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昂的家里很簡單,除了進屋的內側正中央放著的他父母的遺像,左側是一張床,右側則是一張桌子,灶臺廁所什么的,都在屋外,這倒也顯得這個家十分的干凈,不過,從屋內一個電器都沒有的情況來看,我想,方至昂出獄后的生活,是真的很艱難。
我坐在他僅有一張椅子的桌旁,他倒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說家里窮,就讓我湊合著坐坐。
我笑了笑,問他家里真的窮成這樣嗎,其實他可以去城里繼續打工,一個月兩三千塊錢的工資,總比蝸在這鄉下要好的多。
畢竟這街坊四鄰的一定都知道他曾經坐過牢,對他也不會有什么好眼色看,再加上近些年來其實收成并不是特別的多,地里也就方至昂一個人,就算再怎么干,也不至于發家致富的。
只見方至昂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你以為在城里我就能找到什么工作嗎?我是坐過牢的,就算我不說,聘用我的老板也會去調查,出獄之后,我去過修車廠,做過某寶客服,也做過酒吧營銷,可試問,有哪個老板,會聘用一個曾經坐過十五年牢的人做小工呢?的確是有,但當我說出我入獄的理由是奸殺未成年少女,還有誰會用我。”
“對了,你說有人用我的名字建造了一塊墓碑?到底是誰這么缺德?”話鋒一轉,方至昂看著我,一臉疑惑的問道。
我看著方至昂那狐疑的臉頰,至少可以確定一點,他的第一反應是很正常的,畢竟是誰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刻在了墓碑上,我想都會是這個表情。
我點了點頭,說今天下午,我們在那一片東山上,發現了一個刻著方至昂的墓碑,墓碑上的名字并沒有被人涂抹紅色的顏料,也就是說,這里是一座空的墓碑。
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疑問,為什么那個建造墓碑的人,沒有將這刻字圖成紅色,如果他恨方至昂,將這座墓碑圖成紅色,既可以掩人耳目,也可以將憎恨之情體現出來,但他沒有。
所以我想,這個建造墓碑的,應該是很崇尚我們國家的喪葬禮儀吧?
“等等,我記得你剛剛說,是在寫著我墓碑的下面發現了一個殺人密室又是怎么回事?警察先生,我真的沒有殺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這么多年,我都是本本分分的在家里種地……”
我笑了笑,拍著方至昂的肩,說道:“這座墓碑的建立時間是89年的十二月五日,那個時候,我想你應該還在服刑,所以我知道,那并不是你,之所以這樣跟你說,我是想讓你冷靜一下,不過現在看來,你似乎也接受了這個設定!
方至昂沒有說話,只是念念叨叨的,說不知道是誰,想要咒他。
我側眼看著方至昂,問道:“你有沒有得罪什么人?”
方至昂看了我一眼,說他哪兒還能得罪什么人,自從他出獄之后,在東市混了一年,因為自己的檔案,他實在也混不下去了,所以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可這些街坊四鄰都是看著自己長大的,走錯路都有認識的人,他們都知道當年他犯了事,進去了,因為這件事情,方至昂的母親忍受不了旁人的指指點點,上吊了,其父親,也在同年喝下了農藥自殺了,在這個村里,別人罵他,說他,他愣是連一句嘴都不敢還。
因為他知道,哪怕他罵了一句,都有可能被村長趕出去的危險。
我低頭沉思,隨后抬起了頭,輕聲開口問道:“那你能給我說說,有關于當年的那個案子么,就是二十年之前,他奸殺那個未成年少女的案子。”
只見方至昂眉目微皺,說這些事情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畢竟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他也不愿再提及。
我抿了抿嘴,說我知道他這么多年,該得到的懲罰都已經懲罰了,我也知道,在多年之后讓他再揭開傷疤,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但為了那些死者,我請求他,將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說完這些話之后,我再次開口說道:“我的母親是犯罪心理學專家,所以,我看人不會看錯,方至昂,如果十五年之前,你是現在的性格,那么,我并不認為,你會做出奸殺少女的這些事來,一個奸殺少女的罪犯,是做不出,別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這種事情來的。”
方至昂微微一愣,說他不知道我在說些什么。
我看著方至昂,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可能會講義氣,也可能會為了什么東西,替某人頂罪,但從你剛剛在看到我時,想要幫我一把的情形來看,你做不出殺人強奸的這種事情來,所以,我懷疑,二十年之前的那一起奸殺案,并不是你做的,對么?”
