令他們的，千萬別自尋死路！”
“就是啊，孩子，大嬸們知道你是修士，但那小縣令有很多護衛也是修士，你孤身一人，拿什么抗爭！”
“邱羽，先忍忍，好不容易從死囚營里撿回一條命，就別枉送了，留下來，照顧好你的奶奶才對！”
……
大嬸們狠狠吃了一驚，紛紛勸阻！
她們倒沒什么壞心思，純粹是退讓慣了，不敢反抗，自然也怕邱羽反抗后吃虧！
邱羽默不作聲，只是握緊拳頭，指甲狠狠的扎進了手心
“咳……”
忽得，床榻上傳來一聲痛苦的劇咳，令邱羽心頭一顫，急忙回身！
“奶奶！”
邱羽撲到了床邊，激動道，聲音顫抖，小心翼翼的望著奶奶！
他心中焦慮減輕三分，之前生怕奶奶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床上，昏迷多日的老人家眉頭痛苦的皺了皺，總算蘇醒了過來，能聽見邱羽的聲音！
毫無疑問，邱羽的呼喚，對奶奶來說比什么要都管用，一下就讓老人家清醒！
“小羽……是小羽么……”奶奶聲音虛弱的呼喚起來，很激動，艱難抬手四處摸去！
“奶奶，是我，我回來了！”邱羽哽咽，拉住奶奶的手，淚眼朦朧！
“回來好，回來好！”奶奶哽咽，萬分高興，精神狀態都好了許多，徹底清醒，哪怕渾身都是淤青，一樣能抬手！
見狀，一旁的大嬸們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憂心忡忡，因為她們覺得，這像極了一些老人要死前的回光返照！
“我的小羽啊，奶奶想你想的好苦，你去哪兒了，過得怎么樣，吃苦沒？”握緊邱羽的手掌，奶奶老淚縱橫！
她還不知道邱羽被打入死囚營，在邊關出生入死的事情，鄉親們都盡量瞞著她，不想老人家傷心！
“不苦，不苦”邱羽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再也克制不住，淚水如決堤之洪落下！
“瘦了，瘦了，我的苦孩子……”奶奶用蒼老干瘦的手掌摸了摸邱羽的臉，心疼道！
老人家眼神不好，眸子盡是渾濁色，幾乎失明，只能靠手去感受一切！
“奶奶，對不起，小羽不孝，讓你受苦了！”邱羽雙眸通紅，額頭狠狠磕在床邊！
“傻孩子，你這是做什么，乖，奶奶不苦，只要你好，奶奶就好！”奶奶急忙攔住邱羽，心疼的揉揉他額頭，滿臉慈祥！
“奶奶，您快別動，小心牽動傷勢！”邱羽擦了擦淚水，扶著奶奶，要她躺好！
同時，邱羽動用元力，小心翼翼的涌入奶奶身體，想幫她療傷！
然而，下一刻他就驟然變色，因為元力涌入奶奶身體后，清晰的感知到老人家體內的一切幾乎都壞死，生機無多！
“不！”邱羽雙目圓睜，拼了命的輸送元力，要挽回這一切！
在邱羽的努力下，奶奶氣色好了不少，但其根本卻絲毫未變！
老人家身子骨太弱，被小縣令派人狠打一頓，直接給打廢了，身上的淤青只是表象，內臟的傷勢才致命！
很難想象，究竟什么樣的人才能下此毒手，硬生生把一個老人家給打成這樣！
“小羽，別白費力氣了，奶奶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感受到邱羽痛苦到幾乎絕望的情緒，奶奶握住他的手，拒絕了元力的輸送！
“奶奶，別瞎說，會好的，我是修士，我能救你的！”邱羽哭哭笑笑，有些癲狂，執意要輸送元力！
“傻孩子，奶奶一把年紀了，怎么會不清楚自己的身體！”
“這次，奶奶恐怕真的挺不下去了，今后，孩子你要一個人好好活著！”
“奶奶一直吊著這口氣，就是想等你回來，想見你最后一眼，如今總算看到你無恙，也算沒遺憾了”
……
奶奶平靜道，對待死亡，老人家看得很淡，從容不迫，只是放不下邱羽！
