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書辦應(yīng)聲而去,不多時就將徐爵領(lǐng)了過來。徐爵自回京后,就被馮保留在宮里,以便隨時找來商議。
“你來了,坐,坐。”馮保自己也坐直身子,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取下臉上的毛巾。
“謝老爺。”徐爵忙躬身謝過,在馮保對面坐下。
兩人低首不語,等書辦給徐爵上好茶退出屋后,徐爵才試探著問道:“老爺叫小的過來,有何吩咐。”
馮保伸手從書桌上的一堆函箋中抽出個折子遞給徐爵,道:“你先看看這個。”
徐爵接過折子打開一看,原來是蘇州地方上奏:已依圣諭征召當(dāng)?shù)厝抑ョR商戶的東家與匠人前往京師。
他在心中默算了一下,這些人近日就該抵京了,正自有些不明所以,卻聽馮保在一旁如自語般低聲道:“這放大鏡原本值不了幾兩銀子,想不到真就入了萬歲爺?shù)难郏叫咱家連人也弄過來。”
聽馮保提到放大鏡,徐爵才稍稍記起事情的起因,這還是前陣子弘德殿重新修整后,老爺送給萬歲爺?shù)馁R禮。不過萬歲爺看上件小玩意,沒啥大不了的,卻不知老爺為何特地要自己看這折子。
馮保也不等徐爵答話,忽地將身子湊近,細聲問道:“依你看,萬歲爺為何定要將這些商戶征召進京呢?”
“這個~”饒是徐爵向以足智多謀見稱,一下子也摸不準(zhǔn)馮保問這話的目的,不敢輕易作答,只得含糊著道:“圣心高遠,小的一時半會實在沒有明悟。”
“是啊,圣心高遠啊~”馮保將身子靠回椅背,抬手在椅子扶手上輕拍,嘴里喃喃重復(fù)著這幾個字。
見老爺?shù)那榫w很不對頭,徐爵不免擔(dān)心起來,忙開解道:“萬歲爺平素就喜歡研習(xí)些新奇學(xué)問,想必這放大鏡也是如此吧。”
“哎~你說的倒也沒錯。”馮保嘆了口氣,緩緩點頭,話鋒一轉(zhuǎn)卻又道:“起初咱家也沒當(dāng)回事,只道這都是萬歲爺?shù)囊稽c小小喜好。可如今你看,就為著這些搞不明白的新奇學(xué)問,已經(jīng)折騰出不少事兒了。”
“老爺您說的是。”徐爵連連點頭,他知道連內(nèi)閣的幾位閣老也都在為此頭痛。不過萬歲爺擺弄這些物事已不是一天兩天了,就算又招了些商戶匠人進京,也不至于讓老爺一下變得憂心忡忡,想到這,徐爵道:“老爺,是不是今日宮里出了什么狀況。”
“嗯,今日早間,出了件天大的大事。”頓了頓,馮保才又接著道:“可眼下,此事卻已輕易揭過了。”
“哦?還請老爺告知一二。”
“早間咱家陪萬歲爺去了趟西苑……”馮保將先前在蠶室遇到大蛇的前后經(jīng)歷對徐爵詳細說了一遍。
徐爵細心靜聽之下,也是大為震驚。這場意外在萬歷看來根本不值一提,但馮保和徐爵對此的感受卻截然不同。
萬歲爺畢竟生于深宮之中,未嘗知哀憂勞懼危,如果被嚇得驚慌失措,就此對在場所有人大加責(zé)罰甚或因而大病一場,那才是正常反應(yīng)。
而萬歲爺所表現(xiàn)出的,卻不只膽大,而且冷靜,這,就出乎意料之外了。
隨著馮保的述說,徐爵漸漸明白了老爺心中的擔(dān)憂。萬歲爺權(quán)威日重,老爺最倚仗的,除了多年陪伴的情分,就是憑著對萬歲爺?shù)牧私猓茉诜暧瓚?yīng)對中把握住先機。
但眼下對萬歲爺?shù)男乃伎床幻鳎郧橐舶巡粶?zhǔn),而內(nèi)外形勢又極不樂觀,怎能不使他深感壓力巨大。
徐爵正思摸著說幾句安慰的話兒,卻聽馮保自嘲的一笑,道:“當(dāng)日你勸咱家順其自然,咱家還頗有些不以為然,如今看來,實在是有先見之明啊。”
徐爵一聽,忙欠身拱手道:“小的無能,沒有替老爺分憂,實在是慚愧慚愧。”
“哎,日后咱家還是該多學(xué)學(xué)張宏那老兒嘍。”
聽馮保盡說些灰心話,徐爵心頭卻是一凜。他當(dāng)日勸馮保順其自然,是要馮保多順著萬歲爺?shù)男囊庑惺拢m當(dāng)收斂,不可憑己見刻意施為。但以馮保的處境,去學(xué)張宏的做派卻是萬萬不可。
徐爵忙道:“老爺,順其自然亦不可放任疏忽啊。”
馮保本就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面臨的壓力太大,又在早上受了些刺激,情緒才變得有些低落,被徐爵稍一提醒,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
張宏一輩子謹(jǐn)小慎微,安守本分,這才能不沾因果,可以做到無事一身輕。
而自己立于風(fēng)口浪尖之上多年,早已是身不由己,只要稍有懈怠,恐怕就會引來極大的危機。張宏的優(yōu)哉游哉,那是想學(xué)都學(xué)不來的。
想到這,馮保對徐爵道:“那依你看,咱家該當(dāng)如何?”
徐爵沉吟片刻,道:“小的以為,當(dāng)下這局面,終究還是始于老先生歸去,而萬歲爺又日見圣明。如此一來,宮里宮外的情形,就都與往日大不相同了。”
一席話說得馮保不住點頭,徐爵又道:“前者潘老大人若能如愿入閣,那情況必然比如今好上萬分,哎,真是可惜可嘆。”
一聽徐爵提到潘晟,馮保的臉色頓時變得猙獰起來,咬牙切齒道:“張四維,你個奸猾小人,真是欺人太甚!”
徐爵也道:“張相與老爺您雖不說勢同水火,卻也是積怨已深。盡管彈劾潘老大人的那些本子沒有牽扯到老爺您身上,但此舉形同釜底抽薪,對老爺您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哼。”馮保重重地冷哼一聲,道:“他定是以為坐穩(wěn)了這首輔之位,咱家就再奈何不了他。不給他些顏色瞧瞧,日后只怕會更加得寸進尺。”
“老爺所言甚是。”徐爵也很認(rèn)同馮保的態(tài)度,越是情況不妙,越要穩(wěn)住陣腳,于是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當(dāng)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說說看,該如何扳回這一局。”
“老爺,依小的看來,不只是要扳回這一局,還該找回些利息才好。”
“哦?”馮保頓時來了興趣,馬上問道:“那該如何下手呢。”
“老爺,該如此這般~”徐爵起身湊到馮保近前,在他耳邊低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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