此言一出,方至昂徹底懵了,他看著我冷了半響,這才結結巴巴的說不是,都是他做的。
我笑了笑,說不管他是為了什么,替人頂罪,導致父母雙亡,這個家似乎因為他的這個舉動而支離破碎,可那個人呢,現在指不定在哪兒好吃好喝的,有沒有分他一杯羹?
我不是堅信我看人是不會錯的,是因為他剛剛那爽朗的笑容,如果他真的做過這些,真的是人們口中十惡不赦的人,那么,他就不會做出以下的那些舉動。
所以我認定了,他并不是當年,奸殺那名初中女生的人,而且,他剛剛的反應,也讓我打從心里,得到了證實。
“你知道嗎,那座密室里面,總共有十八個人腦,這些人腦呈排列狀一個一個的被人擺放在哪兒,而周圍還有四具用富爾瑪林浸泡過的尸體,這些尸體,無一不面目猙獰,你想想,一個人,殺了那么多人,而且還用你的名字來做墓碑的名字,他的心里,是有多么恨你,你覺得,他會放過你?”
能夠想到和方至昂仇恨最深的,我想也就只有二十年之前,那名被奸殺女生的親屬了,所以我內心大致有了一個框架,如果這個框架成立,我想,不用三天,這個所謂的人體實驗室的主人,就會浮現在我們的面前。
不過這一切,還是需要方至昂的配合。
“我……”
方至昂似乎是想要松口了,卻又不知道這件事情該不該說,不過我倒是希望方至昂再咬咬牙堅持一下,不然,這么快松口,我還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警察先生,我只想過簡簡單單,安安靜靜的日子,請您……不要在來了……”
說話間,我居然被他下了逐客令。
我抿了抿嘴,笑了笑,順手就將我的電話號碼遞給了他,順嘴說道:“行,那等你想通的時候,再打我電話!
說完這句話,我就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方至昂的房子。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方至昂,低聲說道:“如果你想回東市發展的,我倒是有個好地方,那邊都是服刑過后出來的人,或許你在那邊,不會遭受歧視,不管怎么樣,你開心就好,想通了打我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走在那一條泥濘的小路上,我一直都在想,這實驗室主人,到底要為誰進行大腦復蘇,先不說這個實驗能不能成功,就算能成功,人都已經死了,再要大腦有什么用?死亡鑒定,可不止大腦死亡一件那么簡單,除非……
這時,樓明禮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是我剛剛托他辦的事情都辦好了,直接去刑偵大廳拿推薦信,再去檔案處調檔案就可以了,還說這些檔案畢竟是二十年之前的,所以不會存入電腦,當然,個人資料是另說的。
掛了電話,我馬不停蹄的就讓蘇眠幫我去刑偵大廳拿推薦信,而我,則來到了檔案處等著。
我趕到檔案處門口的時候,蘇眠也下了車,她將這推薦信遞給我后,我就直接來到了檔案處找到了當日值班的一名女警。
在遞交推薦信,并說明我要查找的是哪一個案子之后,那民女警,隨即轉身,走入了檔案處,給我調取檔案。
前前后后,總共花了我半個小時的時間。
“方怵,你真的覺得,這個案子是跟方至昂有關?”蘇眠就坐在我身旁,抬頭看著我,緩緩地問道。
我抿了抿嘴,說道:“不去查,就什么都不可能,查了,萬一不是,我們還可以往其他方向去查,關于這個案子,疑點太多,方源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間地下室,而地下室的主人又是誰,我父親也曾被人關在這地下室,他跑了出來,做了一個和方源一樣的決定,銷聲匿跡,我們誰都找不到他,這又是為了什么?這實驗室里面做的大腦探測,又是為誰而做?這些疑點,都需要我們慢慢去揭開,蘇眠,辦案不是心急就能吃得到熱豆腐的,我們就跟那些織布的一樣,一個線團,要一條一條慢慢的捋出來,才能撥開云霧見天明!
后者饒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沒說什么。
十五分鐘后,那名檔案處的女警從檔案室內走出,手上還拿著一疊沉甸甸的資料,而后直接遞交到了我的手上,并囑咐我,檔案不能帶出檔案室,只能在休息室內查看。
我笑著謝過這女警,隨后轉身就跟蘇眠走進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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