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光的話引得眾人連聲附和,都道先元輔張居正與內廷聯手蔽主專權,鉗制言路,令皇上無法知悉內情。如今言路一朝舒發,又已取得了豐碩的戰績,更該一鼓作氣,再接再厲。
李植見眾同年都有些激憤,并沒把老師的勸誡聽進去,心下暗自焦急,趕忙打岔道:“諸位,諸位,且聽我一言!
眾人停住議論,抬眼看向他,只聽李植道:“皇上與先元輔的情分非比尋常,已多次降旨申飭,不可搜索舊事,我等切不可輕易違逆圣意啊。”
魏允貞心情不好,酒意已經有點上頭,一聽李植的話,不禁嗤笑道:“呵呵,汝培兄,當日你上疏論馮保十二罪,何等果直,可不似這般畏首畏尾哦。”
李植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得到恩師的暗示,才上疏彈劾馮保,只含糊道:“懋忠兄,此一時彼一時,今日連師相大人都特地交待我等,要我等多多留意,卻是不能不聽啊。”
“哼!”魏允貞冷哼一聲,正色道:“朝廷設科道為耳目,正所以防壅蔽之奸。我等身居此職,當以肅百僚澄天下為己任,豈可一味容隱。”
“樊忠兄此言甚是!”
“對,對,來,樊忠兄,愚弟敬你一杯!
魏允貞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片鼓掌叫好。這群年輕官員飽讀圣賢之書,本就有一股理想化的正義感,又兼被壓抑過久,心中早就憋著口氣。在他們眼中,朝堂中奸人得志善類含冤的情況仍比比皆是,張四維想靠簡簡單單捎幾句話就讓他們壓下這股剛剛燃起的激情,還是有點想當然了。
可惜李植賠上一桌好酒好菜,苦口婆心反復告誡眾同年,收效卻是甚微。到最后他只得退而求其次,道:“皇上既已頒旨,命朝臣中結交馮保者上折自陳,我等且觀其效,若仍有心存僥幸者,當糾舉之!
眾人一聽這話,也覺有理,此時去彈劾這些人,只怕又會跟吳兌一個結果,輕易就被其借機避過。
“哎”魏允貞搖頭嘆息,道:“此非所以昭平明之理也。”
李植趕緊道:“懋忠兄,慎言!”心道你受了氣可也別在這亂說啊,這話要是傳出去,難保不惹上麻煩。
魏允貞看了眼李植,不再多言,又端起杯酒倒進肚里。其他幾人見氣氛不對,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又低聲議論幾句,勉強答應暫且按兵不動,等重陽節后再做計較。
李植心中長舒一口氣,暗道還好還好,如果今晚聚商一點效果都沒有,那就真不知該如何向恩師交待了。
次日,李植急匆匆趕到文淵閣,將情況向張四維作了匯報。張四維聽罷,很有些不滿意,卻只是含笑點頭,要李植繼續關注而已。
李植離去后,張四維的臉色一下便陰沉下來。自己親手栽培起來的這些弟子門生,居然連自己的話都聽不大進去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同時也感到很有些無可奈何,畢竟這些年輕人是他最根本的班底,他也不能對其痛下狠手,干出自毀羽毛的事情。
思來想去,張四維覺得自己應該抓緊時間,爭取在重陽前后辦成幾件事情,也好對上上下下都有個交待,并借此梳理一下如今的混亂局面。
想到這,張四維看向桌上的厚厚一摞奏本,全是這段時間里大臣們呈上的薦折,舉薦的都是之前被降黜的官員。
萬歷將之批轉到內閣,傳喻請閣老斟酌辦理,而沒有依照成例交給吏部,此舉看似很尊重內閣的意見,但張四維心中卻是雪亮,這些人要想起復只怕并不容易,如今朝堂上的人事變動已經引起了皇上的不滿,哪來的那么多位子安置他們。更何況皇上又已明言,復職的官員都要先派往各地觀政,不得直接授予實職。
張四維本想把吳兌等人趕出朝堂后,再逐步將這些人提拔上來,所以一直將這堆折子壓著沒辦,眼見著自己的設想已經沒可能實現,便打算借此來修復一下自己與申時行的關系。
考慮了一會,張四維讓書辦去請申時行、余有丁過來。不多時,二人有說有笑地一同來到張四維的值房。
張四維一邊命書辦泡茶,張羅著請二人落座,一邊笑道:“你兩位這是說起哪件開心事啊。”
余有丁笑著回答:“汝默家的大公子用懋自家鄉返京備考,正跟他說起,帶回的土產要勻一份與我!
“哦?”張四維逗趣道:“那可不成,見者有份,可不能少了我那一份。”
“呵呵,是極是極。”
申時行忙道:“晚間愚弟就叫家人送至二位府上,還請二位仁兄笑納!
“呵呵,那我等就先行謝過了!
三人談笑了一會,慢慢轉入正題,張四維將那一堆折子交給申、余二人,請二人過目。二人隨手翻閱了一下,這些折子他兩之前早就看過,陸續轉回內閣后,就一直被張四維壓下來沒有處理。
張四維一臉輕松地喝著茶,等兩人看完,才將手中茶杯擱下,笑道:“今天請兩位過來,便是想與二位商議一下,該如何安頓這些人。”
申余二人對視了一眼,不敢輕易答話。最近朝堂上的人事變動既激烈又敏感,而張四維就是幕后的積極推動者之一,唯恐自己說錯了什么使得元輔不滿。
而皇上在之前又曾多次力挺張四維,使他如今在內閣的地位與張居正也相去不遠,申余二人都對張四維極為服從,不敢稍有違逆。
張四維見兩人不吭聲,也不著急,只是默默含笑看著二人。余有丁知道自己的處境比申時行要超脫一點,見氣氛有些尷尬,只得先行開口道:“皇上既已面諭我等,復起的官員都須派去觀政,竊以為還是依圣意辦理為妥。”
余有丁已經看得很明白,這個法子雖沒有先例,但既要安撫群情,又要穩定局面,卻也只能這么處理,不然一大票跟張居正有宿怨的官員扎堆回到朝堂,必定會導致劇烈的紛爭。
申時行也不住點頭道:“愚弟也是這個看法。”
張四維聽了,卻笑著搖頭道:“圣意是必須要聽的,但這么多人,情況各不相同,卻不好都這么辦理啊。”說罷,便舉出陸樹聲等好幾個例子來。
陸樹聲聲望極高,多年前朝廷就想讓他入閣,但他卻無意與張居正搭檔,早早告老歸鄉。以陸樹聲的資望,兼且七十多歲的高齡,還讓他先去觀政?
此外還有請病假回鄉的于慎行,在家丁憂服滿的王錫爵等人,這些人雖然也與張居正不睦,但并未遭到罷黜,只是借其它理由退出了權力中心,他們原本的官身品級仍在,難道也要其去觀政?
張四維不緊不慢地說出這幾個人,申時行漸漸覺出不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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