“不，奶奶你別說胡話……”邱羽哽咽，鼻子發酸，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別哭，聽奶奶的，好好活著，奶奶一把年紀了，哪怕這次沒被打，也快到跟你徹底說再見的時候了！”
“你離開的日子里，奶奶每天都幫你把房間收拾的干干凈凈，就等你回來！”
“奶奶知道今后很難一直照顧你，所以把你今后十多年的衣服都縫好了，就放在你屋柜子里，記得穿！”
“你不是最喜歡吃奶奶做的桂花糕么，廚房里有，做了很多，被我藏得好好的，沒被小縣令他們搜走，你要省點吃，今后奶奶沒辦法給你做了！”
“好孩子，奶奶不在了的話，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下去！”
“奶奶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把你拉扯長大，你成了修士，不能浪費老天爺給你的天賦，要好好修行！”
……
奶奶慈祥道，像是有說不完的叮囑，越說，邱羽心里越酸楚！
這一句句告誡，如針一般，扎得邱羽心疼，淚水怎么都止不��！
邱羽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奶奶，恐怕再也沒人會為他這般掏心掏肺！
他就是奶奶的全部，那種無微不至的關愛滲透到方方面面！
誠然，奶奶只是個普通的老人，體弱多病，沒多大本事，只能盡自己所能，多給邱羽準備點衣服，多做點邱羽愛吃的糕點！
她要在有限的時間里，盡最大的可能去照顧邱羽今后的人生！
奶奶也很舍不得自己的孫子，擔心他一個人過不好，然而，人世間的事往往就那么殘酷！
臨去之際，她將所有的愛奉送給了邱羽，這種愛，很平凡，但，越是平凡質樸，越是打動人心！
溫柔的叮囑了一大堆后，奶奶話語一停，慈祥的望著邱羽，渾濁的眸子這一刻隱隱煥發了新的神采！
“小羽，奶奶要走了，今后你一個人要堅強，答應奶奶，別替我報仇，好么？”奶奶握緊邱羽的手，要他做出保證！
她怕，怕邱羽去送死，自己的孫子好不容易回來，她不想自己前腳剛走，邱羽后腳就來陪她上路！
邱羽緊咬嘴唇，抓著奶奶蒼老干瘦的手掌，沒有答話！
“答應……咳咳……”奶奶急眼，話說半截劇咳，吐出幾口淤血，染紅被褥！
“奶奶，我答應你！”邱羽一驚，慌忙點頭，怕刺激到老人家！
“你這孩子，最聽奶奶話了，從小到大，從沒對奶奶撒過謊，這次你既然答應下來，就必須做到！”奶奶松了口氣，但還是有些不放心！
“恩！”邱羽悲愴點頭，眼淚不爭氣的滾落！
一想到奶奶將永遠的離開自己，邱羽的心肺就像被鋼針扎個千瘡百孔般痛！
“不要哭，要像個男子漢一樣活下去！”溫柔的替邱羽擦去眼淚，奶奶的聲音開始衰弱，精神狀態逐步下降！
“奶奶，你會沒事的！”邱羽大急，拼了命的輸送元力，但效果越來越小，最后幾乎就毫無作用！
“別傷心，孩子，奶奶能在臨走之際看到你安然無恙，就夠了！”奶奶溫柔的笑了，目光慈祥的望著邱羽！
在她的腦海里，閃爍過邱羽從小到大的一切往事，那是她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伴著記憶的飛快流逝，奶奶的瞳孔也逐步凝固，其目光一直定在邱羽身上，到了最后一刻，她眸中渾濁盡散，留下的，只剩一抹牽掛與疼愛……
伴著記憶的散盡，老人家的視野陷入黑暗，那溫柔的目光，也隨著心跳的終止而徹底消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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